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西瓜的已邁過五十歲的坎，往六十歲上爬，一米七細高個，有點彎背，黑紅臉皮，小頭小腦上一年四季生長著黑白兩種頭發(fā)，白發(fā)占了絕對優(yōu)勢；就像非菜樣，二個月割一次，割了它在長，頭皮癢了，用手前后呼啦一下就算打理了；兩只小耳朵，長駐兩邊，晝夜站崗放哨。正中安插了尖鼻子，小眼睛狡猾地眨巴著。眉毛上面集中躺著四道皺紋。發(fā)黃手指夾著煙，坐在帶后背高馬扎上，一只手隔灰褲子在膝蓋上抓撓著。??看到我就責(zé)備：“你怎么不早來??？你要是早來了也能撿到錢?！蔽曳藕密囎樱茏由蠑[列著蘋果，漫不經(jīng)心地問：“撿誰的錢去?！彼炔患按D(zhuǎn)過西瓜車，不拿煙手比劃說：“一個人買我十六斤西瓜，掏錢時掉了一疊，有五百?！彼劬﹂W閃發(fā)光，伸出五指在我眼前搖晃。我抬舉頭驚奇問：“真的？”他一臉嚴肅：“我這么大年紀了能騙你嗎？”我還是疑惑：“你怎么不要??？”他趕緊把頭一扭，不屑一顧地說：“我哪能要哪樣錢?。坎皇俏业膱詻Q不要。哪個人可能是走遠路的，外面還穿著雨衣呢，掉得時候才沒有覺出來。還有一個小矮個，他已經(jīng)買好西瓜，光等著給我錢哩，也看見了，沒有動。讓農(nóng)村婦女拾走了。她提著，一道藍一道紅大塑料包，手脖上系著花手絹，眼睛角瞄著地上的錢，把包往前一挪，包正好壓在錢上，就站在哪里沒有動，掉錢哪個人轉(zhuǎn)身子把西瓜放到腳踏板上，騎上車走了，她彎腰撿起來了，要個小西瓜往北去了?！??我坐到陰涼處，他也跟過來，歪著頭不甘心地說：“其實我拾也中，就在我車前掉的，我拾能不行嗎？咱不能哪樣做，不是自己的錢不能要，哪好??！得遭報應(yīng)的。俺莊上有一個，他早晨五點上班去，拾了一袋子糧食，以前糧食值錢，隔了半月他就被車撞了。不行，不是自己的錢堅決不要。我到西鄉(xiāng)賣棉花去。老板數(shù)差了，該八百給了我九百。我接著又還給他了。以后再去對我可好啦，梁山人講義氣，見到我老遠就喊，比親兄弟還親呢！人啊還是行好了好，我現(xiàn)在給別人說媒，成了得有兩桌了。他們都說到我家去坐坐去，堅決不讓去，現(xiàn)在都有電話，聯(lián)系，你說別人到了我家，他能空手去嗎，多少得花個百兒八十啊，年輕人掙點錢都不容易，咱們能要他的錢嗎？不能要。”??看工地李老頭腳蹬三輪過來了，車上放著新買蜂窩。沒有下車問：“西瓜多少錢?。俊彼B忙跑過去：“七毛?！闭f著搬了一個西瓜：“你要這個吧。皮溥，沙瓤的，別人要我都沒有給他，這是我專門在地頭種得，上的是豆餅，好吃，百分之二百蜜甜?！崩侠钫f“六毛行嗎？”他看也不看老李，果斷地揮揮手：“老哥你也忒不實在啦，我給你最低價錢，最好瓜，在這個縣城里你絕對買不到這么好吃瓜，你要是買貴了再給我送過來?！彼崤鞴?，用余光瞅著老李走遠了，連忙笑嘻嘻高聲喊：“回來，給你吧。”老李說：“你這是想專門讓我跑一趟?！辟u瓜笑了：“不是讓你跑一趟，我想讓你鍛煉身體。”??老李把蜂窩往前挪了挪，騰出放西瓜地方，聲明：“現(xiàn)在身上沒有多余錢，蜂窩長價了四毛六一塊，一天一個價，又買點涼肴，一會給你送錢?！??賣瓜把臉一沉說：“老哥你可說好了，你別說拿一個瓜，就是抱走兩個我也不能說別的，老哥渴了，拿走，吃去就行。”貼心溫暖話說得老李異常激動：“你放心，我做事情從來不會讓別人在后面戳脊梁骨，放下車子就給你送回來?！??賣西瓜的用五指攏成一個，指著老李后背瞥著嘴說：“他車把上掛的豬耳朵才這么一點，兩口就下去了。還花了十塊錢！”??賣瓜的用手拍著胸部，還是念念不忘五百塊兒錢：“我做事情憑講良心。要是揀了五百塊錢，睡覺都不安穩(wěn)，吃飯也不香，就給做賊樣，心惶惶。那五百塊錢，小矮個也不能拿，他在掉錢人后面站著呢，他的眼睛光往錢上夠。他要是拿肯定被發(fā)現(xiàn)了。”??他把煙扔掉用腳碾碎，遺憾中帶著憤慨：“掉錢人很挑剔，挑一個換一個，這個不熟，哪個熟過了，非得讓我到車上拿哪個最上面的；圓的帶條紋的哪個。價格也是給你壓了再壓。奶奶的十六斤二兩瓜，他非得讓我按十六斤，要不他就不要了，還說呆瓜呆瓜，這家伙可呆夠了，一下子呆走五百哈哈……”他幸災(zāi)樂禍笑著。??李老頭一手把西瓜托到肩膀上，另一手扶持著，生氣地問：“這個西瓜多少斤??？”賣西瓜連忙接過去：“七斤??！”李老頭把西瓜放到塑料袋子上：“你再給我稱稱，六斤?！辟u西瓜打著哈哈：“可能我看錯了，把六斤，看成是七斤啦。早晨你知道我?guī)c起的嗎？三點起來摘瓜，困得我光打盹，睜不開眼，你問問哪個妹妹，抽了兩顆煙，提提神才好一點，老哥對不起是我看錯了哈哈……”李老頭還是不滿意：“俺經(jīng)理在你這里買得是五毛錢一斤?！辟u西瓜用手拉著老李手著，親切地說：“老哥哥，說實在的，我現(xiàn)在有兩個學(xué)生上學(xué)，家里有點困難，你就算給幫忙吧！老哥長得慈眉善目，一看就是個好人哈哈……，這樣吧，六斤瓜，六毛錢一斤，六六三塊六，你拿三塊五吧哈哈……?！彼盐鞴戏诺嚼侠钍掷镎f：“老哥哥你知道，剛才有個人掉了五百塊錢，我就沒有撿?！崩侠畎琢怂谎?，嘴咧成褲腰：“拉倒吧，我到四海城買蜂窩去，看到他掉了，我沒有走，裝作點煙，我看看誰能拿走。當時你在車上蹲著給那個掉錢稱一個花皮西瓜，根本沒有辦法拿。一個婦女把它壓在袋子下面了?！??我找個平坦干凈地方，把賣西瓜人的凳子也拿來放好，我很欣賞賣西瓜說話水平。想繼續(xù)聽他講錢和良心事情。遺憾是他拿起凳子放到車上，推著三輪車方向盤說：“不在這里賣了，到工廠門口去，一到下班時間就給撒雞窩樣，人呼呼往外來。一會把我西瓜搶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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