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車
人們又一聲嘆息地走了。
就這樣,那輛自行車就一直呆在那里。即使這個店鋪處在這鬧市當中,即使每天車和人都過南往北,即使每天都有人光顧這個店鋪——可那車還是紋絲不動地呆在那里。至多也就是挪個位置,真是讓人難以置信。
其實那車并不特別也并不顯眼,沒有火紅色地漆,沒有跑車的飄逸外形,就兩個輪子加上那車身。渾身黑色老土的構(gòu)造,活像一個鄉(xiāng)巴佬,也并沒有配備其它的輔助設備,就如此簡陋得像糧荒時的平民。于是那車便一直心安理得的坐落在那店鋪的后面,甘于荒涼與平庸。又一位買車人走到它的面前,用他那粗糙的大手摸了摸它的肌膚,他感到不甚平滑。于是這車便又習慣性的躺在了那里,做一具尸體。
那車的周圍也有許多車,不過它們的每個零件卻是如此的協(xié)調(diào),花花綠綠的色彩,精巧別致的踏板……而那車呢?任憑它的每個零件彎扭曲折,好像慈母般讓她的每個子女平均的擁有。于是這車的樣子便有一些匪夷所思了,黢黑的一身,籠罩了一層壓抑的氣氛,像沒有月亮也沒有風的夜晚。
于是,那車便一直沒有主人。
其它的車陸陸續(xù)續(xù)都賣了出去賺了錢,這跛腳的店主對這車愈發(fā)的不滿起來,占用了這本就狹小的空間,每個下雨的午后他常常在想,這車早就不該在他的店鋪里了。有一個人來換剎車,他便拆了那車的小部分。不過,他覺得就像喝一杯啤酒那樣簡單,盡管他從來就沒有騎過車。沒有哪一個人說得清楚,這車在那個角落呆了多久了,也沒有人說得清楚這車還要在那個角落呆多久。店主仍然在每個早晨將它擦得干干凈凈,盡管這車一如既往的默默無聞。(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知道這輛車的人已經(jīng)習慣了。
街上依然人來人往,無數(shù)輛自行車像螞蟻一樣爬過門前……那車一直昏昏沉沉的活著,仿佛他是世界上最孤獨的一個生命。然而,就當這車打算將這索然無味的生活繼續(xù)下去的時候,在一個下雨的午后,一個衣衫破爛且面色蠟黃人走了進來。
店主長舒了一口氣,以虧本許多的價格賣了這輛車,盡管他知道這個人并不需要。這車終于自由了。人們開始在陽光下見到這個車的尊容,確實不咋的。這車像享受似的呼吸著新鮮的空氣,黑色的坐墊下面像黑色的幽靈,行駛在這平平直直的公路上面。其實,它早就該是一輛廢車了,不信你看和它同年代的,那個不是進了廢品廠呢?濃黑的漆早該被褪掉,那還會是現(xiàn)在的樣子呢?而這車卻全然不知道它已經(jīng)被議論過許多次了。
這人像圣徒般的擦洗著車身,盡管這車如此的老土。那車便一直干干凈凈的活著,有的人早就不平衡了,那車怎么能夠享受如此好的待遇呢?不過這車一如既往的不聞不問,仍保持著它寧靜與低調(diào)的本色,盡管它少了一部分,它還是那樣活著。也許真的有奇跡發(fā)生。
就這樣過了兩個月。人們滿以為這車不會有多少的好運了,它終究是進回收站的,人們總想著,就在你低頭的瞬間,比這車好十倍的車早已經(jīng)過去了。可是,那車還是那車,它又有什么高傲的資本呢?但中彩票的人總在不經(jīng)意之間。
在兩個月零一天下雨的午后,這車的主人幸運的聽說城東有許多房子拆了,留下了許多廢舊的衣服和發(fā)霉的糧食……他顧不上自己的身體了,收拾好口袋便騎車向城東駛?cè)?。他的眼睛有些花了。他奇怪的看到了路上有許多穿著花花綠綠的衣服的人騎著自行車,他有點慌了,于是這車的輪子跑得更快了。當一些閃光的玩意照過來,他好像明白了什么似的,他不想今晚的糧食被別人拿走。而這車始終不知道。
雨又開始下了,黑色的車身沾了許多泥水,不過這車卻渾然不介意,仍然使勁的行走著。終于這黑色夾著泥水甩開了許多人,盡管他的主人咳出了血。正將它要甩開這閃光的燈的時候,它的主人胳膊上好像有了什么東西。
一聲脆響,人已經(jīng)飛到了路邊的花臺上,這車仍然好好的。許許多多閃光的玩意向他們射來,它看到許多人的向他們擺出歡呼的笑臉,它迷失了。它的主人站了起來,一步,兩步……轟然倒地。
他死了,它沒有主人了。
車和人的照片出現(xiàn)在許多東西上面,人們不禁佩服起這車的好運來了。在一個寬敞的玻璃柜前,一個銘牌寫到;“為紀念那些為自行車做出重大貢獻的人……這車我們將永遠收藏”。
十年,二十年……人們習慣性的走過了玻璃柜前。
那車,一如既往的低調(diào)著,渾黑的漆還是沒有斑駁。
人們又嘆息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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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莊海君 審核通過并說 引人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