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區(qū)老頭老太太的那點事
1-86號樓是媳婦八六年上大學那年就搬過來入住的,老三代,新格局,剛來的時候,樓區(qū)并沒有種植多少花草,為此,教中學的岳母還特意寫了一篇散文《呼喚樓區(qū)的綠》發(fā)表在石化報上,到如今,樓前樓后,樹影婆娑,沒有羊腸小道,你都沒法子進去。
3-302一家兩口子,退休干部,不到七十,在正對著單元門口處,開墾出一片巴掌大的地方,象侍候自家菜園子似地,每天挑水、鋤草,干得不亦樂乎,十多株土豆花,飽碩豐滿,一長串牽?;ù抵扰赖搅寺费?,大雨天,男的穿著個高筒雨靴,在單元門外的雨水管那,緊忙地接水,兩只水桶在他手里如飛似地交替,女的披著件老式的蓑衣,拿一張鋤頭在挖溝引流,分不清是汗水還是雨水,反正是爺們穿著的白襯衫,濕漉漉地貼在身上,兩只咂咂頭若隱若現(xiàn)。
4-401,老頭老太,身高體胖,不知其姓,卻也是干農(nóng)活的好手,專用的小鋤頭鈀子,輕巧得勁,居然還在那鋪了一條小石子路,幾顆向日葵,高高大大,蔽日又遮陽,有點象過去皇帝出門都要打一把黃蓋。一大早,大娘就坐在自搭的石凳上挑韭菜、擇豆角,大爺則在一旁,雙臂自然下垂,閉目、吸氣,養(yǎng)神,到下午四點的時分,從自家的陽臺引下來一根三、五十米長的水管子,順著外墻撇下來,一直延伸到地里,澆水灌溉。他們家的那片小天地里四周眾多的還是簇簇的丁香花兒,其次才是姜不旯,姜不旯因為長相難看,又稱之為鬼頭姜,在我們老家一般叫它為洋姜,曬干了,丟進壇壇罐罐里,再摻和些紅辣椒末可以當咸菜來吃,脆脆的,辣味自然沒有普通鹽姜那么濃郁。
2-402,李大爺,樓下有一攤位,堆放他們家的一些雜物,兩輛破爛不堪的嘉陵牌摩托,拾掇了又拾掇,一踩油門,五樓、六樓都能聽得一清二楚;一輛永久牌自行車,也是除了鈴鐺不響哪都響,李大爺?shù)男蘩砉ぞ叩故侨煤埽瑑?nèi)六角的板手大大小小地好幾套,這個鉗,那個斧的可以說是應有盡有。李大爺前年在草棵里偷摸養(yǎng)了只白兔,用廢舊的磚頭搭起一個不起眼的小窩,每天斬些白菜幫子和胡蘿卜喂它,并不怎么招搖,卻沒成想兔子五、六斤沉的時候,半夜叫人給摸了去,實在是可惜。好在,李大爺家有一對龍鳳胎的外孫子,十分可愛,成天圍著老頭,姥爺姥爺?shù)睾埃嬗行鄄会屖?,我心里想,李大爺晚上睡覺,可一定要警醒點好,別讓人販子把小外孫給拐了去,那可得要了老爺子的老命。
3-602,兩口子,安徽人,男的每天起大早,四點多,天麻麻亮就到火車站溜達一圈,白天有的是精神頭,今年也是在樓下的草棵里用附近的磚頭瓦塊搭建了一個簡易的雞窩,一個半月,十幾只土雞養(yǎng)得肥肥實實,估計再有個把月,就可以殺了清燉,我早就在他那預訂了一只,按市面上的價格,我買。每天,他在樓下斬一些青菜給雞送過去,也是一日三餐,可能連夜宵都準備好了。那雞籠非常隱蔽,好多天了,物業(yè)的人沒有人知道,要不早就沒收成國有資產(chǎn)了,十多只雞也是爭氣,從不高聲喧嘩擾民,整天是吃了睡,睡了吃,真正是養(yǎng)尊處優(yōu)慣了。
1-502,是陳老師家,聽說陳老師年輕時在小學教數(shù)學,現(xiàn)在熱衷于佛教事業(yè),廣結(jié)善緣,動不動就組織一幫老頭老太太去周邊的濕地放生。一般放生的以泥鰍居多,偶爾也有幾只云中山雀。春天的時候,陳老師也樓前樓后種種花草,她那塊地里還專門準備了一只小缸子,大半截都埋在地里,裝一些發(fā)酵了的肥料,她栽的小蔥,綠油油地,充滿著生機,搙一把,回家沾醬吃再好不過了,純綠色食品。大醬,是黃豆餅打好的,最好是炸成熟醬,才有香味。陳老師的地里還有黃花菜,細長的莖干上,居然就開滿了大朵、大朵的黃花,真有些擔心那莖干會承受不了它的份量,搖搖欲墜。陳老師的愛人,戴付眼鏡,不怎么干活,成天抱一只板凳下樓,在太陽底下一坐一整天,風雨不動,每次路過他的地盤,我都會主動到跟前打招呼,老爺子氣管不是太好,說話有點嘶啞,逢人只說三分話,怕冷,大熱天,我穿大短褲滿世界跑的時候,他總是長衣長褲,剛立完秋,他連小軍帽都戴上了,他說要不,老袋瓜上跑火車似地,涼嗖嗖;到冬天,他的羽絨服比別人早穿十天半拉月,脫的時候也是比別人要多捂好一陣子,老頭沒有別的愛好,跟前打麻將的老頭、玩撲克的老太多地是,他根本就不打籠,看都不看一眼。(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2-201,張連和,剛開始的時候,我一直以為他大名應該叫張連“hu",就是老坐莊的意思,可能是中國麻將的產(chǎn)物,他是我們這個樓區(qū)公認的樓長,他的麻將水平還真是不錯,他發(fā)明了一種麻將打法叫“扳倒聽”,意思是說,聽牌之前必須只能吃岔一口,而且所聽的牌必須是夾,這無形中增加了和牌的難度系數(shù),整不好,一把牌就能把你整到桌子底下去,二單元、三單元的老頭玩麻將,從不動錢,輸了就對不起,鉆桌子,不論你退休之前的職務高低,都得講究規(guī)矩,沒有規(guī)矩不成方圓,點背的時候,有可能一上午、一下午,都得鉆,永世不得翻身,好在還能鍛煉身體,也就不為過,一人鉆桌時,在一旁看熱鬧的人,還得“敲鑼打鼓”,把一張本來就破舊不堪的桌子擂得山響,輸?shù)娜?,也還麻利,“嗤”的一聲,就爬了過去,讓起哄的人早早收場。正是打麻將的緣故,我平日里管樓長不叫樓長,而叫“師傅”,因為他鉆桌子的技術(shù),高人一等,不服不行。
前幾年,岳父不在家,師傅還親自上門來教我淹酸菜,淹酸菜的幾個環(huán)節(jié),他手把手教給我,一是選那種實稱的白菜,剔去幫子,涼幾天,風干一些水份,在每棵白菜的根部還要挖一大洞,然后在大酸菜缸里碼整齊,撒上鹽,添滿水,放一袋酸菜鮮,最后壓上一塊干凈的大石頭,放置于通風處;第二年,我以為自己學徒出山,如法炮制,結(jié)果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北方儲存胡蘿卜、白蘿卜也是有講究的,市場上一毛、兩毛錢一斤的蘿卜買了回來,先是要在地里挖一個大坑,深深地埋了起來,快上凍的時候,再去全部挖了出來,放到北陽臺,時刻注意天氣變化,太熱了,蘿卜會生出芽來,天冷了又會凍壞,驕氣得很。其實土豆子也是這樣,開春前,沒有幾家的土豆不發(fā)芽。
師傅年輕時上班,和1-202的馮叔,是一個車間,一天車間瓦斯爆炸,他倆來不及尋思,硬是從火場中逃了出來,馮叔燒傷的程度較師傅嚴重得多,三十年前的疤痕還依依在目。
1-102,胡老太太家有一智障的孫子,十多年了,不能走路,天睛的時候,由保姆抱了出來,在單元門前鋪一張床墊,讓孩子在上面自由自在地玩耍,通過鍛煉,孩子好象比以前要進步了許多,個也長了不少。
3-301,是老崔頭,兩口子,是樓區(qū)為數(shù)不多的鮮族人,平日里喜歡去黑魚泡釣魚,也是一輛嘉陵牌摩托,頭天晚上騎了去,水衣水衩,第二天正午時分,再顛了回來,招呼樓區(qū)熟絡(luò)的老頭,一起在樓下山吃海喝一下,張家、李家自然少不了蒸些茄子,或者糊熟了的苞米拿了幾穗過來,大把大把的蔥和時令新鮮的黃瓜也是必不可少的,好幾次,我在樓下一走一過,他們都招呼我過去喝兩口,我因為覺得自己年紀不大,也就沒好意思去伸筷。
2-401的齊大爺,應該是最有經(jīng)濟頭腦的,八十年代,就在海南置辦了一套房子,四、五十平,每年夏天的時候,就租了出去,到十月份的中旬,自己兩口子再過去小歇,半年在北方,半年在南方,冬暖夏涼,有些“度蜜月”的意思。
2-502的劉姨,退休之前,跟岳父在一個單位,每次單位漲工資的消息,我們都是第一時間從她那打聽到手,劉姨人實在,還熱情,侍候的小園子,也是有生有色,一棵李子樹年年結(jié)不少的果子,李子樹下,還有一根青藤開著老大不小的黃花,永遠是那么鮮活,黃花上,有一層細細的粉沫,沾到衣服上,怎么撣也不會撣干凈,順藤摸瓜,你會發(fā)現(xiàn)一青嫩的南瓜,南瓜在北方又叫窩瓜,長不多大,南方的南瓜能長一臉盆子那么大,在我外公家的木頭柜下,隨處可見,而北方的窩瓜卻只有一飯碗那么大小,真正是“窩著”的原因吧。
看著那粗狀的窩瓜藤,我總是想起南方的草地里,夏天的時候也會不經(jīng)意間發(fā)現(xiàn)一棵香瓜秧,真是稀罕得不得了,因為剛剛結(jié)出來的瓜只有拳頭大小,生怕別人偷了去,還特地扯些新鮮的草覆蓋在上面,偽裝成當年“邱少云”的模樣,三天兩天就去看看,心里想,讓它再長大一點,就摘了回去,全家人分了片吃,要不太小,還不夠一個人塞牙縫的,可是往往事與愿違,等到瓜熟蒂落的時候,那瓜居然不翼而飛,只剩下秧藤在那耷拉著。
劉姨家老頭,是戰(zhàn)老師,年輕時在中學教語文,思維敏捷,這兩年卻得了腦血栓,走道不太利落,每次跟著劉姨出門買菜,都是拖在后邊,劉姨去樓區(qū)銀行取錢,他也跟著,我勸他在家休息得了,他卻說他是來充當保鏢的,我看戰(zhàn)大爺?shù)膫€,擔任保鏢是綽綽有余,可好漢不提當年勇,現(xiàn)在的身體哪能行。戰(zhàn)老師去年冬天晚上發(fā)的病,120車都開進了樓區(qū),是我跟二單元的幾位老爺們硬是從五樓用擔架抬了下來,并一路護送到醫(yī)院。
五單元的鄰居,因為離得相對來說比較遠,不怎么交往,了解不深,在這里也就不一一介紹。反正,在這片樓區(qū),我是以“文化人”自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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