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的翅膀早已折斷
李小燕卷縮在她家的柴草堆里,頭發(fā)蓬亂,眼睛里仍然噙著淚水。我老遠(yuǎn)就看到她的臉已經(jīng)哭得不成樣子了,迎著她的哭聲走過去。看到她還在不停地抽泣,我緩緩地蹲下身去,看著她什么話也沒有說,就這樣靜靜地看著。她看到我走過來,哭泣也沒有停止,只是比剛才稍稍的柔和了些許。我知道她太傷心了,除了哭泣她別無選擇,我知道!我怎么不知道?她這又不是第一次了,她想嗎?不!她不想!我不由得心里有些酸楚和疼痛。
你這個死爛腿還在這兒,我還說你死哪兒去了呢?還不回去??!還跑到這里勾引人家男人是不?
話音剛落,我的身后就有一陣冰涼的雨幕灑下,李媽不知道何時(shí)來到我的身旁。剛才這個粗曠的聲音就是她發(fā)出來的,響亮而干脆,鏗鏘而利落,一聽聲音就知道這是個不一般的女人。我本能地扭過頭去,只見一根圓肥的樹樁紋絲不動地立在我的身后,雙手叉腰,頭發(fā)凌亂,膨怒著粗厚的山洞大口,似乎欲將我吞之而后快。我不禁一陣顫抖,思維慢慢地想象,她大聲叫嚷的時(shí)候,一定會像妖精的洞門一張一合的。而且,還會唾沫橫飛,布滿雀屎的臉上面,還會凸顯出鐵軌似的青筋,有些恐怖,我不敢再往下想去。
媽!我這就回去,你先去和何嬸她們撮麻將吧!我這就回去喂豬、洗碗。
小燕邊說邊哆嗦,她先看她媽一眼又看我一眼。暗示我不要多說話不要頂她媽的嘴。我知道了,我不會再說什么的,我要是說了什么的話,等一下小燕會更慘的。上次看到李媽打小燕,我實(shí)在看不下去了,就搶去她的火鉗。后來,李媽不堪其辱,跑去我們家找我媽大吵一通。要知道我媽媽是不容易生氣的人,那天也忍無可忍了。跟她紅上了臉急了起來,最后索性拉開架勢吵了大半夜。后來,媽媽用沙啞的嗓音跟我說:老娘今天怎么樣?替你報(bào)了仇吧!真是痛快。我看到媽媽那樣子,有些讓人哭笑不得。
還不快回去!你要這個男人就把她帶回去??!和他睡上一覺搞個小賤貨出來也行,哈哈哈……(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李媽又一次大聲叫囂起來,果然不出我的所料,話音還未落。我就感覺到頸后有些零星的雨點(diǎn)砸落下來,我的血液再次沸騰,我想!我又會忍無可忍的了,想要前去給她兩個厚重的巴掌,一泄頭只恨。小燕看到我要發(fā)火了,趕緊沖上前來拉住我的手,拼命地?fù)u頭,示意我不要動。我看到她漲紅的眼睛,緊張而恐懼的眼神,掛滿淚痕的臉。只好作罷,心里又是一陣陣的涌動和酸楚。
我這就回去,我去喂豬,您先去何嬸家吧!她們還在等著你呢!
小燕向她媽央求道,李媽有些憤憤不平地扔出一個“哼”字,僵硬地扭轉(zhuǎn)樹樁,向何家走去了。
小云哥!你回來了!你回去吧!我沒事的,別擔(dān)心我。謝謝你給我買的書還有筆記本,我也寫了好多的日記,你真的不用擔(dān)心我,我會沒事的,誰叫我的命就是這個樣子。
小燕邊說邊掉淚,她哭泣的臉和漲紅的眼睛,我看看就有些忍不住也要跟著流淚,但是我控制住了,心里一陣陣刀絞般難受,接著就是兩人靜靜的沉默。
我知道!我沒有擔(dān)心你,你也不要多想,我也沒有辦法。這個,你是知道的。我也很難過,那些書你就盡管看吧!我還有呢!本子也盡管寫就是,我下次還給你買回來。
小燕緩緩地放開我的手,又有一滴淚滑落下來,掉在我的手上,這淚水是那么的滾燙。可是,我的心卻是那么的冰涼。我看到她捂著右手消失在屋子的轉(zhuǎn)角處,背影那么的蒼涼和遲鈍,我更加感到茫茫然起來。
回到家里,媽媽問我是不是去看小燕了,我說是的,但是我看到了我不想看到的東西。小燕她還是這個樣子的,讓我很是心酸。媽媽嘆了口氣說:小燕真是太可憐了,那個瘋婆子又還是那樣,有什么辦法???
我攤坐在沙發(fā)上,心里頓感莫名的壓抑。小燕她爸爸呢!有消息嗎?我問媽媽!
有了,不過死了。是在外省的一家黑磚窯里找到的,聽說他想逃跑被打死的,骨灰也帶回來了,陪了點(diǎn)錢。這不,那瘋婆子這陣子不是逍遙嗎?當(dāng)時(shí),大家還以為她會把小燕重新送回學(xué)校呢!誰知道她還會變本加厲呢?這陣子和何老五家的那些人每天賭,我看也用不了多久,那點(diǎn)賣命錢也會給糟蹋完的。
聽完媽媽的話,我的心里就像被人給抽空了似的,小燕的處境會越來越困難了。我只感覺到我的血液在倒著流動,腦后勺一陣陣的冰涼,身子不由得一陣顫抖。窗外的夜慢慢地滑落了下來。小燕在干什么呢?洗碗、喂豬、還是其他啊!
短暫的國慶假很快就結(jié)束,我沒有去跟小燕告別就回學(xué)校了,回到學(xué)校后。我做的第一件事是給小燕買了個厚厚的筆記本。我想等到冬天放假的時(shí)候給她帶回去,讓她能繼續(xù)寫她想寫的東西,不至于讓她的生活里就只有挨打、辱罵。
一月后媽媽打電話給我說:小燕死了,問我要回來看看她最后一眼不。
我不知道那天什么樣子的天氣,是陰天還是雨天,在我的腦海里已經(jīng)沒有了印象。我想忘記那天,可是我總是又忘不掉,我只記得那天我整個人都在顫抖、在哆嗦,而且哆嗦得很厲害,心更加茫茫然了。
媽媽說:那瘋婆子把錢輸光后,把家里的水牛也賣了,小燕不許賣,跑去牛放門前阻攔,被她媽媽推下坎去。牛販子把牛牽走大半天后,王嬸路過才看見的,等扶起來時(shí),已斷氣好會了。你還不知道吧!你上次回來時(shí)她的右手就被她媽媽打斷了,她不敢跟她媽媽說,一直都沒有醫(yī)……我媽媽還想再說什么。我打斷了她的話說:我不回來了,我不用回去看她了,我也不想看到她、也怕。
放下電話,走到陽臺上,看見幾只黑的鳥往家的方向飛去,它們破空而過,留下一道淡淡的黑色痕跡。我想!我的那些筆記本已經(jīng)不用再繼續(xù)買了,買了也送不出去的。這對于小燕來說可能是一種解脫,而對于我呢?究竟意味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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