題記：這是一個故事，也是寄往無名地方的一封信，就像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一樣。

一

偶次與閨蜜閑聊，她說愛的最高境界是-我愛你，與你無關。我低頭不語，沉思細想許久，是的，我愛你，真的可以與你無關。我不知道為什么要開始寫下面的東西，有這個想法是通過多長時間的醞釀，還是因為一時興起，或者找不到任何理由，就在那么一個晚上，我坐在咖啡廳里望著窗外的車水馬龍，瞬間被一種情緒籠罩，所以就有了下面的文字。那是一個多么寂寥的夜晚，我從一個城市開車到另一個城市，冒著酷暑，然后停下來，仿佛所有的心境倏然停止了，桌子前面擺著一瓶透明的水，沒有任何色彩。在城市里，我總是隔著一塊玻璃看到外面的世界，因為天氣或者其他種種的原因，也是種種的借口與任何事物都有一定的隔閡。然后，我漸漸適應了這種有隔閡的生活，心情被淹沒在城市里，走在街道上，我是一個眼睛被遮掩的人，走在人群里，我似乎沒有方向，也沒有任何欲望想去的地方，除非離開這里，但是，這樣的機緣似乎還沒有到來。已經(jīng)是晚上十二點了，我終于起身離開咖啡廳，回到辦公室，打開電腦坐在前面，我無比強烈地想起了祝安，這個男人，是我和這個城市無關的一種聯(lián)系，我們之間就像牽著一根線，我在線的這頭，他在那頭，怎么也靠不近。但是此刻，我心中潮涌的心情讓淚水不斷地流出，對于他的感情，我已經(jīng)無法躲閃，但是又怎么說呢？我不能說：“你，從來也沒有認識過我的你啊！”我們曾經(jīng)親密過，也疏遠得像兩個無法靠近的人一樣，但是那些都不重要了，對于已經(jīng)發(fā)生的事情，我們還能做些什么呢？回憶或者感慨，似乎還沒有達到那種狀態(tài)，我依然要迎接明天的生活，去度過那流水一般的時間，一整天的勞累可能會讓精神上的焦慮舒展，又可以說是一種麻醉，等我醒悟過來，那種深刻的疼痛還是躲避不了，只可惜沒有完全的抗體讓我具備抵抗的能力，記憶如潮涌，也亂如麻。

然而，此刻我能記起的是什么？從第一次見面開始，還是能夠在記憶里留下深刻痕跡的點點滴滴，但總歸是無關緊要，我就要開始記下那些事情了，先喝下一杯水，把窗簾放下，這樣我就關在一個只屬于自己的世界了，記憶也能展開，任是飛翔啊還是徘徊不前，只是順著記憶流淌。且不管其他的事情，就好像手中握了支筆，我已經(jīng)成為一個講故事的人。

第一次見到祝安的時候是兩年前，正好是09年的秋天，正好過了炎熱的時候，天氣轉(zhuǎn)冷。那時候我還在念大學，有一次我的老師叫我去一家裝修公司臨時當一天文員，因為公司需要招聘，我就和毛毛一起去了。那時候天氣已經(jīng)有點微涼了，需要穿兩件單衣，長沙的秋天總是陰沉沉的，還會經(jīng)常刮幾陣怪異的強風，把浮在城市上空的霧靄攪動來攪動去，好像要在這座沉悶的城市里鬧出一些新鮮事情來，但是，你知道，這不過是我胡思亂想罷了，街上的人仍然在按部就班地生活，誰也不會留意到別的東西，只有我一個人對著天空搖頭晃腦，然后在心里嘀咕來嘀咕去。當然，頭腦里也會偶爾空白片刻，什么也想不起來，這種情況實在糟糕極了，每天都在這兩種狀態(tài)里換來換去，人也難免有些昏昏沉沉。也許，我需要出去走走，見見不同的人，到不同的環(huán)境里去改變一下這種心態(tài)。因此我倒是樂意去做這么一天文員，也許會沖淡一下現(xiàn)在的情緒，當然，我沒有想到會遇見祝安。

招聘那天的辦公室臨時租在BOBO天下城里面，因為是裝修公司，很多項目經(jīng)理和設計師來面試。其實那天具體的工作內(nèi)容我倒是忘記了，偶爾會偷瞄坐在里面辦公室的祝安，穿著黑色的衣服，他看起來很瘦，個子也不高，五官卻長得很清秀，黑色的衣服讓我覺得他深沉，穩(wěn)重，又不愛主動找人說話，好像身上有種不合年齡的成熟。他一個人坐在那里玩聯(lián)想的翻蓋手機，偶爾和我聊上幾句無關緊要的話，又各自忙去了。等到下班的時候，他竟然主動問了我的電話，這讓我感到有些意外。但當時也沒想到其他，就給了他，像一個普通的僅僅限于認識的人那樣，想以后可能也不會再聯(lián)系吧。(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那天下班后，我們乘公司的車回到學校宿舍，到了晚上我打開電腦準備上網(wǎng)時，就收到了祝安的短信。他說感謝我今天的幫忙，問有沒有時間一起吃一下飯。我想，這個家伙請人吃飯都不能打電話來親口說，只是發(fā)一下短信，難道是怕人拒絕，還是因為別的原因呢？

大概到了第三天晚上我們見第二次面。那天晚上我化了淡妝，找了自己喜歡的衣服，戴了一頂帽子，那帽子是大紅色，特別喜歡，現(xiàn)在還留著沒扔掉。那天晚上我站在學校門口，秋風微微地刮著，路旁的梧桐樹輕輕地搖曳著，我沒有想到祝安主動聯(lián)系了我，因此心里比較開心，看到眼前的景物也開始變得生動起來，樹啊風啊之類突然充滿了生命一般，在我的面前變得那么富于活力起來。這是一種什么樣的感覺呢，難道我心里頭喜歡上了祝安，才見過一次面，對他一無所知，但是不管怎么說，現(xiàn)在回想起來，那點情愫應該就是那時候開始留下了。那天晚上他開著自己的別克車在學校門口接我，第一次坐在他的副駕駛里，單獨跟他在一起，我不由得幻想，我會成為這女主人嗎？想想而已?？赡苣翘煳业拇虬缬悬c過于花枝招展吧，我們聊天的時候他就問我，抽煙嗎？泡吧嗎？喜歡去KTV這類燈紅酒綠的場所嗎？我回答他其實都不喜歡，我不喜歡太鬧的地方，不喜歡聞香煙的味道。那天晚上，我們?nèi)チ穗娪霸?，一起坐在過道邊的椅子上看暮光之城，我們仰著頭并排傻傻地盯著大幕布，因為彼此不了解，聊天并不多，像剛認識的普通朋友一樣，沒有任何曖昧，他也沒有表露什么。他很安靜地坐在那里，讓人感覺到他身上散發(fā)的那種成熟，穩(wěn)重的氣息更加濃烈了，那種感覺在我看來是他那種年齡不應該有的，總覺得他背負很多。09年我19歲，他23歲，我想23歲的年紀應該是充滿朝氣和陽光的，充滿著夢想和叛逆的一個年紀，但是他卻過于老練，額頭上像是籠罩著一層烏云一樣，眉毛都緊湊到一起去了，但是說話卻那么從容，不緊不慢地從嘴里吐那么一些恰和適宜的話，那種感覺就好像是我仰著頭看暮光之城一樣，一種離我遙遠卻又吸引我永遠接觸不到的美好和成熟一樣。

那天是星期五，看完電影我們在外面的馬路上走了走，天空雖然低沉地壓在城市上空，卻不使人感到壓抑，我走在他的左邊，低著頭，腳步走得零零碎碎，心里的小鹿撲通撲通地亂撞，第一次和人走的這么近，難免有些興奮似的緊張。我們都沒有說話，從一個紅綠燈走到下一個紅綠燈，只是那么沉默地走著。終于，他轉(zhuǎn)過身對我說：我今天有些不舒服，就不送你回學校了，你去我家吧。我心中不由得呆了一下，然后定定地看著他，想了幾秒鐘，然后點了點頭。第二次見面就住他家里了，我感覺自己膽子也過于放肆了，但是我從心里對祝安產(chǎn)生了一種相信的感覺，感覺他應該不會對我怎么樣吧。我當時睡在他家里面的時候，沒有想過或者擔心他會對我怎么樣，只是擔心他會不會以為我是那種很隨便就跟男人回家的人。其實我也是第一次睡在一個陌生男人家里面。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打從心底里的相信他。從哪里來說呢，或者他的行為和氣質(zhì)上就讓人覺得可以相信。那種看起來冷冷的沉默的氣質(zhì)，一副拒人于一米外，又不時會扭過頭來看你的表情，就像是第一次站在郊外的曠野里，你感覺到空曠，不忍在那里多呆一刻，但又不忍離去，離開那種屬于自己一個人的靜謐，這種感覺在和祝安一起走路的時候就能感覺到，我仿佛置身一個只有我和他的世界，安安靜靜地呆在那里。就在這種聯(lián)想中，我跟著他進了家門，他家住在十七樓，家里面還有個表弟，晚上我睡在他的房間，和他躺在一張床上，和衣而睡，到了很晚也毫無睡意，時不時地翻身，有時候會看到他也正好翻過來，兩個人的視線就撞在一起，我急忙又翻了過來，心里更加緊張的不行。終于，他伸過手臂來摟我的肩膀，看我沒有拒絕，就把手輕輕的放在我的小肚子上，我從來沒有這種經(jīng)歷，就拒絕了他，倒不是不喜歡，說老實話，那種感覺讓我非常緊張，手心里沁著汗水，我?guī)缀跏譄o舉措，心里面拒絕的念頭不斷地冒出來，那是一種本能的拒絕，我和祝安畢竟沒有多少感情上的交流，我也不希望發(fā)展的太快，那對我來說，還沒有心里準備和祝安太過于親密。就這樣，他安安靜靜的抱著我睡了一宿。我躺在他的肩膀下，時間過的緩慢，像停滯了一樣，透過房間的窗簾，我還能隱隱約約地看到城市的霓虹燈在外面閃爍，不知過了多久，什么都看不見了，我們都安靜地進入了夢鄉(xiāng)。但是我永遠記得屬于他身上的味道。和他的外貌一樣干凈的味道，像是從薄荷里散發(fā)出來的清淡一樣，進入我周圍的空氣里，慢慢地匯入我的嗅覺，讓它沉淀在我的心底了。

第二天一大早他去上班。我說：“你去吧！等會兒我自己回學校?！彼?點左右走的吧，因為晚上睡的太晚，我還處于睡眼朦朧的時候，不知道他起床時看我的表情是不是面帶微笑呢？那天我睡到10點才起床，幫他把家里面得衛(wèi)生打掃了之后才離開。后來見面的時候我總是打笑他是不是該給我家政服務費。這是多么美好的回憶，兩個人的親密接觸，現(xiàn)在回想起來，這種接觸怕是恰到好處，沒有多余的念想。

后來，我們又在他家樓下的咖啡廳約會，記得那次我的手機丟了，無法聯(lián)系到他，我就直接到咖啡廳里找他，沒想到他早已坐在那里等我。他似乎也不擔心我會爽約不來，或者也是另外一種心態(tài)，不管我來與不來，他都呆在那里喝一會咖啡，然后慢悠悠地回去。我來了，就當在咖啡里加了點糖，沒有我的話，喝一杯苦咖啡似乎也是不錯的體會。這樣的想法并不是我當時就有的，只不過和祝安交往多了，就能深刻地體會到這點，然而我似乎也并不介意他這樣的態(tài)度，也許正是因為他的這種生活態(tài)度吸引了我呢？那些不同于大眾的個性，即使是有些不近人情，那也不能妨礙他能夠吸引人的特質(zhì)吧。

大概這樣我們聯(lián)系了五六次。我們的關系也漸漸地親密起來，有時候和他一起走路的時候就會摟著我的肩膀。但是除此之外，也沒有什么過分親密的動作了，好像兄妹一樣，但是也能感受到男女之間的親密。那時候長沙的秋意更加濃郁了，岳麓山上的楓葉也經(jīng)過幾次霜打，顯出一種冷艷的紅，遠遠看去，在蒼翠的密林中間，星星點點的紅楓葉在風里搖曳，似乎要隨風起舞，然后慢悠悠地落下來。湘江的水也漲了起來，因為下雨的原因，江水變得渾濁，幾只挖沙船在上面鳴著長長的笛破浪向北而去。我對祝安的感情就在這樣的情景里漸漸產(chǎn)生了，但是我們也只是聯(lián)系了那么幾次。在這段時間，我們?nèi)綦x若近地間斷地聯(lián)系著，更多的時間還是平平淡淡地各自過各自的生活。我忙著準備畢業(yè)的事情，每天在學校里轉(zhuǎn)來轉(zhuǎn)去，周末的時候就去郊外吹吹冬天里的寒風，一個人站在兩旁都是白楊樹的公路旁邊，耳機里放著許巍的音樂，心里難免產(chǎn)生了一種面臨新的生活境遇的失落感，只有許巍的音樂才能讓我找到暫時的心里慰藉。在他的音樂里，我仿佛找到和祝安類似的感覺，一種成熟而且憂郁的氣息，我就用力地吸著，想要把這些音樂吸進肺里去，然后才能真正的感受到他為什么是那樣的，當然，這只是也許，因為自始至今，我還弄不懂得祝安的心思。

等畢業(yè)的事情忙的差不多了，我突然決定去南方看看，那個稱之為江南之南的遙遠地方，那里的繁華和寂寞是不是能讓我更加體會得深刻？當我踏上南去的列車時，從列車的窗口看一看長沙這個生活了將近三年的城市，我感到一陣陣的陌生和疏離，我沒有告訴祝安我將去哪里，我也不知道，只知道隨著列車鐵軌的轉(zhuǎn)動，把我?guī)У阶詈笠徽?，然后走下去，在那陌生的街頭看未曾見過的風景。該怎么來說去一個陌生城市的那種心情呢？也許說什么都是多余的，語言和文字都在那個時候已經(jīng)變成無力的狀態(tài)，怎么運用都顯得蒼白，我離開長沙，我離開的還是我自己，還是在拉開我和祝安的空間距離？也許是一時的沖動，那時候我的心是多么的躁動，什么都是不理智的，我給自己找了很多理由，一個也不能解釋自己去做這件事情的動機。也許，人本來就應該在惶惶未定的時候這么去經(jīng)歷一番，做一些頭腦發(fā)熱的事情。

就這樣，我到了深圳，在這個只能看見鋼筋混泥土建筑物的城市，我等待著畢業(yè)的到來，因為迷失或者是別的某種難以言說的情緒，我?guī)缀鹾苌俪鲩T，每天趴在房子的陽臺上發(fā)呆，也是也拿本書來打發(fā)時間。其實我很想見識一下南方的臺風，但是現(xiàn)在這個時候什么都沒有，天空還是一如既往的陰沉，有時候出了太陽，也不是耀眼的光線，那種陽光是被陰沉沉的煙塵擋住的讓人萎靡的光線。有時候我也去海邊轉(zhuǎn)轉(zhuǎn)，在沙灘上赤腳走著，直到累了才回去。因為已經(jīng)是冬天了，海風變得非常冷冽，我常常嘴唇被吹得發(fā)白，人也就缺乏精神氣。成天懶洋洋的生活著，我很快不滿意自己的這種狀態(tài)，想想一個人處在這里，心里涌起的莫名情緒無端地擊中了心里的脆弱，我突然想回去，想念和祝安短暫相處的幾次。時間也快到了，我也該離開學校，去長沙為大學生活畫上一個句號。從一種生活里解脫出來是很不容易的事情，但是生活上給我們安排了幾個固定的環(huán)節(jié)，在我看來，這是一種強制性的解脫，從童年開始，我們不可避免地長大，上學，離開家鄉(xiāng)，開始青春飛揚的時光，現(xiàn)在又離開學校，與以前的生活割裂開來，沒有任何拒絕的間隙，馬不停蹄地接受，然后適應，再接下來是什么，工作，結(jié)婚，生子，每一件都在前面等待我們，然后讓我們與以前的生活分離開來。假如要拒絕呢？會付出什么樣的代價，我不敢去嘗試。

終于，我坐上了從深圳回長沙的火車，在車上我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累，我躺在臥鋪上，聽著鐵軌和列車相互傾軋的聲音，就沉沉地睡過去了。不知道過了多少時間，我好像漸漸從睡眠中醒來，眼前有一塊布檔住了視線，深黑的顏色，用麻線縫制起來的，像屏風一樣掛在床前。我記不得我?guī)Я诉@樣一塊布，為什么會在我的床位上，正好擋住了窗戶，但是現(xiàn)在是晚上，列車在黑夜里穿行，什么也看不見。突然那塊布動了一下，我疑心這房間里起風了，應該是從鐵軌那邊刮來的。鐵軌那邊經(jīng)常刮著一些莫名其妙的風，使車廂里經(jīng)常充裕著流動的空氣，這種空氣非常特別，比如說我經(jīng)常能在這空氣找到一些不知所謂的東西，幻象啊星星啊之類，也許是因為睡久了才產(chǎn)生的感覺，那么，這次這塊黑布也是被這風帶來的吧！我把頭枕高一點仔細端詳著這塊布，真是有塊優(yōu)秀的布，像是從很遠的地方運過來的，可能因為路途遙遠，風塵仆仆，這塊布的上邊破了兩個洞。但是，這兩個洞里似乎有什么特別的東西，我坐起來往那兩個洞里望進去，的確有兩個閃閃發(fā)光的、石頭一樣的東西在里頭。

到長沙的時候已經(jīng)是凌晨4點，被列車員叫醒的時候我才知道自己做了個夢，一個關于一塊布的夢，透露出古怪和詭異，我怎么也理解不了自己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那樣的夢境里。但是當時也沒有想那么多，走下列車就已經(jīng)被冷空氣侵襲了，真是一個完完全全的冬天啊，天空里飄著雪，空氣清冷?；叵腚x開長沙時，我看到的風景已經(jīng)過去，現(xiàn)在已經(jīng)換上另一種味道，這種味道似乎特別為我準備的，從出生陌生感開始，體會到另一個地方的陌生，然后回到起點，原來的地方似乎就拉近了距離。我站在火車站臺上，用力地吸了幾口空氣，緊了緊衣領，在南方呆了一會，就已經(jīng)不適應寒冷的天氣了。三天前我曾打電話給祝安，問他會不會來接我。他不置可否，我說到時候我姐夫會來接我，就不讓他來了。但是在我下火車的時候竟然接到他的電話，問我到了沒。這讓我非常的感動。我想，在祝安的心里還是想著我的，是啊，有一個人想念是多么的重要，至少對我來說，祝安對我的這份心意是非常重要的。

曾經(jīng)以為，故事一旦開始就如流水一般滔滔不絕地延續(xù)下去，哪里都能找到和這件事情相關的地方，即使是在微小的塵埃也能作為故事的枝椏而開枝散葉，但是我和祝安的事情卻總在例行之外。零九年的一次見面是在他24歲生日的那天晚上，這是這一年的末梢，也成了對過去這一年的一種結(jié)束，沒有想到的是，見了這一面之后，我們的再次重聚會隔上一年。那天我給祝安打電話祝福，對他講生日快樂，他說他跟朋友在一起玩牌，我以為他生日的時候應該有女朋友陪伴他。祝安和我之間很少問及雙方的私事，我沒有問過他是不是有女朋友，他也沒有問過我這方面的問題。結(jié)果我馬上跑出宿舍，臨時打的到他樓下的咖啡廳，那種心情是猛烈而又激情的，但也懷有某種惴惴不安的心情。在車上的時候，我給他打電話，說我過來了。一下車我就急匆匆地跑到那家咖啡廳，腳步也亂得一塌糊涂，雖然走進咖啡廳的距離不算太遠，但總感覺腳下的臺階永遠走不完一樣，我的身體幾乎像是懸在空中一樣，腳下踩著棉花糖，我拼命的跑啊跑，但是空氣凝滯，使我難以呼吸。終于，我走進了咖啡廳，看到他和他的朋友們還是坐在老地方的位置上，身邊沒有女人，我走過去，他讓我坐在他旁邊看他們玩撲克，我坐在那里像是他的女朋友，但是又不是。我就靜靜地坐在他旁邊，并沒有因為作為一個旁觀者而感覺到索然無味，我發(fā)現(xiàn)我竟然開始暗暗地去觀察他，就是他拿牌時的手勢，表情，我也覺得非常的有趣，似乎呆在他身邊就是一種樂趣，這種感覺是我從來沒有感覺過的。

他們大約玩到11點的時候就散了，他讓我住他家里面，我說要回學校，因為第二天要回家，以后可能不會來長沙，畢業(yè)了宿舍的行李我爸爸已經(jīng)讓司機搬走了。他就讓他弟弟開車送我回學校，我跟他坐在車后座，那天晚上的天氣特別的冷，馬路兩邊的梧桐已經(jīng)落光了葉子，街上的行人只有三三倆倆的蹣跚在冷風里。我轉(zhuǎn)過頭對他說：我畢業(yè)了，以后可能不會來長沙了，不知道什么時候能見面了。說這句話的時候我心里莫名地涌起一陣陣難過，想想在以后的時光，許多人和許多人都將過去，而能面對的又是什么呢？人生充滿太多的未知，我又是多么的渺小，像一葉扁舟在江波里顛簸，隨時都能被風浪侵蝕，然后我又將變成什么呢？天上的飛鳥？還是海底的礁石？還有我和祝安之間，將會變成怎么樣，想到這里，我心中充滿了一種窒息的疼痛，我看著祝安，不由自主地去吻了他，吻了他兩次。我不知道哪里來的勇氣去親近他，是什么原因呢？誰知道呢，我就那么做了，心里面也覺得很坦然，這個吻是早已醞釀了的么？還是因為一時的情緒，或者是在這寒冬的夜里我堆積起來的情感的爆發(fā)？也許祝安理解到了，他說，再誘惑我就掉頭回去住他家了，他可是年輕氣盛會忍不住的。車里那種被我弄得凝固的氣氛突然被驅(qū)散了，祝安就是有這種能力，把我們之間凝固起來的東西驅(qū)散開，也能把浮動的東西帶入一種恰和適宜的寧靜里去。那次的接吻，我只感覺我是主動的，他配合我的吻有點保守，那次接吻不像是熱戀中的情侶那么肆無忌憚，我們雙方都有保留。也許，當時我就想讓他記住我，讓他心里有我，僅此而已?；貙W校的路上我就想車慢點開，想跟他在多待一會。但是想要留住的時間總是過的很快，像白駒過隙一般，倏忽就過去了。車到宿舍樓下后，他弟弟很知趣的先下車了，我們在車里面說了什么不記得了，腦袋里恍恍惚惚，什么也想不起來。最后我輕輕的吻了他的臉頰，他下車送我，我抱了他，就回宿舍了，回家后我就換號碼了，就這樣斷了聯(lián)系。只是沒想到我們09年最后一次的見面之后，間隔一年之后才聯(lián)系。

二

2010年，由于種種原因，我又回到了長沙，在一家公司做財務工作，其實我是非常想離開長沙的，在這座城市里，我只能看到燈紅酒綠的空虛生活，自己卻像一個過客一樣不能融入進去，我曾經(jīng)夢想去偏遠的山村，在一所山腳下的學校里做一個簡簡單單的老師，能夠親近自然，心情也能平靜，但是，畢竟我缺乏一種勇氣，或者是一個理由去實現(xiàn)。因此，2010年呆在長沙的日子實在糟糕透了，每天都過得很萎靡，上班啊下班啊，周末逛街，整個人像是再一條早已被設定好的路線里，按部就班地茍且地生活。有時候我會想起祝安，想念和他在一起不多的時間，但是我自己的狀態(tài)是多么的糟糕，我?guī)缀鯖]有活在有自我的世界里，怎么還能去找他呢？在那段時間里，我掙扎過，也間歇性地離開過長沙，但是還是回來了，因為至少在這里，有我和祝安一起呆過的地方，有時候一個人去那家電影院看看電影，抱著花生米仰著頭看電影，也會去那家咖啡店發(fā)一會呆，也會回學校逛一下。在學校里，看到比我小的學弟學妹們臉上掛著燦爛的笑容，渾身散發(fā)出青春的活力，我就不由得要感嘆。還有學校的那條湖，旁邊種滿了柳樹，經(jīng)常刮著和煦的微風，坐在那里回憶一下大學生活。這些應該就是2010年里能夠容納我心情的幾個地方了。

在2010年六月份的時候，因為公司出差的需要，我去了大連，很久以前就聽說過那里美麗的海港和干凈的大海，我在地圖上仔細地看著這個遼東半島最南端海港城市，我想每個城市都會有屬于自己的獨特的地名，這些地名的后面，還隱藏著一些成長的秘密?？粗貓D上的大連偎依在長長的海岸線里，好像一塊長長的畫布中間的一筆重色彩的風景。而我即將置身到這樣的風景里，在她的街道里蠕動，像一只螞蟻一般，享受著那里的空氣和陽光，想起來應該是很美妙的，但是世界上再好的東西沒有人一起分享也是索然無味的。

幸好，我在大連見到了啟子。啟子是我的初中同學，他也是我在大連的同事，我剛到大連就是他來接我的，一個陽光帥氣的在北方呆了多年的南方男孩，在我面前臉上總是掛著干凈的笑容，給人一種耀眼的感覺，舒服而且可愛。因為我要在大連呆三個月，啟子幾乎每個周末都陪我去大連的海灘看看，但是兩個人都說不上什么話，因為我那時候情緒上還沒有擺脫長沙的陰影，就顯得更加沉默，我經(jīng)常一個人在海灘上奔跑，把啟子拋在后面，然后跳到海水里浸著，我的行為嚇壞了啟子，但是我自己卻感覺到釋放和輕松，也許啟子不能理解我的想法，但是那有什么呢，我不樂意去找人傾訴自己的想法和感情，也不需要。我就那樣一次一次的在海邊奔跑，沙礫粘在身上在毫不介意。但是啟子也并不介意我的這些行為，每次都陪伴在我的身邊，忍受著我的任性和沉默。因為一個人北方出差有啟子陪我感覺很親切和溫暖。我知道啟子心里面一直很喜歡我，雖然啟子沒有正面像我表達過，但他總是陪伴著我，一起在海邊看日落，到很晚也不介意；因為不太適應北方的飲食，啟子還經(jīng)常陪我去比較遠的地方去吃湘菜，為了哄我開心，還帶我去看劉老根的二人轉(zhuǎn)。兩個人像是戀人一般，把快樂都融入在舒適的海風里。每當我站在海邊，風吹起我的裙角，啟子站在旁邊，我就不再感到孤單和寂寞。但是我克制著和啟子之間的距離，我只把啟子當心里面很好的朋友，擔心走的太近，關系變了性質(zhì)，有些東西就再也找不回來。我還是比較喜歡兩個人這么簡單地相處著，一起去看看風景，隨便地說一些話，能夠肆無忌憚地表達，這樣就好了。啟子似乎也不介意，就那么和我在一起，因此，在大連的生活似乎慢慢地把我從那種陰影里拉了出來，這要多么的感謝啟子。還要說到啟子什么樣的好呢？這個陽光男人在我身邊也有安靜的一面，似乎樂于傾聽，用他的態(tài)度和表現(xiàn)就把我那些不好的情緒包容了。在我離開大連的前一天，我們相約一起在海灘上散步，那天的天氣很好，因為是傍晚，天空的晚霞非常好看，一排一排的云浪在蔚藍色的海域上面翻滾著，沙灘被白天的太陽曬得暖暖的，赤腳走在上面非常舒服，潮水時而打到沙灘上，又是一陣清涼。我和啟子并排躺在一塊比較近的礁石上，聽著浪花拍打海岸的聲音，感到無比的寧靜。我對啟子說：“以后你來長沙，我也帶你去湘江邊躺著曬太陽。”啟子說：“在這里已經(jīng)陪著你曬成魚干了，還去湘江曬成河鱉??！”我被啟子的一句話逗樂了，兩個人躺在石頭上發(fā)出咯咯的笑聲。那天真的很開心，回去的時候我擁抱了啟子，啟子也說，以后去長沙找我，但是我們都知道，以后見面不知道還會有現(xiàn)在這樣的愜意和舒適，我們之間的簡單能否承受時間的侵蝕呢？還有歲月帶走我的青春年華，那將是無法阻擋的趨勢，我將變成什么樣子，我內(nèi)心守護的一塊凈土是否能夠一直存在呢。但就是這樣也沒有絲毫的傷感，我已經(jīng)完全接受了自己的狀態(tài)。懷著和啟子在一起的好心情回到長沙，平靜地過接下來的日子。

長沙似乎永遠離不開我的生活了，我在這里徘徊了幾年，到別的地方，然后再回來，一切周而復始地進行著，從一個圈選擇一個起點出發(fā)，然后還是會回到原點。既然已經(jīng)看到了這點，我何不細細地去經(jīng)營自己的生活，每個周末去定王臺書店逛上一圈，不高興時去買上一堆的東西，也經(jīng)常享受一個人的平靜生活，坐在咖啡館里可以打發(fā)掉一個下午，等到腦袋昏昏沉沉時，就爬上河西的麓山，出一身汗，把身體里的污濁之氣排掉。這樣我就能感覺到平緩如流水的時間在身邊流淌，雖然沒有坐看云起時的那種超然心境，畢竟在內(nèi)心里找到了一面看清楚的鏡子，每天都清醒著，不再迷惘和惶惶。我所需要的安全感都在這里得到了滿足，空虛的內(nèi)心漸漸被這些零零碎碎裝點起來。

一直到2010年的冬天，也是很冷的時候，突然收到祝安在網(wǎng)上給我的我留言。他說他在家里面看到我送他的書，百年孤獨，就想到了我。他留下了他的手機號。我沒有想到祝安會主動聯(lián)系我，一年過去了，我們之間沒有任何聯(lián)系，現(xiàn)在突然兒子的聯(lián)系讓我有些措手不及，但是仍然忍不住給他的手機發(fā)了信息：猜猜我是誰唄？他馬上回復；盼盼。他說2010年他一直在吉首家里面，很少在長沙，就算是到長沙也是有事，住幾天就走了。那天給他發(fā)短消息的時候，他剛好在長沙。我想，我和祝安之間的緣分終究還是斷不了，我內(nèi)心隱藏的某種東西被他一個消息就喚醒了，和他的種種不免又回到心頭，難免有些美好回憶的感覺。

雖然那時候心里面已經(jīng)不是那么強烈地想見祝安了，因為心情的好轉(zhuǎn)，和在社會里適應了這么長一段時間之后，我漸漸找到了自己的空間，但是什么東西都不能完全否定，畢竟祝安留在我心中的感覺還是不能一揮就去的，那天我仍然忍不住見了他。他接我去他家里面，因為他還要和幾個朋友玩牌，所以我們只是隨便聊了一會，我仍然像以前一樣呆在他的身后看他玩，他不時回過頭來和我說一句話，還拉一拉我的手，我們?nèi)匀皇沁@樣不近不遠地呆在一起呀，他一點也沒改變，沉默但是感覺距離并不遙遠，卻無法接近。那么一瞬間，我又被他的這種方式所觸動了，我無法回避內(nèi)心的感覺，毫無避免地，我看著他的側(cè)臉，心中情緒潮涌，但是無法表達。這一年的相隔，讓我感覺過了很多年一般，但是我和他之間的感覺卻是永恒的。我站起身在走到窗子邊看外面的夜景，外面燈光闌珊，已經(jīng)快到了午夜，黑夜給人一種靜謐的感覺，視線也被沉浸在混沌中施展不開。夜幕稠得一塌糊涂，我的思緒似乎還沒有止住步伐的意思。我還需要想什么呢？漫無目的地游走在外面的天空，只有走這一過程在此刻才能顯出意義？通過長時間的分別才能證明自己的某種能力，通過分別讓自己變得清醒和堅強。時光打在我們的衣服外表，慢慢以陰冷的氣流進入體內(nèi)，然后世界一片靜默。我忍不住打個顫，繼續(xù)這樣下去吧，幸福的感覺有時瞬間填滿全身，又稍縱即逝，讓人感覺像抓住了一把空氣卻無法大口呼吸。

過了沒多久，我就叫他送我回公司的宿舍，我怕自己控制不住，說出一些煽情的話，那種話實在不適合我們之間說呀，要是打破了兩個之間的這種狀態(tài)，可能有些東西再也找不回來了。

隔了一年時間的相見，并沒有想象中的那種激動，或者是情感淤積起來的爆發(fā)，卻是這般的平靜，像已經(jīng)相識了多年的老友，隨便地寒暄，然后各自走回自己的地方，不牽掛也不煽情。我一如既往地上班下班，周末逛街，聽音樂來打發(fā)時間。時間也實在乖巧，很快就到冬天的中間，寒流南下，在長沙就久久不肯離去。繞著麓山轉(zhuǎn)圈，然后進入城里大大小小的街道，一絲空隙也不放過，把那寒冷毫無保留地盛放在這里。這種寒冷讓人清醒，我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感覺，猶如愛麗絲夢游仙境經(jīng)過冰川看到的美好。我驅(qū)車到湘江邊上，看到還有人在江岸上垂釣，一根魚線鉆入水里，被風吹得搖晃，那個釣魚的人卻毫不在意，悠然地吐出一口煙霧。我看不到他的臉，被帽檐遮住了，我猜想，在那帽檐下，是一張怎么樣的臉，被風侵蝕得滿是皺紋但沉靜的面容？在寒江里垂釣，真是一種人生的好境界，而我遠遠地觀看著，瞬間被感動。我又想起在秋天的時候，江面上還總是飛著一群一群的白鳥，現(xiàn)在也已南下尋找更溫暖的地方吧，只剩下這個垂釣的人和幾艘挖沙的船裝點著這風景。這風景是不是也能將我吸納進去呢？天空灰蒙蒙地布滿了塵埃，模糊了我和城市之間的距離，看不到夕陽西下，晚燈卻悄然燃起，又把城市點亮，我的眼里也只剩下了那些擁擠在一起的密集的燈光，我的心也隨那位垂釣的人一起收桿回去，回到屬于我的那盞燈下。

又過了段時間，祝安來長沙給約我晚上吃飯，就在我自己上班的酒店吃的晚飯，他說為朋友結(jié)婚過來送親，就順便來看看我。很冷的冬天啊，開始有下雪的跡象，所有的溫度都離開地面飛向高空，直到你看不到，也摸不著。那天晚上吃飯時候他還是一如既往，跟以前一樣，沒有見他有什么區(qū)別。吃完晚飯后我們一起去烈士公園散步，天氣冷得讓嘴唇發(fā)紫，他抱著我走路，兩個人身體的溫度并不能驅(qū)趕寒冷，但我仍然舍不得和祝安難得的相處機會。為了讓身體熱起來，我們開始玩游戲，在公園的鬼屋里游蕩，因為晚上冷清，只有幾個人在這里玩，燈光顯得有些昏暗，幾個人的人影從墻上投影下來，交替在一起，掛在墻上的燈被風一吹，人影就浮動起來，加上呼呼的風聲，就像是在電影的靈異場景里，我害怕的要命，雖然祝安坐在我身邊，但是我感覺不到他能保護我，或者他會保護我，但是我感覺不到安全感。兩個人的距離在這種時候就能體現(xiàn)出來，我們不是親密無間的情侶，卻比普通朋友多那么一些，比情人又少一點。我們之間隔著的這段距離，使我不知如何說。從相識開始，我們就始終隔著一堵城墻，我無法推開他。眼看他隔著紅花綠草，在遙相輝映的距離里，在瑣碎的情事里斑斑點點又似乎能夠融合在一起。

玩完鬼屋之后，我們還一起去玩碰碰車，也許覺得這種游戲太兒童化了，祝安只和我玩了一圈，然后就看著我一個人玩了一會。天氣實在太冷了，我的手幾乎握不住方向盤。然后又一起去玩一種打氣球獎勵娃娃的一種游戲，我們打了好多，大概花了一百多人民幣，才換到一個中等大小的娃娃，他本來打算一直打的，我說太貴了，別打了。我記得那個娃娃是流氓兔。玩完了這些之后再也找不到其他東西玩了，因為是晚上，不然還可以去劃船，但是這風實在太冷，就算是走在路上，身上也不住發(fā)抖，要是劃船不定出什么故障，想必也不會有什么才子佳人劃舟娛樂的心情。

公園晚上的夜景清秀得可以，又帶有一種現(xiàn)代感的別致，比如一顆古老槐樹的根部居然泛出藍色幽微光芒。雖然分析起來不倫不類，倒也是顯現(xiàn)出童話里巫婆即將出現(xiàn)的味道。雖然這個公園處在市中心，透過茂密的樹林，還能看見外面的高樓大廈，但是畢竟是繁華喧鬧之中的一處凈地了，就像每個人都有一個不為人知的秘密一樣。我和祝安兩個人就在各自的秘密里走著。冬天漆黑的夜晚仿佛不會給人更多的浪漫之星，但是仍然有一些月光灑在我的臉上，一切語言又都訴之于無形之中。我心里倏然心驚，仿佛回到童年，荷葉在身邊迎風飄揚，綻放出無暇的笑容。但是現(xiàn)在公園里的池塘里大概只有一些殘荷的枝葉，枯黃地浮在水面上。為什么我和祝安在其他季節(jié)不一起來游湖呢，那時候兩個人分隔兩地，幾乎沒有任何聯(lián)系，只有在這寒冷的冬天相會，也許是一種宿命，或者我們的機緣還沒有到。

從烈士公園出來他就送我回家了。之后我們又斷斷續(xù)續(xù)地見了幾次面，他有問一次我晚上愿意住他家嗎？我說回公司住宿舍，明天上班事多。他從不強求人，見我這樣說就不再要求了，那是不是他要求別人的極限呢？我不知道，我們之間還有一定的距離，所以他也不愿意觸及別的底線吧。另外還有一次他來長沙，晚上他帶我去打保齡球，據(jù)我所知，打保齡球和下象棋大概就是他的愛好了，我突然發(fā)現(xiàn)對于他我了解的真是非常少，就像陌生人一樣。那次可能就是2010年的最后一次見面了吧，又是一個冬天，我有些害怕，這是不是又會是我們間隔一年的開始，要是那樣又何必相見？但是這種相見又何嘗不好，就像多年未見的老友一般，一起散步，聊天，游戲，輕輕松松地把日子過，不會產(chǎn)生什么，也不會遺忘什么。

三

我記得2011年的1月7號他生日，我給他發(fā)短消息祝他生日快樂，快點找個女朋友。他回信息說，謝謝你，現(xiàn)在跟女朋友在外面旅游吶。我說，不打擾你們度蜜月了，回長沙要請我吃喜糖和大餐。他回復說，好的，沒有問題。我就沒有回他短信了，我心里有點小失落，心里面也許有了少許的傷感吧，其實他有女朋友是肯定的，只是我一直不愿意去承認，有些事心里知道就好，沒有必要說出來，可能那天他女朋友在旁邊，他沒有辦法才這么回復我短信的吧。事后的再次聯(lián)系就是上個月我去鳳凰玩了三天之后，回來我給他打電話，我說我去鳳凰了。他說，為什么不找他？我說朋友一起有6個人，不想太麻煩他。這次的電話沒說幾句就掛了，因為他說他在開車。下午的時候他回電話給我，說他已經(jīng)到長沙了。

又過了幾天，我發(fā)短信給他說我特別想吃湘西的血粑鴨，讓他給快遞給我。他說回長沙就帶給我。其實這是我想聯(lián)系他的借口，我非常想和他說話，聯(lián)系他，但是找不到什么好理由，又害怕他嫌我粘人，只好裝作不經(jīng)意間冒出來一個想法，漫不經(jīng)心地和他那么一講，看看他的反應。但是你知道，得到的還只是那么平淡的回應。

大概又過了一個星期，我過生日的前一天，我給他打電話說你明天來長沙玩嗎？他說后天一早到長沙辦事。我說你明天晚上來吧，因為我過生日。他答應了。那會兒我心里面有點小感動，想到祝安還能因為我提前一天來長沙，我不由得暗自高興。但是那天我和我的朋友們一起吃飯，還去泡吧，他也許不喜歡人多的環(huán)境，就沒有參與我的生日聚會，等到第二天，我們才約了中午一起吃飯。我暗暗地注意祝安有什么變化，看他的表情，但是他那一如既往的平淡讓我感到失落。我們默默地吃飯，很少說話，我只聽到筷子和碗相撞的聲音是如此的清脆，我心里體會不到相見的喜悅和親密，和想象之間的差距是如此的明顯。我覺得這次見面似乎比以前感覺要淡了許多，或者是陌生了許多，是因為什么呢？難道是因為我自己的情緒變化，他的平淡依然在那里，毫無變化地在我面前。而我自己卻亂了，那次一起吃完飯后我就開始想他了，上班的時候就想他了，想見他，因為他的平淡還是什么？因為我心中涌起的潮水流到他那里卻毫無回音？還是因為一種潛移默化的情感在此時已經(jīng)無法被壓抑？這是前所未有的感覺，我對他的感情似乎突然沖動起來，無法控制一樣。

一個人的情緒亂了之后，是不是其他的麻煩事也會接踵而至。第二天，我上班的酒店出了一些麻煩，我從中午到晚上忙得一直沒有吃飯，到下班的時候已經(jīng)是晚上八點多了，我給他打電話，他說在瀟湘華天有事，等會來接我，我說我一直沒有吃飯，不要讓我等太久了。大概十多分鐘，他就來電話說完事了，正趕來接我。他坐在他朋友的車的副駕駛位置上，我坐在后面，我上車他就問我，你一個人坐后面沒有關系吧，我說沒事。這時候他又是這么細致地關心到我的感受，一下把昨天橫亙在我心里的距離拉近了不少。我們開車去了綠茵閣咖啡廳。我們找個卡座坐下，我吃飯，他坐旁邊一邊陪我一邊看手機小說，他時不時的會樓下我的腰，跟我說說話，我就想那會兒我要是他光明正大的唯一的女朋友就好了，我從他身上感覺到成熟、睿智、聰明，我喜歡這樣的男人，我崇拜他，我想他。只要他對我親近一些，我就感到萬分的高興和快樂。那天他讓我睡他家，我又直覺性地拒絕了，還有因為明天事多，就想回宿舍睡。他每次說，睡我家吧，只說一次，又好像是開玩笑一樣，每次我拒絕了之后就不會再說第二次。那次他陪我吃飯回來后我就覺得自己對他的感覺不一般了，就特別地想他，總是回憶跟他在一起的事，心里還不自覺地笑出聲來。

之后的第三天我病了，一個人在醫(yī)院輸液，特別特別的想他，晚上了，我給他發(fā)短信問他：“在干嘛?！彼f在唱歌。我說：“我有那么一點想你了?！碑敃r真的是鼓起勇氣了，我那么驕傲的一個人，我才不會主動說這些吶，可是晚上一個人在輸液的時候，就真的忍不住了，然后他回復：“嗯？”我覺得很奇怪為什么他會這樣回復我，是不是他身邊在唱歌有女孩子不方便，還是因為其他原因。第二天是七夕情人節(jié)的前一天，我又忍不住跟他說：“我特別想見你，在你家樓下等你到十點半?！彼f跟朋友在外面要很晚才回來。我說，我等你就是了。其實我等他就是想跟他看變形金剛而已，真的，晚上我只想和他一起，一起看看電影，聊聊天。后來到晚上11點半的時候我給他打電話問他什么時候回來，他說不回來住了，今晚上住酒店，現(xiàn)在在沿江風光帶散步。我說你身邊有女孩是嗎？他說，是的。我呆了半天，心里一酸，眼淚不由自主地掉了下來。掛了電話后我還是忍不住發(fā)短信他：什么時候方便就給我回個電話。他回復：不好意思，今晚上讓你白等了。然后我一個人開車回宿舍，在路上我的車撞了電動車，我陪了五百塊錢給別人。我蹲在街道邊上忍不住哭出聲來。

之后我把手機關機了，我不想聯(lián)系祝安，我怕我自己會忍不住。假如我主動聯(lián)系他，卻又得不到回復，那將會對我的心理產(chǎn)生多大的影響呢？失落總歸是有的吧，最好的方法就是把自己隔絕起來。我想他肯定有人陪他過，說不定在哪里吃飯看電影，我看書的時候根本沒有心思，腦子全是他，你喜歡一個人就會把他的好無限擴大，我就想著他哪里哪里好了，哪里哪里都吸引著我。情人節(jié)過后，我把手機開機，一個人在咖啡廳里等了一整天他也沒有給我打電話，我好傷心了。我內(nèi)心的平靜完全被打破了，心思記掛在祝安身上，腦袋里空空的，我也不想看書強制自己平靜下來，也不想去爬山，心里似乎被壓了一塊巨石，壓得我走不動。我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天花板上顯出祝安的臉龐，我打開窗戶向外看，似乎祝安正在街道上走來，他走進了一幢高樓，身影消失在玻璃門后；我看到更多的人影，我想人群中間，我怎么才能找到祝安？我閉上眼睛，所有的幻象又接踵而至，我不能平息了，我躁動了，腦袋里有千萬只蟲子蠕動，我想找個人說話，傾訴，但是誰能傾聽呢？誰又能開解我？我仿佛蹲在井底一般，視線打開的只有那么一束光線照亮的地方，周圍全是黑暗，我的手觸到的是冰冷的墻壁。是不是藏在水底的魚能夠找到更多的出路，它們的鰭能劃動凝固的水流，它們能在更幽暗的地方尋找到不為人知的秘密，它們在水底巖石的下面棲居，也能匍匐在柔軟的水底沙層上親吻隔離世界的味道，要是我是一尾游魚就好了，游到祝安的窗戶外邊，鉆進去，在透明的空氣里，我能注視到他，他卻看不到我，我像空氣一樣圍繞在他身體的周圍，無論他走向哪里，哪里都能充溢著我的味道。我瘋了，我發(fā)癔癥了，我這樣胡思亂想地耗費著精力，我尋找能夠再一次主動聯(lián)系他的理由。我記起他答應送給我的血粑鴨，因為他給我?guī)У难硒喴恢痹谒约盒萝嚴锩?，新車又一直是他的朋友在開，所以血粑鴨一直沒有給我，我忍不住發(fā)短信問他血粑鴨什么時候給我。我又一次忍不住主動聯(lián)系他，他就一次一次把我內(nèi)心的驕傲就這樣一點點的抹去了。他說還沒走，那意思是還沒有回吉首，他說第二天找我，到了第二天晚上9點半我給他打電話的時候他已經(jīng)回吉首了，他使勁的道歉，說在河西辦事之后就趕緊走了，忘記晚上約了我，沒有說幾句他就掛了，等到了晚上11點半的時候他打電話我，說忙了一天，很累。他總是約了我又忘記了。我聽到祝安這樣講，心里面一點也沒有責怪和抱怨他的意思，這是什么樣的一種感覺呢。我一接到祝安的電話就非常的高興，不管他怎么樣我都不會計較了，我爬起床站在窗戶口接他的電話，在燈火昏黃的夜色中，我忍不住就把我自己想說的都說了，我說我可能是有那么點喜歡他了，我說我會想他了，我說我在你面前驕傲不起來了。他問我那天為什么等他。我說我想見你了，想讓你陪我去看變形金剛，一起過七夕。那晚上我們電話聊了很久，我把心里的想法全告訴他，最后掛電話的時候，我還說，讓他有事沒事常聯(lián)系我，給我打個電話，他答應了我。那晚我睡的很香。

他還是那樣從沒有主動聯(lián)系過我，我不知道我錯在了哪里，也許是在我這里產(chǎn)生的感覺，在他那里變得平淡無奇，無法吸引他的注意力，或者是他的回避，他認為我們之間最好是若即若離，沒有太強烈的感情產(chǎn)生，也許，也許還會是什么呢？我把故事寫到了這里，卻得不到任何答案，今夜的咖啡也異常的苦，我品嘗著這干苦的味道，筆下早已不知道如何去展開我的心緒，打出來的字刪掉，又重新來過，這樣不知道重復了多少次，我一次次地把寫下的東西翻回去，這些記憶清晰可見，那么熟悉，我心中伸出一雙手去撫摸它們，它們就躺在那里任我仔細來回地看，一點一滴的，絲毫也不能放過。然后這些記憶就一點一滴地流失掉，從指縫里掉下來，隨著我的淚水一起打在地面上。也許，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回復到了原點，在一個圈的起點上，淚水幫我洗滌掉了許多東西，我只是還需要一些時間，或者我也該離開長沙，哪怕是暫時性的，也可以幫助我重新審視一下這段感情。

第二天，我打聽到有去湘西農(nóng)村支教的機會，我立刻聯(lián)系了那邊的人，說了自己的意愿。我想，這是一個好的機會，可以圓了一個一直以來的夢想，去山村里和那些樸質(zhì)無華的孩子們呆在一起，我的心會更加澄明的。還有祝安也是那邊的人，我想知道，在那里生活過之后也許我會更加了解祝安，在他生活的環(huán)境里，是不是也可以找到打開我心結(jié)的東西呢？我把想去湘西支教的事情告訴了祝安，我打電話給祝安問他吉首離花垣有多遠。他說71公里。是他的家鄉(xiāng)。我心里很忐忑。怎么會有這么巧的事。我說我可能會去花垣支教。他可能不相信我這大小姐會去窮困地方受困。我說我想離他近點兒。他更是不信。我不禁莞爾了，看起來，他對我的感覺從來沒有深入過。他可能覺得我身邊肯定很多男人圍著我哄著我捧著我。就像我覺得他身邊有很多美女一樣。其實我總是一個人，我總會想他，卻不敢打擾他，別的人怎么那么容易走入我的視線呢？只有祝安，讓我如此地想念他，卻感受到自己在他面前的微弱，其實每次拿著手機給他發(fā)短信想問他在干嘛，每次又刪掉了。

想到如此的種種，我首先是一陣難過，然后進行一段時間的沉默，我開始迷惑自己內(nèi)心的想法，一會難過，一會想要豁達，更多的時間便是沒有方向。我真想像仙履奇緣里的人一樣，能夠跳到自己的身體里去，看到那顆椰子般的心臟，聽聽她的聲音，告訴我該怎么辦。然而，誰也無法真正看清楚自己的內(nèi)心吧。

四

我想我和祝安的那些事兒已經(jīng)寫完了，沒有什么東西留下，也沒有什么東西失去，現(xiàn)在是炎熱的秋季。長沙的秋天一開始總是這么炎熱，讓人忘記了冬天的寒冷，只能在乎眼下存在的環(huán)境?？赡苁沁@座城市的情感過于激烈，讓人分不開心神想到遙遠的事情，心思也不能遨游，就那么圍繞在身旁，把自己困頓起來。然而我的感情卻是溫和的，甚至是冷淡的，這可能就是我一直有想離開這座城市的原因，但是為什么總也離開不了呢？這對我來說是一個永遠的謎吧。據(jù)說游在海底的魚眼瞼總是下垂，看不到水層上面的東西，一旦感受到水面上溫暖的日照就從水底跳出來，被那光線深深地吸引，但是所能感受的卻只有那么一瞬間，然后重歸水中，重復地跳躍。那些陽光對于它們來說是不是也是一個謎一樣的東西？那么重復的跳躍又暗示了什么呢？這時候我想到這些，真是奇怪。索性不想了吧，去工作，讓自己忙碌起來，但總有空閑的時候。去湘西的事情終于沒有落實下來，人選擇一種新的生活狀態(tài)看起來不是那么容易，太多的事情放不開，假如把這些都歸咎于機緣，也不能說服自己去相信。其實機緣說起來是一件多么荒謬的事情，但為什么總在腦海里徘徊，然后在生活中也感覺到無處不在，難道我一直生活在荒謬里？

我突然想起已經(jīng)很久沒有去爬山了，萎靡的心情促使我要出去走一走，改變一下視野里的風景，那么，就暫時離開城市，離開人群一個人向郊外去。等到傍晚的時候，就穿了一身休閑的衣服擠上開往岳麓山腳的公交車，路過湘江橋的時候，看到水面在斜陽下泛著金光閃閃的波粼，許多人在橋上行走，也不懼怕太陽的暴曬，有些人還趴在欄桿上看湘江里的風景，再把視線放到空中，一群白鳥依然出現(xiàn)在我的視野里，它們排著對在空中轉(zhuǎn)著圈，白色的羽毛在陽光的照射下變得更加潔白。從車窗里刮進來的河風還有暖熱的感覺。我把手伸出車窗，被這陣風吹著，陽光照在上面，溫暖而舒適。秋季已經(jīng)來臨了，不經(jīng)意間，來得突然，讓我有些措手不及，似乎就在昨天，我還被熾熱包裹，今天卻能從風中體會到一絲的清涼，時光真的易逝，我抓不住，也看不到任何痕跡，大概只有時光旅行者能感受到。但是那樣說起來何嘗又不是另一種虛無縹緲呢。

很快車就到了山腳，我不記得上一次來到這里是什么時候了，這里是大學城，一走到這里，一種親切感就貼面而來，看到的人似乎都有我早幾年前的影子，他們笑臉燦爛，洋溢著青春之美。我穿過校園，選擇一條僻靜的路往山上走去，陽光帶著卸不去的慵懶灑在地上。那淡淡的光線在手指的夾縫里，一點一滴的消失。我回過頭看看后面，視線被一排樹蔭擋住，城市就被這一排樹蔭關在了外面，那些高樓，那擁擠在街道上的人流，嘈雜的聲音，都倏然從眼前消失了。這一切就像是燎原的野草，化成了灰燼，沉入了地底，那些記憶也無可避免地沉淀下來，這一年就隨著淹沒的一切成為揮不去的年華。暮色來了，我一個人走在山路上，周圍不時有飛鳥在聳入空中的大樹上發(fā)出叫鳴聲，還有蟬鳴，還有樹葉隨風舞動的聲音。我想我的瘦弱的背影在這密林里可以忽略不計了，我慢慢地朝山上走，背后有巨大的陰影慢慢地籠罩，郁郁蔥蔥的林間小道，不見晚霞和紅楓葉，也不見柴扉人家，只有一條被野草覆蓋的小路伸向上面，我扒開那些草，小心地爬著，汗水從額頭上冒出來，被晚風一吹，又有些冷了，我就趕快地爬，爬到氣喘吁吁，然后坐下來往山外面看，遠處的山影，越發(fā)從容與沉穩(wěn)，腳下的路，還是那樣堅硬，這一路走過多少人，卻也未曾留下半只腳印。我這如草如螻蟻的生命，也如一絲經(jīng)過的輕風，無痕溜過。此刻，憂傷如同風般一場一場的刮過，風干了所有潮濕的心結(jié)。

我爬到山頂?shù)臅r候夜色已經(jīng)變得非常濃郁了，山上只有幾盞微弱的路燈發(fā)出昏黃的燈光，我置身其間，被風一吹，不由一股涼意從心底鉆出來。一個人獨自站在山頂上的感覺吧，是孤獨還是脫離的滯空？我沒有心思想那些，只把目光投向?qū)γ娴某鞘校糁粭l河的市中心是用燈光裝點起來的，像海市蜃樓一般，好像隨時都能消失。向東看去，岳麓山的山麓一直延伸，彎彎曲曲地一條山脊線隱約地把天空和地面隔開。這時候所看到的東西都變得非常簡單，只剩下天空，山脊線和徹夜不息的城市燈光，畫面也變得靜止，也毫無聲息，但是我知道，在這簡單的黑幕里，不知道有多少細微在變化，比如我就在這里輕輕地嘆息，靠在山頂?shù)淖o欄上睜大眼睛想看清楚什么。是不是還有更多人也在嘆息，我不知道，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有很多故事正開始發(fā)生，有些故事已經(jīng)落下帷幕，還有正在發(fā)生的故事，是不是也可以說，人生是波斯地毯，看起來色彩繽紛，卻很找到和我相關的意義。罷了罷了，再想下去，我?guī)缀鯚o法表達自己了，周圍三三倆倆的情侶正親密地相依在一起，他們之間肯定談論著各自的心事，把自己的內(nèi)心交給對方，赤誠蕩蕩地相互交流，這是多么的美好，即使在如此漆黑的岳麓山頂，幾乎看不到對方的臉。也許這黑幕給他們帶來是更多的朦朧，身處這種朦朧之中，談情說愛也變得非常有情調(diào)吧。

我站累了，兩腿發(fā)麻，在這里多待下去也沒有什么其他，還是下山去吧。祝安，我不能一直站在這里，望向你，只能望向你，然后轉(zhuǎn)過身整理自己的情緒。我終究是一個普通的女孩。而你是遠方的天空，是我永遠無法飛躍的天空，是我不能觸摸的幸福。雖然如此，我仍心懷不舍。我知道，此刻，此時，我可以遇到世上的一切，卻無法遇見你。我還能說什么嗎？我急切要去趕赴一場愛情的盛宴，卻原來那里空空寂然?？晌?，會在這里等你，即使許多年后，即使輪回幾世幾生，我都會在這里寂寞地等待，不知遠方的你，可有一絲瞬間的感應？

然而，這些感情是多么的飄渺啊，它們就是漂浮在空氣里的塵埃，是斷了線的風箏，是飄落的樹葉，是所有的不可捉摸和時間的泯滅。我懷著這些情緒往山下走，一路下來，和我下山的人以及正準備上山的人擦肩而過，我回過頭或者向前看，只能看到所有人的背影漸漸消失，只能聽到自己的呼吸和著腳步聲舒展。突然，天空飄下了幾滴雨，接著就變成一片，我措手不及，放眼一看，這條路上并沒有躲避的地方，只好撒開腿往山下跑，跑了沒多久，全身濕透，索性就停下來慢慢地走，把頭抬向空中，任雨水清洗。漸漸地，我感覺到全身一陣輕松，似乎所有的東西都離我而去了，和雨水一起流下去，順著水溝一直流，永不停息。我張開嘴，讓雨滴進嘴里，想不到第一次品嘗到雨水的味道竟然有些的清甜。我的頭發(fā)完全濕漉漉地攪在了一起，但是我也毫不介意，我回味著這雨水的味道，讓它們流進胃里，喉嚨里咕隆一聲，那股清涼即刻傳遍了我全身的神經(jīng)。我此時才體會到，為什么那么多人會描寫到雨中的心情，或者悲傷，或者快樂，都把情感寄托在雨中。

當我走到山口的時候，雨也停了，我打量了一下自己，整個的落湯雞，但是心情卻好了許多，也不枉淋了這么一場雨，似乎專門為我而下，幫我清洗心情。我沒有料到，一場雨就能為我消減這么多的憂愁，看起來生活中的許多巧遇都是在不經(jīng)意間進行的，我和祝安的相遇，我去過的所有地方，我所有的心情，都被這一場雨淋得清清楚楚，我再無他求。可以把這些都當做上天的恩賜，心平氣和地接受，也心平氣和地等時間來收拾掉。

不知道為什么現(xiàn)在寧愿坐擁擠的公交車，也不愿意自己開車了，可能我喜歡那種親近大眾化的感覺吧。被晚風吹襲，因為下過雨，竟然感覺到秋天的涼意是那么的強烈，不由得打了幾個噴嚏，但是這些都無關緊要了，我的心門完全被打開了，我坐在窗戶口向外看，一陣陣的困意襲來，看著窗外轉(zhuǎn)動的晚景，閉上眼睛，一下就睡過去了。身體似乎進入了夢鄉(xiāng)，但是意識清醒，就跟著那些夢遨游，像長了翅膀一般，我夢到以前到過的地方，夢到我到了一個偏遠的鄉(xiāng)村，在一所學校里的講臺上寫下粉筆字。我夢到了祝安，夢到再次的相遇，是那么的坦然和理解。那張臉龐正對我放出理解的微笑，那么自然和親切。我也從夢中笑醒，發(fā)現(xiàn)公交車已經(jīng)行駛到末站，正剩下我一個人，但是我也不覺得害怕和孤獨了，我整理一下衣服，然后順著馬路走出去，在梧桐樹下走過去，時不時地還圍著樹繞一個圈，看看粘在樹葉上剩下的雨滴，看看它們在路燈下泛出的晶瑩和透明，然后就能看到我的房間正在這條路的那端，我將要打開我的燈，把一切都放下，安然地躺下來，把心語默默地念出來。把它們寫在紙上，折成千紙鶴，放在陽臺上，等風吹走，吹到梧桐樹下，吹過街道，穿過重重的人群，然后飛進湘江，順著江水流下，流到你的身邊。

我愛你，與你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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