盜遇
?散落著暗紅色磚瓦殘渣的小道徑直通地向新落成的小區(qū),他胳膊里挾著干活的工具,在昏暗的路燈下,瘦長身影落在地上,像是一根倒在地上的麻桿。??雨早就停了。急驟的暴雨把停在小區(qū)門外的幾輛出租車沖刷得格外干凈,他若無其事地摸出一支煙,借著嘴邊閃過的火光,目光極快地投向那幾輛出租車,車窗緊閉著,車內(nèi)空無一人,他的心一陣陣地揪緊,臉倏地紅了,腦子里翁地一聲,腋下的那包東西險些落下。??出門前,妻兒都已睡下,他放下捏在手里幾張帶著余溫的十元票子,把門輕輕地帶上。??作為小區(qū)的建設(shè)者,他在這里苦干了一年,工錢卻分文未得。女兒就讀的學(xué)校開學(xué)已有一些日子了,女兒留在家?guī)推拮釉诩依锵魃介?,一雙小手浸在堿水里,泡得發(fā)白。今晚他再次來到這個既熟悉又陌生的地方,他狠狠地咬咬牙,下意識把手伸進包里,所有的東西都在,他要干一件自已一生前所未有的大事……??大門是朝東面開的,朝北的那棟樓共有四個單元。頂層有一個鐵制的梯子通向樓頂,車庫下有一道門,可以直接走上去,門是電控的。他還清楚地記得那門的邊框還有些偏斜,他往墻上抹灰漿時,大片的漿泥厚薄不均,為此,他沒少被工地上的包工頭臭罵。??守門的保安歪著身子倚靠在一張木椅上,“辟啪”“辟啪”地撥弄著手中的對講機。他把頭上棒球帽檐下意識地往下拉了拉,蹲下來扯了扯皺巴巴的褲腳,邁開步子朝門口走去。??“你好,請問你找誰?”保安不失禮貌地向他敬了個禮。??保安警惕的目光讓他的心砰砰直跳,他不敢與保安對視,眼角的余光卻偷偷地朝六號樓掃了一眼,然后故作鎮(zhèn)定地把帽子脫下:“六棟的,真倒霉,家里的水龍頭壞了?!??“你看,快午夜十二點了,還能到哪里去找人修,真是見鬼了!”他手指了指腋下的那包東西接著說,“只好自已動手修理了?!??“怎么沒見過你呢?”保安一臉疑惑。??“你是新來的?以前那個大個子昨不見了?”他反客為主地答道。??此時,他心里知道,自已只有保持鎮(zhèn)定才不至于被除人懷疑。??“你是說我們組的小王啊,他回家探親去了,我昨天才接班。”保安臉上立刻堆起著笑容。??“哎呀,看我這記性,家里的水龍頭水閥還沒關(guān)呢!”說完,他頭也沒回就徑直地朝六號樓走去。??他貓著腰蹲在一叢半人來高墨綠色的冬青邊,目光最后鎖定在其中一戶人家,他輕松地沿著墻上的消防管爬到三樓的陽臺,攀爬是他在工地生存的技能,赤腳踩在陽臺紫黑色的瓷質(zhì)地磚上,手不由得一陣哆嗦,他下意識地放下手中的鞋子,扶著光滑精雕細刻的鐵藝欄桿慢慢向客廳靠近。??這時,屋里傳來主人幾聲輕微的酣聲,他嘴角露出一絲得意的冷笑。??“都幾點了,你還沒睡啊?”一個女人的聲音從里面?zhèn)鱽恚灸艿亻W身帖在陽臺外寬大的落地窗邊,額頭上冷汗直冒。??“睡不著,孩子的學(xué)費還沒著落呢,學(xué)校老師說了,再不交學(xué)費,勸咱家的婷婷休學(xué)?!??他的心猛地一怔:自已女兒小名也是叫婷婷,他眼前閃過女兒和床上熟睡的妻子的身影。??接著,里面?zhèn)鱽硪宦暷腥说膰@氣聲。??“要么,咱另外租一套房子住吧,這里的房租金實在太高了,一個月下來,加上水電等費用少說也要五百元,咱一月這點收入,實在撐不住了?!蹦腥舜蛄藗€響亮的噴嚏。??“當初咱住在鄉(xiāng)下老家不是好好的,你偏要來這城里?!迸苏f。??“要么,咱明天就搬家吧?!??“搬回鄉(xiāng)下老家?要回,你自已回吧!”男人憤憤地說道,他在窗外聽得十分清楚。??接著,屋里的燈閃了一下,又熄滅了,隨后,什么聲音也沒有。??他憋住氣,卷曲著身體靠在窗邊,大氣不敢出。??許久,他確定屋里沒有動靜后,兩腿夾在消防管上壁虎一樣地滑到地面上。??他的腦子里亂七八糟的,他甚至十分懊悔自已剛才的作為,最后他嘴里喃喃道:“真悔氣,沒錢也租住這么好的房子住,真是豬鼻插蔥----裝象?!闭f完,把包里的刀子、改錐、撬棍和繩子全都丟在樓下的垃圾桶里。??此時,三樓上的窗簾被屋里的人拉開一條縫隙,窗下蹲著兩個一高一低的黑影。??“那人爬到咱家陽臺時,我正好被一泡尿弄醒?!蹦腥颂嶂澴诱f。??“慶幸的是剛才那個小賊沒進來,要不是咱剛才說的那番話,沒準這家伙真要進屋來?!迸宋嬷馗挠杏嗉碌卣f。??“睡吧,你看那人走遠了,我想這個人不會再來了?!蹦腥搜鲱^打了個哈欠,得意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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