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接到外甥女打來電話：“小姨，你今天打電話給外公了嗎？”我一愣，“沒有啊，打電話給他干嘛？我不是讓你轉(zhuǎn)告他們，我今天有事不去看他們了嗎？”“唉，無語，你這女兒真不稱職，”她很老成的說著“今天是父親節(jié)”

“哦，”我凝了一下“我還從沒給他打過電話，你也知道，我這人說不出口，有些話，說什么呢，”有些為自己辯解的意味。

“你說，爸，我愛你”姐在邊上大聲說，然后哈哈大笑。

我還真是個不會表達的人，尤其是在父親面前。

說實話，我并不太喜歡父親，因為總感覺他偏心著姐，姐太優(yōu)秀，她的光芒壓制了我，更顯出我的平庸和卑微。小的時候與父親更沒有交流，在七八十年代的農(nóng)村，父母哪有心事管孩子學(xué)習好不好，心里有什么想法。他們想的更多的可能是地里能多產(chǎn)些糧，收成怎樣才能更好些，一家人的日子怎樣才不會挨餓受窮，我的父母屬于那種能干型的，雖說在我的印象里家里很窮，很少很難得有新衣和除了飯菜以外的零食，但畢竟是小女孩，每次看見父親買來新衣和新鞋給姐，我會嫉妒的發(fā)瘋，在心里恨上父親一百遍一千遍，但也只能無奈的接受姐穿小了的舊衣。那時常在想：我肯定不是他們親生的。倒是媽能體會我的心思，常在下雨的天氣里去當時合作社扯上幾尺布來為我們姐倆做衣或褲，母親是沒有偏擔的，做什么都是一人一件，而且一模一樣。

后來外出求學(xué)，然后工作，戀愛，結(jié)婚，生女，都一直忽略了父親的存在，直到離婚后，父母放棄了家里的所有，來縣城幫我開店，才突然發(fā)現(xiàn)，曾經(jīng)印象中高大不多言的父親曾幾何時變得越來越矮小，才又與父親接觸多了起來。他的鮮活與卑微重又展現(xiàn)在我眼前。(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父親屬于那種急性子和直性子，從不知自己何時因何言語就得罪了人的那種，他說話的沖勁和不知轉(zhuǎn)彎常讓人哭笑不得，這也造就了年老時的沒有地位，當然是家庭地位。母親因了年輕時的一再忍讓和生活的艱苦，到現(xiàn)時再加上更年期癥狀，常會變本加厲的在兒孫們面前討伐父親以前的種種不是，本以為父親會暴跳如雷的挽回顏面，卻不曾想他風平浪靜有點逆來順受的意味。也越來越在我們面前低眉順眼，除了偶爾與母親爭執(zhí)的熱火朝天之外在小輩面前卻顯得更象小輩了，我發(fā)現(xiàn)他越來越矮，并且那種卑也無形中顯露出來。

那天，突然發(fā)現(xiàn)二個孩子在對著外公指手劃腳的吩咐這樣那樣時，我心突然弱到極致，父親一臉媚笑的在點頭哈腰，我發(fā)怒了，沖著二個孩子大聲怒斥：你們以為自己是誰，他是你們的長輩，外公，我的爸爸，不是你們的傭人，記住以后你們誰都沒有權(quán)利這樣對外公指手劃腳，不要把他對你們的愛踩在腳底下踐踏。然后責備起父親：你愛她們可以，但不能這樣寵，這樣會害了她們，讓她們不知天高地厚……，其實心里真的很痛，我寧愿要以前那個有點不講理的，說話很沖的父親，也不愿看他現(xiàn)在這樣卑微討好孩輩們的樣子，這種愛，真的讓人心痛，承受不起。

父親性格其實是內(nèi)向的，他與外界幾乎沒有交流，自從放棄家里的田地來城里后，他常會呆呆的坐在那，二手不停的絞著衣服，那種拘促和不安象個孩子樣顯露無疑，失了賴以生存的土地，于他是何等的勇氣。我再婚時他人也輕松了許多，也不再象剛來城里時那樣無助，倒把心思全放在孩子們身上，可卻常常方法不得體，弄得孩子們哇哇大叫，跑到外婆處告狀，惹來老伴的責罵，他卻常要為自己辯上幾句，與母親爭的面紅耳赤。

我終是什么也沒說，父親節(jié)又或母親節(jié)，都羞于說出很感性的話來，只在每個周末時陪他們逛逛街或說說老家的舊人舊事以及家常里短。

他們可能更需要的是這些，我常這樣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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