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溪沙
西施佇立在吳王夫差的身邊,一動不動,任風撩起你烏黑散亂的長發(fā),還有那薄如蟬翼的裙裾。這時候,你依然那么美,美得使吳王震顫。
你玉樹臨風,凝脂般時隱時現的酮體透出白瓷一樣的光芒。吳王就被這光芒普照著,在遭受滅頂之災驚慌失措時,竟然沒有忘掉緊緊地拉住你一起逃遁。
你身上散發(fā)出來的有若蘭麝之香使他暈眩。
就在剛才,你和他的巫山云雨,最后徹底突破了吳王防御的防線。這最后溫柔的一擊,是你最出色的表演,以溫香軟玉的投放和迎合,把一代霸主的陽剛酥軟,癱倒在你山峰似雙乳間。
是呀,這是一個像大山的男人,是一座不可逾越的山峰,用金戈鐵馬橫掃千軍,所向披靡,征服和踐踏了越國并牢牢地裝入囊中。
他沒有想到,越王勾踐臥薪嘗膽的韜晦,更沒有想到放虎歸山的危害,越國休養(yǎng)生息的厲兵秣馬,竟然風卷殘云般卷土重來。( 文章閱讀網:www.sanwen.net )
那排山倒海似的刀劍撞擊聲,還有此伏彼起的吶喊,洶涌滾滾涌來;硝煙彌漫,烽火四起,那帶著殺戳的血腥味撲向宮殿,夕陽的紅像是從血水里泡出來的,刺目著他又把西施抱在懷里。
西施扭動著身子,細長頸脖下的衣服已經松開,露出圓潤纖細的雙肩,還有胸前雙乳粉紅色的乳頭依稀可見。
你乳頭的粉紅,凝脂般肌膚的雪白,還有烏發(fā)、鳳眼、柳眉和櫻桃小口等,天造地設組成了一個溫柔的陷阱,把一代霸主陷落。
這時,你看見了夫差驚愕的眼睛,那種光直逼心竅,就像當初的神態(tài)那么相似。
那時,你輕盈地走向他,頓時把他驚住了。
水一樣的漪清,水一樣的柔情,那是江南的處女地,衍生出萬千秀色。你原本在潑地草青的水岸浣紗。浣出香風四起碧綠漣漪,浣出潔凈飄逸風華絕代。
水是鏡,鏡中你是花,映出曼轉朦朧美麗,魚兒驚色深藏水底。
或許你不屬于曇花一現被流水淹沒,是浣紗女不是浣紗女只是在水岸倒映姿色,細紗蕩漾飄逸出驚魂,你的姿色屬于整個越國。
東施效顰也罷,亦步亦趨矯揉造作,是把你西施的柔弱纖美妝扮粉飾,也在作一個含露的霓夢,企望讓美緊緊相隨。
西施皈依自然,星月朗亮你的雙眸,山水濯清你的肌骨,你慧根盤扎蔓延靈秀芳菲。
何時你離走被罡風帶起,是那么輕又是那么重,淚水稠濃凝血濺落在吳國。
你的拯救來自靈魂,也化作了美人魚深藏不露,游刃有余的浮沉著那漫長的幽暗。
你就這樣走進了吳王的宮殿,走進他的帷幔衾枕同眠……
此刻,殺戳之聲逼近宮殿,宮女紛紛如狂風掃落金枝玉葉飄散,吳王抓住你的玉肩,大聲叫喊著,西施跟我走,趕快離開這里。
是呀,從來到這吳國的那天起,我就想離開。越想離開就越不能離開。你知道我是誰嗎?我是越王送給你的禮物,是來侍候你的。
你溫柔地回答竟然沒有懼色,眼晴眺望遠方。
那是一個偉大的潛伏,承載的諾言太重太重,重得使你喘不過氣來。在凝如羊脂每一寸光滑的肌膚,讓一個陌生的霸王去污染去發(fā)泄去盡情的亢奮激越。侑酒笙歌,投懷送抱,都是為了一個守望光復故國的燦爛。
你的笑靨,熄滅了不再亡國的烽火硝煙;你的長發(fā),是擲地有聲的瀑布,阻隔了跨越邊國的金戈鐵馬。
紅袖添香,迷離了一代霸主的昏眼,在衾枕羅紗中銷魂蝕骨不再醒來,沉醉于你風華繾綣的溫柔。
似乎你已忘記了故土的破碎,親人的翹首,還有浣紗時的碧水?
似乎你飛紅綰綠的奢華,榮華富貴的享樂,把你的靈魂腐蝕齷齪?
伊人翩翩,你把冰凍的心烤熱化為冰的火,燃燒霸主的宮闕搖搖欲墜。
翩翩伊人,你已望穿了秋水,把纖細的溫柔,化為五彩石,修補故國殘缺的夢。
有沒有人知道你西施舍我女兒身的屈辱和幽愁,還有那不露痕跡情意綿綿的假面具背后的哭泣?
這時,你的眼睛模糊了,淚水已經覆蓋,烏發(fā)飄散罩住了臉,身子在顫抖。
吳王撩開了你的發(fā)絲,看見了你淚水的傾瀉。
一張淚臉,一雙淚眼,還有他看不見的一顆破碎的靈魂。
別哭,跟我走吧,我們吳國有朝一日還會東山再起,殺回吳國殺向越國雪恥復仇。吳王用衣襟擦去你的淚水,催促著。
西施突然笑了。你的哭和笑總是那么美,而在這吳國即將傾斜滅亡時刻,何人知道你哭的凄然,笑的燦爛。
是范螽、勾踐,還是夫差、伍子胥、文種,誰解其中滋味?
你是山的凝立無聲無息,你是水的精靈至柔至剛。山不在高而成峰,水不在洶而成涓。你回旋在風刀霜劍之中,折斷了異國利戟銳戈,平息狂亂的殺戳。
而新的殺戮就在吳國的土地,越國的復仇越國的復國。
就在這一刻,你看見了吳王最后真誠的肝膽,最后鐵血的魂魄,就在殺機四伏,死亡的氣息逼近他的時候,還是沒有忘記帶走你,也沒有忘記雪恥復國。
然而,你不能跟他走,你就等待這一刻的來臨,你是親眼看見吳王的宮殿在搖搖欲墜中倒塌,還是希望吳王在故國將士的血刃下身首異處?
只有你知道自己扮演的是怎樣的角色,只有你知道此刻最想看到什么?
那是一個多么漫漫的長夜,總有一個心上人的身影飄拂,你卻不能耳鬢廝磨春宵共渡,暗垂珠淚成河。你想看到他,一個叫范蠡的男人,了卻你相思之苦,給你失落的撫慰。
雖然,你不能像勾踐一樣臥薪嘗膽,備受艱難;卻以溫香軟玉飼狼喂虎,不可為而所為,這需要多么大的堅韌和定力。
寂寞和孤獨,從你指縫間流過,那是一個貌似繁華和高貴的囚籠,束縛了你的自由,你梳理羽毛渴望沖天的飛翔。
細柔的溫情和嫵媚,是西施偉大的絕唱,輔佐和成就了光復故國的大業(yè),顛覆了一代霸主之夢。
吳王夫差抵御不了你狐仙一樣的誘惑,注定了滅亡的厄運?;蛟S,他驚詫于黃泉路上的擁擠時,還不明白浣紗女的魅力,竟然有著摧枯拉朽回天的神功?
此刻,西施看見越國的將士一路殺戮而來,黑壓壓直奔宮殿,捉拿夫差的吶喊聲籠罩四野。這是以血還血的雪恥,這是以暴對暴的復仇,光復越國之夢已經實現,也導致著吳國的滅亡。
吳王松開了手,看見了冷艷凄美的你毫無離走之態(tài),還是那一句話,我是越國送給你的禮物,侍候大王的。
夫差聽到這句話時,退后幾步,一下子退到了銷魂蝕骨的歷史。
她纖手玉臂如蛇把他纏繞,她體香四起把他籠罩迷醉,她溫情脈脈把他陽剛酥軟,在她柔情蜜意的世界流連忘返。淫靡而忘國政,放縱而失民意。這是一個天生的尤物,摧毀了他的意志,使他忘記了國家的敗落,忘記了越國的圖強。
這個禮物太好太美,他無法抵御。
吳王夫差回過神來時,大聲吶喊著,你是侍候我的,就跟我遠走天涯。
我一個弱女子怎么走?那你走吧。你突然迸出這句話,叫自己有些驚訝。
霍然,吳王夫差抽出了寶劍,寒光一閃,一抹霞光抹在劍刃上,血一樣紅。你再不走,那我就殺了你,再殺了自己。
你為什么要這樣?
你是屬于我的,沒有你我將不是自己。
她聽到吳王說這話時,感覺到最后的溫柔,突然有些感動。她真想說出來吳國的目的和真相,說出在溫柔背后的殘酷,說出你到底是一個什么樣的人?然而,她還是沒有說,一步步走向前去,見到他寶劍閃爍的寒光沒有一絲膽怯和猶豫。那你就殺了我,我倒愿意死在你的劍下。
吳王夫差后退著,揮起的寶劍難以落下。她渾身透出的美麗,他沒有勇氣去毀滅她。還在不久時,他在她的身上獲得了性的滿足和快樂。至今,她一直陪伴著他,沒有像他那些妃子和臣子那樣,在危機關頭那種平時所謂的忠誠蕩然無存,惶惶然作鳥獸散。
這是一個叫他神魂顛倒的美人,也是一個順從于他的紅顏知音,吳王夫差怎么也下不手去殺了她,而他又帶不走她,那沮喪和失意,不禁使他仰天長嘯。
他最后看了她一眼,忽地掉轉頭,風似地逃離而去。
你望見了他倉皇的背影,那是一個即將毀滅的霸主,沉浮在血一樣夕陽的霞光里。
你也被浸在血紅里,風驟起幾乎把你薄如蟬翼的裙裾剝掉,你感覺到有點冷,一種肅殺的冷。塵沙漫漫,落葉飄飄,鋪天蓋地向你襲來,你看見越國的金戈鐵馬直逼宮殿,吳國的城堞在紛紛倒塌。
頓時,她不顧一切地飛奔起來,漸漸消失在霞光的血紅里……
何時伊人飄然而去沓如黃鶴,無從尋覓,是在越國光復彈冠相慶之時?你把自己交與了白云流水飛逝而去,搖曳著屬于你邈遠繾綣的夢。
西施,你依然是在故土的溪水浣紗浣出潔凈,還是像沉魚蟄伏無聲無息?
抑或你和范蠡駕一葉扁舟,隱遁于太湖煙波之中,芳韻付與知音,把浮華喧囂抖落得干干凈凈,劍膽琴心相偎相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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