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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語的清明

2011-05-29 17:14 作者:劍鴻  | 0條評論 相關(guān)文章 | 我要投稿

劍鴻/文

盡管平日回家不多,但每逢清明,總是會趁了假期,隨著涌動的人流和車流,回到家鄉(xiāng)的小村,同父親一起,提了滿籃子的祭品,默默地來到村頭祖父的墳前掃墓。然后又沿著彎曲的小徑,穿過茂盛的莊稼地,徒步走到村子西面荒涼的土沙崗,為祖母的墓插滿香和紙錢,培上一掊新土。

每當(dāng)這個時候,本來話就少的父親會比往常更加沉默,一路無語??吹礁赣H的一臉肅穆,我也就跟在后面不敢做聲,看父親默默地拔掉墳上的野草,心情凝重地培土,小心翼翼地點燃火燭,虔誠地上香,直到一陣緊而密的鞭炮聲響過之后,父親才會從煙霧中抬起頭,恢復(fù)平常的表情,說一聲“回家”。

我小的時候,不能理解父親為什么老是這樣,所以有時會在掃墓路上不懂事地說笑。但一遇到父親肅穆的表情和眼光,我便立時收斂,也裝出一副嚴(yán)肅而莊重的神情來。后來,母親不經(jīng)意間向我提起父親的童年,我也從叔父處了解了一些過去的事情,才真正理解父親的肅穆無語,所以每到清明,我會很自然的配合父親掃墓時的所有表情和行止,自己心里也會生起許多涉世之初朦朧的心緒和感懷。再后來,我有了自己的家庭,有了兒子,清明時一起回家掃墓。一樣的路徑和儀式,年幼的兒子頑皮地和爺爺吵個不停,我常常出言喝止,但父親和兒子卻相談甚歡,一路融洽。我便不管,放眼開去,四顧熟悉的土地和曠野,回憶自己的童年,由此也常常想起經(jīng)長輩轉(zhuǎn)述而在我腦海中呈現(xiàn)的父親的童年。

父親的童年,在新中國最艱難的時期。那是一個什么樣的年代,我無法想象。但我還是經(jīng)常模糊的想到,也許童年的父親也有過和我一樣爬樹下河的歡樂、偷瓜戲狗的懵懂、追逐打架的撒野。但在父親剛剛跨過十一歲門檻時,祖母因生產(chǎn)大出血而死,死在一個狂風(fēng)大作的清冷里,死在至今還保留的檐下長滿青草的老屋里。祖母死時不到三十五歲。按照那時鄉(xiāng)間的規(guī)矩,未滿六十歲的非本姓女子,不能葬在祖墳地里,于是,祖母被本村幾個老人斂進(jìn)一口簡易棺木,在漆黑的夜里抬到村西頭的亂墳崗埋掉了。父親有時回憶,會幽幽地說起那晚的他,為了知道自己的母親葬在哪里,偷偷地跟在隊伍后面,偷偷地哭了整個晚上。

兩年后,祖父也因野狗咬傷,沒有得到及時醫(yī)治而患上狂犬癥,丟下年紀(jì)尚幼的父親和叔父撒手而去。沒有了父母的父親和叔父,從此寄養(yǎng)在他們的外祖母家里,天光腳,天露趾,直到成年,直到有了自己的家庭。然后回到村里,辛苦的為人和做活,直到有了我和弟弟,直到現(xiàn)在我們也各自有了自己的家。過年過節(jié)一家團(tuán)聚之時,父親偶爾也很感懷,會幽然地嘆息說,要是你們的爺爺奶奶還活著,能夠看到你們,那該多好啊。(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如今,時光已駛進(jìn)二十一世紀(jì)十余年,父親的面容也日見蒼老,兩鬢日漸斑白,背影日顯微駝。作為兒子的我也已經(jīng)過了而立之年、走在“奔四”的路上。我常常想,歲月所給予人的,總是通過無形的筆畫勾勒在我們的頭上、臉上和心上,無從抹去,而蒼茫的大地雖歷經(jīng)千年萬載,卻仍能在萬物蕭條過后的天生機(jī)勃發(fā)。處在時代的奔流中一心進(jìn)取,卻不顧遠(yuǎn)路甚至不遠(yuǎn)千里回到家鄉(xiāng),走在清明路上的人們,在滿心緬懷和祈求護(hù)佑之際,也會對墓旁年復(fù)一年枯榮交替的草葉花樹,投上匆忙而感慨地一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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