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沙江的記憶
金沙江的記
文\舟帆
秋月,秋雨,秋風,水已過了三秋;秋雨還在下,秋風仍在刮,沒有往日涼爽的愜意,冷颼颼的,好像期待著你擁抱的吻別。山花在秋風中舞動,全身心地投入最后的告別演出,借著秋風,用她的氣息吻別著曾經(jīng)痛愛過她的人們。
人們對故鄉(xiāng)的依戀,常常是寄情于山水之中。故鄉(xiāng)的山,故鄉(xiāng)的水,故鄉(xiāng)的親人,會讓你魂牽夢繞;無論你身在何處,一陣風,一場雨,一輪月,也會觸動你對故鄉(xiāng)思戀的那根琴弦。
我的窗外就是金沙江,這條來自雪域高原的黃龍,在這兒將會被長江的名字所替代,結(jié)束她曲折迂回大起大落的行程,伴長江匯入浩瀚的大海。
其實金沙江并不美,水從來沒有清澈見底過;每年從五月到十一月都是江水上漲的時期,水變得非常的渾濁,其流量是平時的兩到三倍。但江水有它獨特之處,其水夏季是高原融化的冰雪,刺骨的寒;而冬季則是暖融融的,手浸泡許久,沒有絲毫的涼意,拿出水面,還能見到絲絲的熱氣升騰。(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孩提時候的家鄉(xiāng)是清貧的,電視機是稀有的,家用電扇也是僅有的。河邊,江水自然就成了大人和孩子們納涼避暑的好去處。滿河邊的人們,大人們涉著水,扇,當然是沒有必要打的了,而十幾歲的孩子們,赤裸裸一絲不掛的,或水中,或躺在河邊沙灘上,沒有半點兒的遮掩,沒有半點兒的羞澀。成百的而且是少男胴體的寫真,現(xiàn)在只能是一副塵封的油畫和記憶了。
金沙江的美在于它的沙。細細的,軟綿綿的;冬天河水較清澈的時候,陽光照在水面,江水輕拂著岸邊,銀光閃閃的,里面有時點綴著黃色耀眼的顆粒,那就是金沙,至今偶爾還能見到有人在河邊立一把篩子什么的,沿襲著那古老的淘金術(shù)。
有岸的地方就有沙,平坦的地方就是沙灘;幾個月的沖洗,沙沒有半點兒的塵土,陽光燦爛的冬日,你盡管打著赤腳盡情地在沙灘上翻滾,輕輕一拍,絕對不會沾上丁點兒塵埃。還有落差幾米高的沙巖,你閉上眼睛只管往下跳,絕不會傷你秋毫,讓你體驗一下超越凡塵的瞬間。
金沙江的美還在于它的石。沙是隨處都有的,但石灘總會固定在某一處的,雨花石星星點點的點綴其中:紅的像瑪瑙,綠的像翡翠,白的像玉石,更有奇石愛好者們,成天在石灘上轉(zhuǎn)悠,祈盼能有所收獲,真的有時還會賣個好價錢。雨花石幾百年來無人問津,也許是兩年后庫區(qū)淹沒,物以稀為貴的緣故吧,越來越珍貴起來,居然形成了市場;經(jīng)過打磨,還的確能魚目混珠的,成了大家珍藏的搶手貨,聽說有人還發(fā)了一筆小財呢。
石和沙都是建筑的好材料,全縣的建筑都歸功于它們,枯水季節(jié)取之,第二年洪水過后照樣有之,像尼羅河的定期泛濫帶來肥沃的土壤一樣,金沙江每年的漲幅,也為兩岸帶來取之不盡的建筑原料。
金沙江的美還在于是中華鱘魚的新房和搖籃。每年冬季的是時候,鱘魚都會從大海溯長江,最后到達金沙江的這個地段繁衍后代,產(chǎn)卵后親魚又回歸大海,它的子孫們?nèi)缓蠼?jīng)過漫長,艱辛,危險的行程,順江而下又回到賴以生存的大海;千萬年來,周而復始,生生不息。
可能是因為金沙江冬暖夏涼的緣故吧,離長江口的這段就成了它們最好的繁衍基地,而且有以它命名的地段,叫臘子窩(我們這兒管中華鱘魚也叫臘子魚),因為每年臘月的時候,也是捕獲它們最多的時候,每年在那兒都會捕到很多鱘魚。
鱘魚的肉是非常鮮美的,它沒有刺,只有一條脊柱。厚厚的魚皮,糯糯的;白白的脂肪,仿佛含在口中就會融化;米色的肉里鑲嵌著條條粉紅的線段,或絲,或片,無論你咋樣翻炒,總是嫩嫩的,那種滋味啊,只能意會而不能言傳的。我很慶幸曾有過這樣的口福,據(jù)說現(xiàn)在人工飼養(yǎng)的也要兩百多元一斤,還不是一般人想吃就能吃到的。
金沙江的美還有它帶來的亞熱帶濕潤的河谷氣候。沿江獨特的海拔落差,獨特的氣候條件成就了各種的植被。時令水果不絕于季:從春天瑪瑙般的櫻桃,黃澄澄的琵琶,白里透紅的蟠桃,翡翠般的李子,到夏秋剝開渾圓的外殼露出像煉乳般的龍眼,身著大紅袍的柑橘,各種著裝,不同身段清脆可口的梨,撕開毛茸茸的外套,露出青翠欲滴的野生獼猴桃,紅燈籠般清甜爽口的柿子,到板栗,核桃之類的干果,就連冬天也有沁人心肺甜得心醉的甘蔗,那正是春節(jié)解酒的上品。
馬上就要截流了,緊接就該移民了,就要離開生我養(yǎng)我的故土,來到陌生的岷江邊了。故鄉(xiāng)承載了多少兒時的夢想,盡管有的夢是破碎的,傷感的,終生都在遺憾的,但她比竟伴隨你從牙牙學語到現(xiàn)在的知天命之年。不知是喜還是憂,當我們正在截流筑壩的時候,據(jù)說美國還有別的西方國家正在炸毀幾十上百年前所修的大壩,還大地一個自然。
中華鱘魚隨著葛洲壩和三峽大壩的矗立在金沙江段已經(jīng)徹底地消失了,它的另一個搖籃,烏蘇里江也不知能去否,如果不能的話,這種古老物種已經(jīng)人為的扼殺于搖籃中了。
家譜里記載,祖上也不是地道的金沙江邊人,也是幾百年前的明末清初從湖廣填川而至的,至今還保留著一些湖南的土語。在我們這一代又要移民了,難道這也是天意的輪回?
隨著庫區(qū)的淹沒,兒時的夢,兒時的沙灘樂園,兒時充滿幻想的雨花石也隨之而湮滅。此時你再重溫一下余老的“鄉(xiāng)愁”,淚水定會奪眶而出,模糊你的雙眼,讓你陷入深深的追憶……
故土難離呀,到那天,我將裝上一小瓶的江水,但一定要渾濁的,裝上一小袋的沙,再放上幾粒小小的雨花石,擱在枕邊,讓它們伴我一直走到生命的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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