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香滿園
初夏時分,天氣已有些燥熱。山玫蹲在溪邊的一塊石頭上,手里不停忙著把洗凈的蔬菜瓜果放進竹籃,不時抬頭望望溪對岸那條小路。
天已快黑,山邊的晚霞正收起它絢麗多彩的裙幅,換上黛青色的晚裝。清洌洌的溪水中,閃爍著幾顆羞答答的星星,村口那棵老香椿舒展著一簇簇茂密的枝葉,在清涼的晚風(fēng)中搖曳起舞,沙沙作響,濃濃的樹蔭在暮色下益發(fā)厚重。小路上的行人腳步匆匆,卻沒有她最想看到的那個身影。
快九點了。
拖著有些疲乏的步子,山玫去看了看雞鴨是否關(guān)牢,豬食是否足夠。又把院壩里晾曬的干菜、衣物一一收歸回屋,該檢查的地方都查看了一遍,這才放心下廚做飯。
這大半個月來,丈夫都是黎明踏著薄霧出發(fā),黃昏伴著暮色歸來,帶著一身灰污和疲憊。眼下已是農(nóng)忙季節(jié),可地里的活兒他一點忙也幫不上,全壓在山玫一人肩上。十頭豬,一群雞鴨,地里的莊稼,還有試種的一分地蘭花。她覺得自己就象個陀螺,整天忙得團團轉(zhuǎn),真有些喘不過氣來。還好,忙了幾天,總算把稻秧插下去了,老天也幫忙,雨水及時,要不然,就是每天早晚的引水澆苗也會累得夠嗆。所以,對丈夫,她頗有些怨言。
山玫的丈夫是縣上供電公司的一名安裝組組長,這段時間正是農(nóng)網(wǎng)改造的高峰期,天天忙得腳不沾地,沒有一點空閑可以幫幫家里。在他心中,對新婚不到仨月的妻子也很內(nèi)疚,可沒法子,時間太緊迫,工作計劃是半年內(nèi)完成整個縣城的農(nóng)網(wǎng)改造,爭取周邊農(nóng)村地區(qū)都能用上安全穩(wěn)定的民用電源。(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委屈山玫了,他急匆匆往家趕。
窗外已是夜幕低垂、繁星點點。夜空宛如一屏鑲滿鉆石的藍水晶,晶瑩剔透,柔和的光輝撒滿了整個山凹。竹籬笆前一叢叢早生的蒲公英開著夢幻似的花,新吐蕊的波斯菊明艷如霞。誰家遲歸的牛兒哼哼著自己的原創(chuàng)歌曲,臨睡的鳥巢低吟著催眠樂章,田園里白晝中的喧鬧正慢慢歸于靜藹。
她披著洗凈的頭發(fā)倚在竹椅上等著丈夫,桌上已放好了熱氣騰騰的飯菜。屋內(nèi)菜香四溢,惹人垂涎,屋外蛙鳴陣陣,蟬兒低呤。初夏的夜風(fēng)吹拂在身上,夾著清新的水氣,脈脈的菜花香,其中還有一點點淡淡的,悠悠的,忽遠忽近的清香,是什么呀?她吸了吸鼻子,頭一點點重了……
山玫睡著了,烏亮的長發(fā)散亂在脖頸間。長年的風(fēng)吹日曬,繁忙的日間勞作讓她沒有城里女人白晢的膚色,但健康的小麥色更適合她這樣青春四溢,充滿健康活力的人。隨著一呼一吸間,小巧的鼻尖翼動著,嘴角隱隱噙著一絲笑意,是在做一個好夢嗎?
丈夫進門,正好見到這樣一幅恬靜的休憩圖。
看著整潔的庭院,屋內(nèi)清爽的陳設(shè),和桌上冒著熱氣的飯菜,他的眼睛濕潤了……輕輕走到山玫身邊,抬起手,想摸摸妻子的紅潤臉龐,卻發(fā)覺自已的手很臟,就這樣靜靜地瞧瞧吧!還是忍不住吻了吻那誘人的紅唇。
“哎呀……”她一下子驚醒了,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疲憊不堪、臟兮兮的臉,伴隨著一股難聞的汗臭味兒。
“去洗洗吃飯吧!”
“哎!”丈夫笑吟吟地出了堂屋。
她想,該不該和丈夫談一談呢?這樣下去誰受得了,自已累點無所謂,這樣連續(xù)疲勞他的身體也吃不消呀。
“這工作你不能悠著點了嗎?”看著丈夫狼吞虎咽地塞進三碗飯,她終于忍不住了。
“咋的啦,忽然間說起這個?”丈夫有點訝異。
“不咋的,”她摸了摸丈夫日見清瘦的臉龐,有些心痛。
“你看你,這大半月瘦了多少,臉也小了一圈?!?/p>
“沒事兒,別擔(dān)心。我可是部隊上下來的,這點苦累不算啥?!闭煞蚺牧伺募∪獍纪沟男靥?,躺在另一張竹椅上閉上了眼睛,不想說話了。
她不甘心,搖了搖丈夫。
“等等,話還沒說完呢!”
“困了,明天再說吧……”,丈夫側(cè)了側(cè)腰,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沉沉睡去,幾分鐘后,屋里響起了錯落有致的輕微鼾聲。
她低低嘆了一口氣,拿來了薄被給丈夫蓋上。摸著滿是厚繭的大手,陷入了沉思中……
山玫是熟人介紹與丈夫相識的,記得婚宴上,丈夫的領(lǐng)導(dǎo)來給新人賀酒:
“妹子,恭喜你嫁了我們所里最好的小伙子?!?/p>
她以為不過是一句禮貌的恭維,但慢慢的,日子一天天過去,也漸漸感悟到了丈夫的好。
丈夫不是那種夸夸其談的人,沒有多少言語,做事卻很干練實在,同事們都很喜歡他。從部隊上復(fù)員下地方,一直可惜沒有機會多讀書,于是工作之余報了成人自考,三年來憑著一股子韌勁,順利獲得相關(guān)專業(yè)的??莆膽{。丈夫常對山玫說,人活一世,不怕難就怕不肯學(xué),我的工作雖然平凡又枯燥,但一點馬虎也來不得,所以工作技術(shù)和突發(fā)事故處理都要認真多學(xué),多動腦,虛心向老前輩請教。處理問題時則更需小心謹慎,不能有一絲一毫的麻痹大意。
山玫下意識地望了望堂屋墻壁上大大小小的獎狀,“二〇〇七年年度技術(shù)標兵”,“抗震救災(zāi)優(yōu)秀共產(chǎn)黨員”,“二〇〇八年年度優(yōu)秀班(組)長”,……這不正是丈夫兢兢業(yè)業(yè)努力工作的真實寫照嗎?想到這里她心里早沒了怨氣,丈夫是好樣的,自己不該拖他的后腿。
猛然,口鼻間又有一陣清悠悠的香味,不是吧!山玫轉(zhuǎn)身朝后園跑去??刹皇菃幔环值氐奶m花有過半正綻放著,嫩嫩的半透明的花瓣在深藍瑩爍的星空下,微風(fēng)中靦腆著、輕顫著,象初生的嬰兒般可愛、不勝嬌柔。清新淡雅的香味飄散開來,彌漫了庭院內(nèi)外,周遭的一切似乎都籠罩在了這幽幽的花香里,整個山凹陶醉了……
遠處,燈光、繁星已匯成光的海洋,分不清哪是燈光,哪是星光,那一片萬家燈火,不正是和丈夫一樣戰(zhàn)斗在第一線上的電力員工們努力奮斗出的輝煌美景嗎?正是這些平凡的人們造就了這不平凡的世界,讓日復(fù)一日,年復(fù)一年的瑣碎與微小,責(zé)任感與使命感筑就成了這璀燦奪目的光明景象。他們的工作就象這清香幽蘭,外在不起眼,卻給予人們諸多益處。
凝視著遠方,那燈火斑斕處,山玫微微笑了……
首發(fā)散文網(wǎng):http://www.277762.cc/subject/1237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