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憶母親

2011-05-24 21:54 作者:學(xué)習(xí)  | 2條評論 相關(guān)文章 | 我要投稿

作者:卜玉云

從我記事起,就對媽媽沒有好印象。在我們五個姐妹當(dāng)中,媽好象最不喜歡我,在我看來,幾乎到了討厭的程度。

平時,我的衣服總是揀姐姐們嫌小的,而妹妹竟可以做新的,好吃的東西,她也會說妹妹小。由于我生來體質(zhì)差,所以個頭一直趕不上妹妹,而那時也不知怎么有那么多打架的機(jī)會,可想而知,我當(dāng)時的慘狀,每次總被妹妹打的胳膊腿上青一塊,紫一塊的,有一次竟然差一點被球拍砸瞎了眼睛,即使這樣,事后挨罵的還是我。大概就是因為這個原因吧,我的性格一直挺內(nèi)向的。直到結(jié)婚后,我才明白,由于媽關(guān)系一直不好,好像一直處于冷戰(zhàn)中。又因為我特像爸,所以我受到這樣的待遇就理所當(dāng)然了。

由于媽不喜歡我,自然我是不會跟她親近的,我從沒主動幫她做過一件事情。記得小時候,媽經(jīng)常腰疼,腿疼,尤其陰天,更是疼的不行,而我總是視而不見。

后來,我結(jié)婚了,也從沒特意順過媽媽,從沒想過媽喜歡吃什么,她好什么,甚至連一套衣服都沒為她買過,就是逢年過節(jié)也總是好煙好酒的買,全是爸可以享用的。即使這樣我從沒覺得愧疚。

自從我有了孩子,媽和我的關(guān)系似乎改善了很多,她每天都要步行七八里的路程來看我,為我熬雞湯啦,燉條魚什么的,而我卻沒有任何回應(yīng),感覺那是挺自然的事,我會為一些莫明其妙的事向她發(fā)脾氣。(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后來,媽媽年紀(jì)漸漸大了,再加上身體一直不好,所以就很少出門了,就連去距家二三百米的菜市場都感到吃力了。那是一個炎熱的天,我和同事們出去吃早點,當(dāng)時覺得食物有點異味,也沒太在意,可吃過不久,我覺得很不舒服,渾身無力,惡心,隨之便上吐下瀉,同事們見狀便把我送進(jìn)醫(yī)院。所以第二天也沒上班。吃過早飯,領(lǐng)著四歲的兒子在花園里散步,眼看天陰下來了,便哄兒子回家,剛轉(zhuǎn)過花壇,兒子猛然掙脫我的手,飛奔向大門口:“姥姥,姥姥!”我定睛一看,竟然是媽媽來了,遠(yuǎn)遠(yuǎn)地看著媽媽高大的身體,但行動卻是那么吃力,兩手分別拎著兩個大大的包。

“陽陽,快讓你媽來幫忙??!”媽這樣半真半假的對陽陽喊著。

我?guī)撞經(jīng)_過去:“媽,您怎么來了?”

“走來的唄,快,幫我提一袋?!蹦菚r候,我們這個縣城還沒有公交車之類的交通工具,而媽又不會騎車子。包里結(jié)結(jié)實實地塞滿各種食物,竟然還有一條裙子。突然,我的鼻子酸酸的,一下子覺得媽媽是那么慈祥。我看媽媽,她已經(jīng)好老好老了,此時此刻,我好像有生以來第一次這么仔細(xì)地注視媽媽,高大的身軀都明顯有點駝了,頭發(fā)已經(jīng)花白,臉上的皺紋很深,松弛的眼皮下的眼睛所釋放的光華是那么柔和,額上,鼻子兩旁密密的汗珠,燙得我一陣陣心痛。她騰出一只手掏出手帕擦了擦臉,便急不可待地盯著我看:“你現(xiàn)在覺得怎么樣,好了嗎?以后可千萬別亂吃東西了,你到底在哪里吃的?食物中毒可不是鬧著玩的,今天又打針了嗎……”

“沒事了,不嚴(yán)重,看你,干嘛還來,天要下雨了……”我的話被哽住了。

“來看看你,不然怎么放心,我買了些你喜歡吃的,你看看想吃什么就多吃,有些得等你好了以后才能吃,看看,我還給你買了條裙子,你穿應(yīng)該很好看……”

我一下子把袋子拽過來,胡亂地翻著,假裝看是什么,來掩飾那就是不受控制的大顆大顆的淚珠,一任它們啪啪啪地砸在媽為我買的東西上……

“你這丫頭,就是沒出息,有什么好哭的,就是改不了你這壞毛病,什么時候才能長大……”

我不瞅她,又把那個袋子“奪”過來,在前面匆匆的走著。也就只有這一次,我硬讓媽媽在我們家吃飯,我為她炒了辣子雞,為她炸了魚,還有一些不知她愛不愛吃的東西,反正都是我用“心”來做的。在平時,我們家總是婆婆做飯的,我哪有下過廚。

當(dāng)我把飯菜擺上桌的時候,我分明看到了媽媽眼中涌出了淚水,這頓飯,媽媽好像故意吃了好多,婆婆也吃了很多,并且她們一直在夸我的手藝,說辣子雞的味道是多么特別……可我就是沒有一絲得意。

休息了一會,媽要走了,因為我老公出差不在家,而我又帶不了她,她只能再獨自走回家去。把媽送到單位大門外,我便回來了。可剛進(jìn)屋,婆婆便遞給我一個小紙包,說是媽媽留給我的,打開一看,那里面竟是一沓錢。我的心像被使勁揪了一下,疼極了,眼淚瘋狂地流了一臉,我迅速抓起為兒子買的巧克力,騎上車飛一般地去追媽,追上她時,她似乎很吃驚,我一句話也說不出,掏出那塊巧克力,硬塞進(jìn)她的兜里,她掙脫著往外掏,邊自言自語著:“這孩子,給我這個干什么?我又不吃……”

“您別掏了,在路上餓了吃……”我按住她的手,一顆淚砸在她干巴巴的手上,她輕輕抽出手:“好,好,我?guī)е?,餓了就吃……”其實當(dāng)時我和她心里都明白,在回去的路上,是絕對不會餓的,而且也絕不會吃的。我堅持要陪她走回去,她用那種我從沒體會過的笑拒絕著我,我只能站在原地看著她的背影越來越遠(yuǎn),直到再也看不清她一次再一次地回身向我揮手,我才敢俯在車上旁若無人地大哭起來……那也就是媽媽最后一次去我家了。

那幾年,由于工作不順,再加上孩子小,雖然和媽媽的關(guān)系有了緩和,但總以自己不順心為借口,從不曾費(fèi)心地照顧故過媽,還把孩子送給她帶,而我卻不知那時的媽已是疾病纏身了。

那天,爸打來電話,說媽摔倒了,腰腿的骨頭都有斷裂。我趕到的時候,媽已躺在床上,正大聲的呻吟著,姐姐們正埋怨她為什么不小心。接下來的日子,媽就再也沒有下過床,不久由于咳嗽的厲害,又查出肺癌晚期,也就從那一刻,我徹底崩潰了,對于媽媽的愛從我心里徹底覺醒了,我的心瘋狂般的撕扯著,我愛媽媽,我不能失去媽媽。我要照顧她,為她做一切一切。我在單位請了沒有期限的假,每天為媽炒辣子雞,為她買各種零食,只要我能想到的,只要我認(rèn)為是好的,我就要為她買,哄她吃,她那時也變得厲害,好像特別依賴我,好像要把二十多年來壓抑的愛,全部釋放出來。由于病痛,她會亂發(fā)脾氣,甚至罵人,而對我卻從沒有,總是和和氣氣的。我為她洗頭,洗腳,她似乎不忍似的,會時常為我理一下垂下來的頭發(fā),會拿毛巾為我拭去滑向眼睛的汗珠……

老天沒有給我太多盡孝的機(jī)會,兩個月后,媽媽走了,在我聲嘶力竭的哭喊聲中,媽媽永遠(yuǎn)地離開了我……

在媽媽去世后的相當(dāng)長的一段日子里,我時常以淚洗面,追悔自己多年對于媽的不孝,我常俯在沙發(fā)上,趴在床上想象著,媽在世的時候,我可以在她腰疼的時候,給她捶一捶,在她洗腳的時候為她細(xì)心地剪剪指甲,在炎熱的夏天為她熬一鍋綠豆湯,在天來臨的時候,哪怕買一副手套,可我這個深受母親垂恩的人卻什么都沒做……

直到現(xiàn)在,媽已去世兩年多了,可每當(dāng)我行走在大街上,購物于超市的時候,看到與媽有相似的大媽大嬸,我總有一種沖動,好希望那就是媽,讓我能夠依偎著她,哪怕是輕輕地叫上一聲:“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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