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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扇 文/柏顏

2011-09-09 12:09 作者:玻璃淚  | 12條評論 相關文章 | 我要投稿

這世間最令人欷歔的情,不是生死相許,也不是相濡以沫,而是等到徐徐老去,悉數(shù)華韶,才驚覺原來此生最想要珍愛的那個人,早在與你分離的那一天,就已消失在這塵世間。

臨安城。

亦清掀開車窗上的布簾,抬眼便看見城門上這三個蒼勁有力的大字。

“良宸,我終于到了你家了。”從塞北到江南,整整兩個月的路程,舟車勞頓,她幾次被馬車顛簸得恨不得把腸子都給吐出來,又昏睡了好幾個時辰,被馬車顛醒過來,知道到了臨安城時,她竟然又生龍活虎起來,像個孩子似的歡天喜地。

陸良宸看著她靈動的雙眸和掩不住的倦容,覺得又心疼又愧疚,忍不住輕輕地將她攬進懷中,“到了我家,就讓你做少奶奶,錦衣玉食,丫鬟成群地伺候著你,好嗎?”( 文章閱讀網:www.sanwen.net )

“誰要做你的少奶奶!”亦清害羞地嘟起嘴,靈巧地鉆出男子的懷中,頭伸向窗外望去。

江南果然不同于大漠,集市上各種新鮮的玩意兒都有,她看得眼花繚亂,對什么都好奇,早把疲勞拋到了九霄云外。

“那里是做什么的?”隨著馬車行駛,她指著前方越來越清晰的一處別致的小院問陸良宸,視線已經定在那掛在房檐上的一排排紙扇上。

“是絹扇坊?!标懥煎讽樦种傅牡胤酵?a target="_blank">過去,目光突然閃爍了一下,很快又恢復了常態(tài)。

亦清還想問什么,卻聽見“吁”的一聲,馬車已經停在了陸家大宅的門口。

“少爺,少爺回來啦!”

還未來得及下馬車,就聽見下人興奮地扯著喉嚨叫開了。

亦清剛被陸良宸抱下馬車,就撞上了出來迎接他們的老夫人和二老爺。

與老夫人四目相對的那一秒,她便緊張地推開了陸良宸環(huán)在自己腰上的手,有些害羞地低下頭去。陸良宸卻沒有留意到老夫人眼中的不快,反而將她推到老夫人的面前:“娘,這是我信里跟您提過的,亦清?!?/p>

“伯母好,二叔好?!?/p>

她乖巧地行了禮,二叔的態(tài)度還算是客氣,但老夫人卻連看都沒看她一眼,就在桂婆婆攙扶下進去了。

陸家的祖上曾深受皇寵,雖然之后幾番朝代更替,陸家卻撐了下來,至今在江南一帶仍享譽盛名。

“你是陸家九代單傳的獨苗,你的親事怎么能由得自己做主?”內堂里,老夫人的聲音不大,卻字字清晰,不怒自威。

“亦清有什么不好,您跟她相處久了一定會喜歡上她的。”陸良宸急著解釋道,“娘,我真的很喜歡亦清?!?/p>

“哼!三年前,你不也說自己喜歡那個叫明裳的青樓女子,結果……”

“不要再提她!”剛才還氣定神閑的陸良宸陡然提高了音調,臉色也陰沉下去,一字一句地重復道,“亦清跟明裳不一樣。”

自從住進了陸家,亦清就覺得渾身不舒服,就好像有雙眼睛在時時刻刻地監(jiān)視著自己的一舉一動般,讓人有種說不出的不安。

但細細想來,除了老夫人覺得她是被陸良宸從塞北帶回的孤女而不待見她之外,其余的人都還挺好。陸老爺在陸良宸出生的那一天生了疾病去世了,陸家二老爺專心錢莊生意,一直未娶。管家老瑜是個老實本分的仆人,跟了陸老爺二十年,忠心耿耿。桂婆婆是老夫人的人,待她自然也是不冷不熱,不過因為她又是陸良宸的奶娘,在陸家的地位自然也就高一些。

陸家主子不多,下人卻是不少。

其中最伶俐最討亦清喜歡的丫鬟是玲瓏,人如其名,玲瓏剔透。

“祝小姐長得這么美,跟我家少爺真是天生一對。再加上您性情這么好,老夫人也一定會喜歡您的?!边@是管家將玲瓏撥過來暫時照顧她的起居時,玲瓏對她說的第一句話。

好一個機靈的丫鬟,一眼就看破了人心。

自從那陸良宸來她房中看她,將她緊緊摟在懷中,說無論如何都會給她一個名分后,就很少再在夜里過來。亦清知道他要接手家里的生意,忙得不可開交,就更不好意思要求他陪自己出去逛逛。只好拉著玲瓏,跟管家說了幾句好話,終于出了門。

臨安城每日都繁華熱鬧無比,玲瓏比她玩心更大,拉著她東轉西轉,最后她們在耍刀劍表演的人群里走散了。亦清急得直跺腳,東穿西撞竟走到了上次在馬車上見過的那間絹扇坊。

“曲院風荷”,單看這個秀雅的名字就知道店主人要么是溫文爾雅的翩翩公子,要么是蕙質蘭心的清麗佳人。亦清一時好奇,便大步走進去,每把扇子都做工精美,紙質厚重。只有掛在墻上的那一把跟所有的都不同。

那把絹扇上繪著一名女子,是起舞的姿態(tài),好一幅粉白黛綠,浮翠流丹。疏疏幾筆,就將那女子的神態(tài)躍然紙上,若不是用情已深,斷然是到不了這種境界的。

她看著看著竟有些癡了,胸中有種不知名的情緒激蕩開來,熱潮涌動,竟有種落淚的沖動。

“姑娘,你看喜歡哪一把?”

一個聲音突然將她的思緒打斷了,她有些不敢相信地看著眼前的女子……或者說,應該是婆婆。

白紗遮面,卻擋不住額上層層翻起的死皮,干巴巴地貼在那里,多看一眼就令人心悸。

但還是維持著該有的禮貌,亦清指著墻上的那把扇子問:“我要這把,請問多少錢?”

“這把不賣的。”蒼老的聲音再次響起,那聲音簡直像是從棺材里發(fā)出來的,既陰森又陰冷。

亦清嚇了一跳,連忙逃似的離開了絹扇坊。

夜色清朗,華燈初上。

亦清自從傍晚從絹扇坊跑回來就再也沒有見過玲瓏。

吃飯時,管家又問了幾句,說是等玲瓏丫鬟回來定要家法伺候。亦清撇撇嘴,沒想到這丫鬟比自己還要貪玩。

“多吃點兒,”陸良宸在老夫人的眼皮子底下替她夾菜,她感激地看了他一眼,默默地吃起來。

吃到一半,老夫人遞了個眼色,桂婆婆便拿了本黃歷上來。

上面最近的幾個日子都被畫上了圈,陸良宸又是驚喜又是遲疑地喚了一聲:“娘,您這是……”

“這丫鬟每天住在陸家,若是不給她個名分,外面的人還以為我們陸家刻薄呢,人是你自己選的,以后可別后悔?!闭f罷,桂婆婆就攙著老夫人往內廳去了。

陸良宸喜不自勝,幾乎抱著亦清轉起來。

飯后二叔留下陸良宸商量有關婚事的事宜,亦清一人先回房間了。

雖然留在臨安城,嫁給陸良宸都是自己計劃中的事情,可是為什么現(xiàn)在她卻覺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大對勁。

是老夫人的態(tài)度,不過短短幾天的時間,她的態(tài)度怎么會突然轉變?

亦清托著腮,漫不經心地看著鏡中的自己。

她的手上有一塊很小的疤,雖然傷口不大,但因為是燙傷,所以疤痕很難消除。就像一段刻骨銘心的感情,刻在心上,無論時光繾綣,歲月洗滌,都無法抹去。

江南的三月,光還沒完全瀉出來,窗外的花園里,只開了幾束零星的花骨朵兒。

好紅,鮮艷如血。

等等,她揉了揉眼睛,才發(fā)現(xiàn)她看錯了,那抹殷紅不是窗外的花,而是鏡子里照見的。

是衣柜!

她驚恐地扭過頭去,只見衣柜的縫隙里確實有汩汩的鮮血滲出,一滴一滴,屏住呼吸就能聽見滴答滴答的脆響。

她已經不記得是如何顫抖著手推開那間衣柜的,只記得自己尖叫一聲便暈了過去。

再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晌午。

剛一睜開眼,她就死死地抓住陸良宸的袖子,尖叫道:“玲瓏,是玲瓏,她死了!在我的衣柜里!”

“亦清,別怕,別怕!我們已經把玲瓏的尸體處理好了,沒事了,沒事了,有我在?!?/p>

陸良宸將他的未婚妻緊緊地摟在懷中,他從未見過自己的未婚妻如此驚慌失措的樣子,即便是在他的懷里,她的身體仍然顫抖不已。

“沒事?怎么會沒事?玲瓏她死了!她死了!嗚嗚……”亦清哭得格外傷心,一部分是因為害怕,一部分是因為悲傷。

玲瓏才十六歲,還是一朵來不及開放的花朵。

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老夫人決定對外稱玲瓏染了急癥死了,已經入土為安,又交代管家給了玲瓏的家人一大筆銀子,這件事就這么安撫了下來。

整個陸家竟然沒有一個人敢多問一句,亦清覺得奇怪極了。

因為驚嚇過度,她染上了風寒,陸良宸讓她在床上靜養(yǎng)了幾天,這回她好不容易恢復了元氣,披了件外衣就下了床,顧不得桂婆婆的阻攔,直沖進老夫人的齋堂,二叔正好也在。不知為什么,看見亦清進來,老夫人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伯母,您怎么能這么做?玲瓏死得不明不白,您……”

“那你想怎么樣?報官?”老夫人鳳目輕挑,不屑一顧地道,“讓他們來抓你嗎?”

“我?為什么是我?”亦清愣了愣,壓根兒沒想到自己會成為被人懷疑的對象。

“玲瓏是死在你的房里,又是你最后一個見到她,你說,官府第一個要抓的,難不成是老身我嗎?”

老夫人微閉著雙眼,手中的佛珠一顆顆在指間轉動,仿佛早已洞察了一切。

“我沒有殺玲瓏,我只是想要幫她討回一個公道而已!”亦清嘴里據理力爭,心里卻無端地慌了起來。她來臨安城的目的還沒有達到,若是就這么被人稀里糊涂地安上殺手兇手的罪名,豈不是冤枉。

仿佛看穿她的心思似的,老夫人眼都沒抬地低聲道:“回去吧,再過一個月,就是你們的大婚,不要讓外面的人看了笑話?!?/p>

亦清張了張嘴,卻不知該說什么。

接下來的半個月,她都睡得很不安神。雖然陸良宸擔心她害怕,已經給她換了屋子,并且將之前的房間給封了起來,但她總覺得玲瓏的死是心上揮之不去的一片陰霾。

而且,她想要調查的事,到現(xiàn)在還沒有一絲一毫的頭緒。

這半個月來,陸良宸陪她的時間越來越多,又是看戲,又是聽曲兒,總之變著花樣地哄她開心。

再有十幾天,她就是他真正的妻子了,可是她心中沒有半點兒喜悅,她越來越多地對著自己手上的傷疤發(fā)呆,陸良宸起初總是憂心匆匆地看著她,直到一個夜里,她從中驚醒,陸良宸溫柔地替她抹去滿頭的汗水,第一次開口問她:“亦清,你的心里,是否還有別人?”

她不記得自己的回答究竟是什么,因為也是從那晚起,城中開始有人流傳,說是有人在飛花巷的后面見到了鬼。

是一個女鬼。

有人說她穿著白色的衣服,劉海兒長長地遮住了臉,沒有腳,她只是飄來飄去。

也有人說她穿著紅色的衣服,臉仿佛被剪刀剪開又縫合上去一樣,在半夜不知是哭是笑,總之聲音很陰冷,讓人寒毛直豎。

還有人說她就是三年前在火中喪命的舞姬,聶明裳。

“胡鬧!”

當聽見仆人間私下說起這件事時,老夫人的臉刷地一下就白了。

“你們都給我住嘴,如果再被我知道有人在背地里亂嚼舌頭,就家法伺候!”老夫人重重踱了踱手杖,那幾個仆人就嚇得大氣都不敢出。

“夫人消消氣,像這種坊間的傳聞,過幾日便煙消云散了?!惫鹌牌胚B忙拍著老夫人的背,幫她順順氣,一面建議道,“少爺大婚的日子近了,做喜服的劉剪刀前兩日卻病了,還差一方喜帕沒做好。”見老夫人沒什么反應,她便繼續(xù)道,“臨安城內,除了劉剪刀,就屬絹扇坊的店主狄三娘的繡工最好,您看,這喜帕是不是能交給她來做?”

“這種小事你拿主意便是?!崩戏蛉艘驗閯偘l(fā)了火,傷了點兒元氣,正靠在床榻上閉目養(yǎng)神。

桂婆婆見她睡著了,便慢慢地退了出去。

等到晚飯時分,桂婆婆正要去請老夫人,卻聽見一聲凄厲的尖叫。

眾人破門而入,只見老夫人昏死在地上,而她的衣柜里也躺著一具尸體,竟是二叔。

亦清記得玲瓏死時,是七孔流血,顯然是中了劇毒。而二叔的脖子上有很明顯的指印勒痕,他顯然是被人活活掐死,再拋在衣柜里的。

兇手是同一個人嗎,如果是,那么究竟是誰?

二叔的死,又是否跟坊間傳言的女鬼有關?

老夫人自從醒來以后就有些神志不清,常常握著佛珠,念叨著:“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亦清也曾小心翼翼地問老夫人,是否在那之前見過二叔,可她卻只會回答一句:“不可能的?!?/p>

紙終究是包不住火的,陸家出了兩條人命的事很快就傳了出去,有人便將這件命案跟飛花巷后的女鬼聯(lián)系到了一起,說那女鬼就是前來索命的聶明裳。

“聶明裳是誰?”

亦清終于開口問陸良宸,事實上從他第一次將她帶回陸家的那一天,她就想問的,聶明裳,究竟是個怎樣的女子,她跟陸良宸究竟有著怎樣的糾葛?

“亦清,別問了?!标懥煎繁砬?a target="_blank">痛苦地攬過她的肩,“等我結束了這里的生意就帶你回塞北,我們一起牧羊,一起賞,好不好,好不好?”

“不,我不會走?!?/p>

亦清退后兩步:“既然你不告訴我,我自己也會找出真相?!?/p>

“亦清!”

陸良宸的手懸在半空中,其實他并不是不敢提及這個名字,只因為他太害怕失去亦清了。他還記得他在塞北經商遇見一場罕見的風雪,他不僅損失了整個商隊,自己還被埋在雪地里整整三日,就在他奄奄一息的時候,有個姑娘,從自己的懷中取了一個袋子出來,帶著體溫的泉水緩緩流進他的身體,汩汩暖意也灌滿了他的胸膛。

連同亦清這個名字,也一起印刻在了他的心里。

亦清跟他見過的所有女子都不同,尤其是跟明裳是截然不同的兩種人。明裳冷傲,癡情,脆弱,仿佛一顆隨時需要被人捧在手里的水晶。而亦清活潑,聰明,明媚,她的笑容便是陽光,能驅散他心中所有的陰霾。

他不想,再因為過去犯下的錯,傷害了今生最想要珍惜的人。

因此他跟蹤了亦清。

午夜的飛花巷已了無人煙,整條街上只有一抹從旁邊的棺材店透出的慘白的光。

陰風陣陣,惹人寒毛直豎。

他漫無目的地在黑暗里尋找亦清的影子,一個不留神,腳下突然被什么東西絆了一下。

心里莫名一緊,他驚恐地低下頭去一看,地上竟躺著一個人。

盡管光線昏暗,但當他顫抖著手撥開女子臉上的發(fā)絲時,還是準確無誤地喊出了“亦清”兩個字。

亦清在昏睡中,只喊著疼。

陸良宸憂心不已,只問大夫究竟是何原因。

因為將亦清從飛花巷帶回來的時候,他就仔細地為亦清檢查過,她身上并無半點兒傷口。但不知為何,亦清面無血色,并且昏迷不醒。

大夫也說是失血過多,可是奇怪的是,找不到傷口。

不日,陸家未來的少夫人在飛花巷撞邪的事兒一下子就鬧得滿城風,陸府的下人都人人自危,正當所有人都覺得亦清活不過幾日時,她卻突然邊喊著疼,邊醒了過來。

“亦清,你醒了,別怕,我就在這兒?!标懥煎肺罩鴾幍氖侄夹老驳囟读似饋恚B忙將床上的美人擁入懷中,“告訴我,你哪里疼?”

亦清漸漸恢復神智,連忙去查看手腕上的傷口。

可是除了火辣辣的疼痛感之外,她的手腕竟然沒有一絲傷痕??墒撬髅饔浀?a target="_blank">那夜在飛花巷,她是遇見了那個“女鬼”的,并且她還用手拉住那“女鬼”的衣裳,最后卻不知被她用什么東西重重劃傷了手腕,傷及血脈,因此一時間滿地鮮血。

她便是如此痛得昏迷的,可現(xiàn)在,看著光潔如初的肌膚,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鬼……良宸,有鬼!”

“別怕!”陸良宸一邊安慰著她,心里一邊也不由自住地顫抖起來。

外面流言紛紛,再加上亦清的說辭,陸家上下都沉浸在驚恐的氣氛之中。

后來的幾日,陸良宸每日都會親手喂亦清吃些補血的湯藥。

末了,亦清便靠在陸良宸的懷中,細細地看著她光潔的手腕,閉上眼的瞬間,她的腦海中便閃電般閃過一個念頭。

她摸到袖子里那手感滑膩的硬物,渾身一凜。

“怎么了,亦清?”陸良宸連忙將她擁得更緊。

然而亦清卻很快恢復了神態(tài),擠出一絲笑容安慰道:“沒事,就是有些冷?!?/p>

陸良宸看到她眼睛里暗藏的笑意,便也脫下衣衫,鉆進被子里,將亦清暖暖地貼在胸口。

“良宸,我們就快是夫妻了,彼此不應該有秘密,對嗎?”

陸良宸心領神會,重重地嘆了一口氣:“如果你真這么想知道,那我就告訴你吧?!?/p>

其實就算亦清不問陸良宸,就在這臨安城中隨意找一個人問,都會知道聶明裳究竟是個什么樣的女子。

她是不夜宮的傳奇。

而不夜宮,則是臨安城最為醉生夢死的地方。不管是男女老少,只要走進去,就能擁有一夜歡愉,哪怕明日頭將斷,今朝都可把酒言歡。

進去了你就會明白,這種豪情萬丈的氣勢,并不是來自于英雄,而是酒,一種只有不夜宮才能釀造出的絕世無雙的美酒。

那種酒有個很銷魂的名字,叫做人間何世。

既然取名為不夜宮,里面自然有聲色犬馬,清歌曼舞。

里面的舞姬,都來自于漠北的天山腳下,個個聲如墜玉,身姿曼妙,她們陪酒不陪笑,賣藝不賣身,也為不夜宮添了幾許神秘而清雅的味道。

莫說臨安城,就算是皇宮大內的皇親國戚,也沒有人沒到過不夜宮,看那胡姬舞姿曼妙,品人間何世的幽香醇釀。

陸良宸自然也去過,也聞過酒香,識過美人。但最讓他動心的便要屬那不夜宮中的翹楚,也就是號稱冷美人的聶明裳。她仿佛是天上永不融化的冰雪,晶瑩剔透,玉潔冰清。

那時,不知有多少人愿花重金為聶明裳贖身,可是都被她一一拒絕了。

有人便說,她早已名花有主,她的主子,便是不夜宮的大老板。

可是沒有人知道聲名遠播的不夜宮的大老板究竟是誰,不過能開這樣一間酒坊的人,必定是大有來頭。于是那些對聶明裳垂涎三尺的人也只好遠遠地看著,那朵明媚的花兒綻放到極致的美,再獨自忍受著不能占為己有的遺憾。

直到有一天,從來不陪酒的聶明裳坐到了陸良宸的身旁,她為他斟酒,她對他笑,舉手投足間,風情萬種。

沒人知道他們是怎么開始的,總之高傲的聶明裳愛上了陸家的大少爺,一發(fā)不可收拾。

女子的愛,一旦投入,便會大動干戈,傾盡所有。

有人說,聶明裳為了脫離不夜宮,竟親手毀掉了自己的容貌,一個丑陋的女子,就算擁有再曼妙的舞姿,都不會再有人愿意看她一眼。便是這樣,她離開了不夜宮。

然而,陸老夫人卻嫌棄她的出身,橫加阻攔,當眾羞辱了一向高高在上的聶明裳。

大家都說,因為不堪忍受從云端跌入泥土中的羞憤和苦楚,聶明裳這般剛烈的女子,最終還是選擇用那樣慘烈的方式結束了自己短暫而美麗的一生。

不夜宮的那場大火,至今臨安城的人提起來都欷歔不已。

不止因為那一場火結束了一個美人的生命,還因為跟不夜宮一起消亡的,還有人間何世的秘方。他們都被埋葬在那場大火之下了。

“是我,毀了明裳。”

說到這里,陸良宸痛苦地垂下頭去,亦清想說點兒什么來安慰她,卻發(fā)現(xiàn)自己亦是滿臉淚水。

不夜宮,不夜宮。

沒人知道,這也是她心中不能磨滅的苦楚。

仿佛一切都結束了,坊間再也沒有關于女鬼的傳聞,陸家的兩起命案,也因陸家的勢力,買通了官府而草草結案。

亦清和陸良宸的婚事,終于近了。

只是這幾晚,亦清卻頻繁地夢見那一晚,在飛花巷后面的女子,她穿著白色的舞裙,披著長長的頭發(fā)。白紗遮住了她的臉頰,只露出一雙哀婉的雙眸,有一種清雅脫俗的美。

離大婚還有六天時,桂婆婆笑盈盈地領著絹扇坊的店主狄三娘來到了陸府。

“祝小姐快來看看,三娘繡好了您的喜帕。”

亦清從珠簾后面走出來,只隨意看了一眼,就故意抓起蒙著面紗的狄三娘的手:“想不到三娘年歲已高,一雙巧手卻是宛若少女?!?/p>

狄三娘極快地收回手,用陰沉的聲音答道:“未來的陸少夫人,見笑了。”

桂婆婆感覺氣氛不太對,也就打發(fā)著狄三娘先回去,正準備伺候亦清換裝時,卻聽見她猝不及防地吐了三個字:“聶明裳!”

狄三娘的背影突然僵硬。

一抹淡淡的笑意爬上亦清的嘴角,桂婆婆滿臉疑惑地停住了給她梳頭的手。

狄三娘沉默,轉身欲走,卻被她攔住。

“聶明裳,你瞞得了天下所有人,卻瞞不過我?!?/p>

她順勢掀開狄三娘的面紗,果然露出一張溝壑叢生的臉。

“你究竟是誰?”

狄三娘,哦,不,應該是被毀容的聶明裳,聲音陰冷地問她。

“我是誰,并不重要。不過我當真想問問你,還記得冰凌哥哥嗎?”隔了漫長的一千個日日夜夜,隔了塞北江南千里之遙,她終于對“裳兒”問出了這句話,胸口仿佛撕裂般地疼痛。

話音剛落。聶明裳的臉色已是大變,冷冰凌,這三個字,是她今生今世唯一的虧欠,也是最大的遺憾。

她表情悲痛地閉上雙眼,臉上的每一寸肌膚都被拉扯著,狀似鬼魅。

記憶猶如畫卷般,鋪展開來。

剛開始聶明裳還不知道他就是大名鼎鼎的千面郎君唯一的弟子,冷冰凌。

因為她從第一天認識他開始,他只是一個口不能言的少年。

他們在一起的那幾年,都是因為他不會說話,所以她才會在他面前露出最真實的那一面。

那時,她不是不夜宮中最明艷的舞姬,她只是一個普通的小女人,她會跟他說,自己最討厭那些臭男人色迷迷的眼光,也會說她其實最想要的生活,就是嫁人,相夫教子。

亦清想,那個時候冰凌哥哥一定瘋了一樣想要開口說話,想要開口告訴聶明裳,他可以做到,給她衣食無憂,安穩(wěn)祥和的生活。

可是,他卻不能開口。

是那種想說不能說,想愛不能言的苦。

后來,聶明裳便同他說起了陸良宸。

說他們的花前月下,說他們的海誓山盟。她沒有注意到冷冰凌的表情慢慢變了,他的笑越來越少了。

也許,她是察覺到了,只是,沉浸在愛情里的女子,哪里顧得上其他。

亦清猜冰凌哥哥一定是一直忍著,忍著,直到有一天,聶明裳以自毀容貌為要挾,想要離開不夜宮。

但最終的結局,卻不是如陸良宸所說的,聶明裳毀容,被老夫人羞辱,從而自焚而亡。

真相是,聶明裳離開不夜宮,毫發(fā)無傷。

當聶明裳離開的第二日,亦清卻在老爺?shù)姆块T口,發(fā)現(xiàn)跪了整整一夜而早已昏迷的哥哥,冷冰凌。

誰會知道這個看似普通的啞巴少年會是不夜宮幕后大老板唯一的兒子,而亦清則是他的親生妹妹。

只不過不夜宮向來重男輕女,亦清又是側房所出,因此在不夜宮的地位卑微得連一個舞姬都不如。在這個冰冷的大宅子里,唯一對她好的只有口不能言的哥哥,冷冰凌。

“人間何世”則是冷冰凌親手調制的酒,普天之下,除了他,只有亦清一個人才會識得出這種酒特有的香氣。

而狄三娘不僅身上帶著這種香氣,而且她還是飛花巷后的那個“女鬼”!

事實上,那個晚上亦清并沒有看清白衣“女鬼“的臉,但她聞到了熟悉的酒香,并且在被“女鬼”所傷時,她還從地上撿到了一樣東西。

是一把扇子,而且與狄三娘店中墻上掛著的圖案一模一樣。

“不錯,冰凌公子確實是因我而死?!?/p>

聶明裳眼中閃過一絲凄惘,其實連她自己都沒有想到,那日她知道陸良宸心意已變,于是決定派人請他在不夜宮的別院一敘,就在那時聶明裳就是抱了與心愛的人同死的決心。

可是她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陸良宸借病推脫,最后去赴約的是易容后的冷冰凌。

直到冷冰凌含淚喝下那盞毒酒,聶明裳瘋了一般推倒了燭火,在熊熊烈火中,她只感覺自己被人一推,就昏迷過去了。

等她再醒來,除了發(fā)現(xiàn)自己并沒死,只是燒毀了半邊臉之外,她還發(fā)現(xiàn)來赴約的人,竟是深愛著自己,卻不能言說的冷冰凌。

“他為什么會那么傻?為什么!”聶明裳哭著蹲下身去,渾身顫抖。

“我也很想問他,這樣做,究竟值得嗎?”亦清頹然閉上眼,此次她來到臨安除了尋找那個間接害死哥哥的兇手聶明裳之外,還為了帶回哥哥的骨灰。

然而當她看見自己明明鮮血淋漓的手腕卻莫名其妙的干凈光潔時,便已經明白,冰凌哥哥,就在自己的手中。

那把絕不是普通的扇子,因為只有血親之人的白骨,才能吸干她手上的血污。

六扇門的捕快趕到的時候,陸良宸也剛好回來,亦清才從悲傷中抽身出來,她拿著一把骨扇遞給捕快:“這就是玲瓏死在我衣柜的那天夜里,在尸體下面發(fā)現(xiàn)的。”

見到那把骨扇,聶明裳全身一凜,嘴角抽動,卻最終一句話都沒說出來。

“那天我跟玲瓏出門,我不過是讓她去絹扇坊幫我買點東西,不想卻一去不返?!彼砬楸瘋凵裰袇s閃過狡黠。

捕快果然會意,下令先將聶明裳收押。

三日后,審理結果張榜告示。

絹扇店老板狄三娘,便是當年紅極一時的舞姬聶明裳,此人心狠手辣,為了掩藏其身份,竟將陸府丫鬟玲瓏殺死,而后又潛入陸府,欲殺老夫人以泄當日羞辱之憤,結果將陸二老爺誤殺。其罪當誅!

一日后,又傳來消息,聶明裳已在牢中自盡。

捕快將骨扇送回陸府那天,陸良宸突然出現(xiàn)在花廳。

“亦清,你早知道,她就是明裳?”

自從那日捕快從家中將“狄三娘”帶走,陸良宸就覺得有古怪。

其實當年他年少氣盛,愛上的不過是風花雪月,與聶明裳在一起也不過是貪念那種人人欣羨的虛榮。

人不風流枉少年,陸良宸一直這樣安慰自己,而如今他終于遇見了自己的劫數(shù),亦清,這個讓他魂牽夢繞的女子,他動了真心,便不想錯失。

“是啊,我之前沒告訴你,是擔心……良宸你會對她念念不忘……那我……”亦清睜著一雙黯然的眸子,咬著嘴唇,梨花帶雨。

“不怪你,亦清,你能這么在乎我,真好,真的好?!比缃竦年懥煎芬呀涱櫜簧下櫭魃训乃阑?。畢竟在他的心里。聶明裳早就是個死人,現(xiàn)在不過是更徹底而已。這樣也好,他已擁有如花美眷,往后還有似水流年。

桂婆婆手里拿著殷紅的喜帕,望著少爺和少夫人恩愛有加的樣子,打心里笑了出來。

只是沒有人看見,她眼睛里閃過一絲怪異的光芒。

十一

冷亦清在和陸良宸成親的當晚,死在新房里。

全身沒有一點傷口,也沒有中毒的跡象,她就像是睡著了一樣,只是不管陸良宸再怎么呼喊,她都不會再睜開眼睛了。

老夫人早已瘋癲,陸良宸也終于在亦清入土為安的那一天離開臨安,遠走漠北。

一年后,臨安城再也沒有陸家大宅,燈籠上面的字,換成了“瑜”。

那是陸府原來的管家的姓氏,而瑜老爺?shù)姆蛉藙t是當日府中的桂婆婆,自陸良宸走后,他們便接手了錢莊的生意。

無事時,桂婆婆就喜歡數(shù)著那些白花花的銀兩,聽著銅板碰撞而發(fā)出美妙的聲音。

老瑜總說她,財不可露白。

“怕什么,”桂婆婆瞥他一眼,“要不是我,你哪有今天!”

“是是,”每當桂婆婆說這句話時,老瑜總是會軟下幾分,因為要論狠,他是遠遠趕不上桂婆婆的。

因為那日,同時撞破二老爺跟老夫人的奸情的,是提早回來的玲瓏還有躲在花園里的桂婆婆。

也正是因為如此,桂婆婆也發(fā)現(xiàn)玲瓏死的真相,并發(fā)現(xiàn)老夫人和二老爺是想借刀殺人,將玲瓏的尸體放進亦清的房中。

然而她并沒有報官,而是用相同的方法,除掉了一直暗地里用私房錢支持陸家的二老爺。

也許是老天都助了她一臂之力吧,正好在那時,亦清和少爺牽出一段前塵往事。亦清為了給哥哥報仇,而將玲瓏和二爺?shù)乃蓝荚在E嫁禍給那個狄三娘。

“不過,那祝丫鬟再伶俐,也趕不上桂婆婆你黃雀在后啊?!崩翔ばΦ?。

“哼,那可不是,我猜少爺就是死也想不到,我會在少夫人的喜帕上下毒,毒從頭入,就算頭皮發(fā)黑青紫,也看不見一分半毫?!惫鹌牌诺靡鈸P揚地說道。

兩人正聊得開心時,突然聽見有什么東西掉到了地上。

老瑜彎下腰去,只見一把扇子。

“這不是普通的扇子,”桂婆婆的眼皮跳了一下,“我聽狄三娘說過,這把扇子是她一個故人死后,拖人用骨灰凝聚而制成,是純正的骨扇?!?/p>

“那不是價值連城?”

老瑜眼睛發(fā)出貪婪的光,卻被桂婆婆拍了一下腦袋:“胡說,這種不祥的東西當然是拿去扔掉!”

“是是,”老瑜不敢忤逆她,卻偷偷地將扇子藏在床底下。

十日后,瑜家老爺太太暴斃而亡,經查無可疑,除了在床地上搜到一把滿是血污的扇子。

一時間,骨扇殺人的傳聞又傳得沸沸揚揚。

再然后,扇子不知所蹤,臨安城恢復往日的寧靜和安詳。

所有呼嘯明艷的往事,所有刻骨銘心的愛恨,也如同破落的陸宅,輕輕一推,便轟然崩塌融入塵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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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扇 文/柏顏的評論 (共 12 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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