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容易使人蒼老
夏子倫已經(jīng)兩個月沒有打電話、發(fā)信息、上了。
我開始有些莫名的害怕。
我決定了,馬上去成都。
于是早上一早起來,編了一個十萬火急的謊言,立馬向公司辭職走人,然后退了房,帶著一個簡單的行李箱直接奔向火車站,買了一張最快發(fā)往成都的站臺票就上了車。我躲進火車上的洗手間里,對著窗外飛馳而過的景物大聲喊道:
“成都,我來啦,夏子倫,我來啦!”
【這樣的距離剛剛好,足夠自由,足夠想念。】(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我和夏子倫是高中同學(xué),高考那一年,我考上了西安的一所學(xué)校,而夏子倫則去了成都。盡管兩人以前是高中同學(xué),但是除了一些無法避免的交談以外,我?guī)缀蹙蜎]有和夏子倫說過話,印象中的夏子倫除了高點、瘦點、帥點以外好像再也找不到其他的詞語來形容。
本來隨著兩人各自考上異地的學(xué)校,交往應(yīng)該幾乎為零??墒?,夏子倫卻在大一那年的圣誕節(jié)出現(xiàn)在學(xué)校的宿舍樓下,那天,西安飄著揚揚灑灑的雪花。
夏子倫穿著黑色的羽絨服,深色的牛仔褲、刷得雪白的板鞋。我看到他的頭發(fā)上、圍巾上、衣服上全都落上了薄薄的一層雪。
他慢慢的走近我,好看的笑容彌漫著英俊的臉頰。許久,他才開口講話,
“宋曉詩,我來了。我說了要陪你過圣誕節(jié)的,看到我,是不是很高興???”
我目瞪口呆的愣在那里,那一瞬間,感覺周圍的空氣好像被這寒冷的天氣凍住了,連自己的身體也僵硬的動彈不得。
夏子倫脫掉手套,使勁的在掌心呵了一口氣,捧著我凍得微微有些紅得臉頰,笑嘻嘻的說:
“暖了吧?妞?!?/p>
直到現(xiàn)在,當(dāng)朋友調(diào)侃著問我,夏子倫做過的最浪漫的事情是什么,我腦子里總會浮現(xiàn)那一幕場景:揚揚灑灑的雪花,夏子倫臉上迷人的笑容還有他暖暖的懷抱。
于是,我們開始了長達四年的異地戀。
夏子倫說:“曉詩,勞動節(jié)有三天假,我過去看你吧。”
我笑著同意了。
夏子倫說:“老婆,我想你了。這周只有兩天課,我逃了過去陪你吧?!?/p>
我有些責(zé)備,但仍舊掩飾不住內(nèi)心的喜悅。
四年,盡管夏子倫不能在我每次生病的時候陪著我,每次難過的時候安慰我,盡管異地戀的確很辛苦,可是我一直很享受這樣的距離。
足夠的自由,卻也足夠的想念。
【遠在成都的家】
四年,我從未去過成都。
夏子倫說,成都有繁華的春熙路,比西安的東西南大街都還要熱鬧。
他想帶我去錦里、寬窄巷子吃著各式各樣的小吃。
或者去歡樂谷坐過山車,要不就去極地海洋世界。
他說,這兒美女特多,你要再不來,我說不定就被哪個美女給拐跑了。
他說,老婆,畢業(yè)后你來成都吧,我?guī)闳ゴ何趼饭浣帧?/p>
我笑著,決定畢業(yè)后一定要去成都。
夏子倫高興的像個孩子,他租了一室一廳的房子,買了沙發(fā)、茶幾、餐桌和碗筷,整整齊齊的放在客廳,拍了照片,發(fā)給我。
我看到精致的玻璃茶幾,茶幾上放著去年我送他的印著我們大頭貼的陶瓷水杯。
我看到紫色的沙發(fā),看到夏子倫坐在沙發(fā)上做著可愛的表情。
他說,那就是我未來在成都的家,他會在那兒等著我。
一瞬間,眼淚奪目而出。
【等待容易使人蒼老】
然而,最后我仍舊沒有去成都。
臨近畢業(yè)時,突然和上海的一家公司聯(lián)系好了,不管是待遇、職務(wù)、環(huán)境都要比成都好很多。我毅然去了上海,和四個人一起擠在只有十幾平米的出租屋里。
我說,夏子倫,我不能因為愛情放棄這么好的事業(yè)。
那天夏子倫顯得格外的沉默。隔著冰冷的電話線,我看不到他臉上的任何表情。但是我仍舊從他有些冰冷的語氣里猜到了他眼底的落寞。
直到最后,我們都只是握著電話,一句話也沒有說。空氣安靜的連夏子倫的呼吸聲我都可以清晰的聽到,微微有些急促。
他一定是生氣了,一定是想對我發(fā)火。
末了,夏子倫冷冷的說,沒有什么說的,就掛了吧。
電話突然嘟的一聲就斷了。我的心口被狠狠的牽扯了一下,生疼。
第一次他掛了我電話。
那次,我哭了很久。第一次感覺面對距離,無從解釋,有種無力感。
之后,我開始融入我應(yīng)該有的生活。在上海這個繁華的大都市里,每天擠公交、擠地鐵、吃快餐,過著大多數(shù)上班族一樣的生活。
夏子倫的電話明顯少了許多,也不再提起成都的種種,除了公式化的問候。
直到一年后,半夜,他打來電話。
電話那頭他大聲的沖我喊道,
“宋曉詩,我在春熙路?!?/p>
我揉了揉睡意朦朧的雙眼,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3點12分。我還沒有來得及說話,
他繼續(xù)大聲的說,
“宋曉詩,我考上法院了。我可以養(yǎng)你,你來成都吧?!?/p>
夏子倫喝酒了,我明顯可以感覺到。
突然,我聽見夏子倫在電話那頭哭了,小聲的抽噎著,每一次都狠狠的撞擊在我的胸口。
許久,像是平靜了,他才慢慢的說,
“宋曉詩,等待容易使人蒼老?!?/p>
說完,徑直掛掉電話。我慌亂的再撥過去時,他已經(jīng)關(guān)機了。
第二天,我說,夏子倫,你再等等我,我想再多學(xué)點經(jīng)驗。
夏子倫顯得異常的冷靜,只是淡淡的說,你決定就好。
我始終不能體會夏子倫日漸蒼老的心情,就像他始終不會明白,事業(yè)對于我而言意味著什么。
【愛情與蒼老無關(guān)】
我以為,我能等待的,他也一定可以。
可是我還是錯了。
夏子倫的突然冷戰(zhàn)讓我有些措手不及,
我不能失去夏子倫。我一遍又一遍在心里告誡自己。
于是,我匆匆離開了上海,來到成都。
在擁擠的火車站等待一個多小時之后,我看到了畢業(yè)兩年沒有見過凡的夏子倫。穿著白色的襯衣、深色的西褲和黑的發(fā)亮的皮鞋。
我淺淺的笑著,內(nèi)心卻波濤洶涌般,
“胖了,帥了。”
然后等待他給我一個熱情的擁抱。
可是,我看到他只是敷衍的牽扯了一下嘴角,似笑非笑的模樣。
他拉過我手上的行李,把我安置在酒店后,就推說有事要走。
我突然莫名的害怕起來,我從身后緊緊的抱住了夏子倫。那一刻,我早已經(jīng)顧不得女生該有的矜持。
我似乎覺得夏子倫離開后我就再也找不到他了,那個站在雪地里對我一臉燦爛微笑的夏子倫,那個在成都為我安排了一個家的夏子倫。
“我錯了,我不該讓你等待。我來了,夏子倫,我在你身邊,再也不走了?!蔽以谛睦锬恼f著。
夏子倫一動不動的背對著我站著,沒有說一句話。
“夏子倫,我來了?!毕癞?dāng)初圣誕節(jié)他對我說的那樣,我心里害怕,臉上卻洋溢著燦爛的笑容。
夏子倫突然轉(zhuǎn)身吻我,急促而又熱烈。
我看到落日的余暉透過窗戶暖暖的灑進來,照在夏子倫精致的臉龐上,我瞪著眼睛,看著他好看的桃花眼、高挺的鼻梁。這么近的他,一瞬間讓我覺得,原來,害怕只是誤會一場。
我撲哧笑了,夏子倫愣愣的站在那里。
“會帶我去春熙路嗎?”
“嗯”
“歡樂谷呢?”
“也會。”
“夏子倫,你還愛我吧?”
夏子倫沒有回答,其實我也不需要他回答,擁抱或者親吻都可以使我知道答案。
可是他卻從口袋里掏出一支煙,緩緩的點燃。那一刻,似乎心照不宣的讓我明白了什么。
他剛要開口,我突然打住說:
“你有事就先走吧,我想睡會兒?!?/p>
他低著頭不再解釋什么,轉(zhuǎn)身離開。
伴隨著他離開的背影,淚水,轟然而下。
晚上,他打來電話,執(zhí)意要說出他被我打斷的話,
他平淡的像是在講一個故事,故事中的男主角已經(jīng)有女朋友了,并且在成都買了房,女孩懷孕了,準備年底結(jié)婚。
我始終沒有說話,安靜的聽著他一字一字的說完,心卻如刀割般得疼痛。末了,我說:“明天去春熙路吧。”
估計他微微有些驚訝,頓了幾秒鐘才愕然的回答,“好?!?/p>
我終于看到了夏子倫給我描述了不下一百次的春熙路,人來人往,好不熱鬧。
可是,就在我們?nèi)谌霌頂D的人群時,他的電話突然想起。
我明顯聽到是一個女人的聲音,明顯可以感覺女人有些生氣的語氣,他簡單的應(yīng)和著,
隨后說了句“我馬上回來。”就掛了電話。
“是要走了?”我明知故問。
“嗯,她說肚子有些痛,讓我陪她去醫(yī)院?!?/p>
“可是你說過要陪我逛街的,幾年前就說了。”我有些不依不饒。
“曉詩,我必須得回去一趟?!彼o張起來
“不行,”我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倔強的說,“哪兒都不能去?!?/p>
“宋曉詩,你不要無理取鬧,好嗎?”他拼命掙脫我的手,“你自己打車回酒店吧?!?/p>
說完,不管不顧的離開。
我愣愣的站在夏日人來人往的鬧市街頭,周圍到處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耳邊充斥著嘈雜的歡笑聲。我突然感覺一股寒意從脖子瞬間蔓延全身。
原來,親愛的,你早已不在,愛早已不在。
晚上,夏子倫打來電話,和兩年前的一樣,大家沉默了很長時間。
許久,他開口說,“曉詩,你回去吧。”
眼淚忽然像決堤的洪水一般,洶涌而出。
“是他媽誰讓我過來的?”我近乎咆哮著喊道,“為什么突然愛就不在了?”
“對不起,我說過的,等待容易使人蒼老?!?/p>
那一瞬進,我覺得自己特傻。兩個人有千萬個理由要在一起,可以是愛,可以是喜歡,可以是寂寞。卻只會有一個理由不在一起,那就是不愛了。
不愛就是不愛了,和等待有什么關(guān)系?和蒼老有什么關(guān)系?
我的愛情根本與距離無關(guān),與等待無關(guān)。
我很清楚,夏子倫早已經(jīng)不是六年前的他了,只是有些許的不甘心。
記憶中的夏子倫不會穿著成熟而又穩(wěn)重的西裝,不會故作深沉的抽煙,不會把我一個人丟在陌生的街頭。
于是,我一個人去了歡樂谷坐了過山車,去了寬窄巷子吃了傷心涼粉,最后我找到了夏子倫兩年前租住的小屋——那個原本屬于我的“家”。
輕輕敲了敲門,開門的是個青澀的男孩,看到我一臉驚訝的模樣。
我假模假樣的問:
“夏子倫和宋曉詩是住在這里嗎?”
男孩搖搖頭,說,
“沒有這兩個人?!?/p>
我笑著說了聲抱歉,然后轉(zhuǎn)身離開。
沒有了夏子倫,沒有了家,也就沒有在成都的宋曉詩。
拖著簡單的行李,毅然去了火車站。
我重復(fù)的告訴自己,
我那個在冬天開始的愛情,只是抵不過夏天的炎熱,所以自然的蒸發(fā)了。
與等待和蒼老無關(guān)。
一遍又一遍。
只是,
成都,再見了。夏子倫,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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