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心傷
從那邊搬到這里,我繼續(xù)我的苦難人生,只不過是人生軌跡在此改變了一個點。如果你看到我搬家時鬼鬼祟祟的樣子,就知道我這次是多么的羞于見人!叫囂著要我請客的朋友,讓我告訴你們,我離“喬遷”二字差遠了,恐怕你們得再忍耐一陣子。
《詩經》說:“伐木丁丁,鳥鳴嚶嚶,出自幽谷,遷于喬木?!闭f的是鳥兒飛出了深山幽谷,到高大的喬木上建筑它們的幸福之窩。后人覺得這是個好意頭,就用“喬遷”作為恭賀別人喜遷新居或榮升高位的客套話。
我這次搬家應該說是從深谷的灌木叢上跌到草地上落窩,相對“喬遷”而言,應該叫作“草遷”。
“草遷”無喜,只有煩和累。
值得欣慰的是,所謂的新窩雖然沒有喬木可棲,但我把陽臺上那幾盆不知是不是水仙花的花也搬來了,盡管它們現(xiàn)在仍然是那種毫無狀態(tài)的狀態(tài),畢竟有勝于無。
一年前到那邊租住時,它們在房主遺棄的花盆里,以最落魄的姿態(tài),迎接它們落魄的新主人,我很不喜歡這個方式,搞衛(wèi)生時,就想把它們掃地出門,只是舍不得好端端的花盆。( 文章閱讀網:www.sanwen.net )
那時候也是初春時節(jié),陽光明媚,細雨無聲,所有的植物都攀比著開枝散葉,它們卻在花盆里酣然大睡,儼然一副與春無關的態(tài)度。
春過夏至,大風猛刮,大雨傾盆。雨點借著風勢無情地掃射向陽臺,花盆里的泥被浸泡得像遇水的石灰塊,膨脹起來,風吹雨又打,灑落在陽臺上,滿地狼藉,差一點沒讓我再次萌生拋棄它們的念頭。
一天傍晚遠門歸來,到陽臺開門換氣,沒想到撲入眼簾的,竟是青翠欲滴的葉子和含苞待放的花骨朵,水靈靈的,完美得無可挑剔,標致得令人沖動,讓人仿佛一瞬間墜入超凡境界,一種從未有過的美妙的感覺,盈盈注入我空空的軀殼。
從那時起,我改變了對花只作看客的習慣,學著好事的朋友,試著干以前一直認為只有無聊人士才會干的事,侍弄起花來。
只是我對于花和對于養(yǎng)花知之太少,不知道它們的名字,不知道它們的喜惡,不知道如何護理。僅憑一場大雨可以使它們復活,斷定它們的燦爛得益于雨水的恩賜,干了澆水,再干再澆水,機械作業(yè),最多也是有黃葉子的時候,自以為是地拿著剪刀咔嚓咔嚓地給它們剪掉,再無其它花樣。
沒想到這樣簡單的處理,傻瓜般的操作,竟也能讓它們長得茂茂盛盛,開得有模有樣,有聲有色,不象人們所說的那樣嬌里嬌氣,生命力居然出奇的強盛。
把這事和它們的模樣告訴朋友,朋友說可能是一種水仙花,即使再干再旱,它們富含水份的球莖也能讓它們度過難關,遇水則發(fā)。還有的說,這種花澆水不要太密,密了,反而開得不好。
我將信將疑,因為這些朋友也是半路出家半桶水,可信度并不高,但即使這樣,還是受到了一定的影響,澆水的次數在有意無意間慢慢遞減,有時十天半月不澆一次也有。
開始不覺得有什么明顯的變化,時間一長,花葉漸漸地竟象我的老臉一樣,泛黃、發(fā)皺、沒有光澤,花兒越來越少,朵兒越來越小,最后變成了沒有,只有葉子病怏怏地伏在花盆上。
當時已是秋冬之交,我認為這是季節(jié)所致,不當一回事,而且以為葉子會吸干它們的水份,還殘忍地揮剪相向,把它們剪得光禿禿的,看上去有些不倫不類。
直到春節(jié)前的一個中午,有事走到小區(qū)后面,看到一戶人家的陽臺上也養(yǎng)有幾盆同樣的花,雖然沒看到美麗的花朵,卻看到了葉子明明白白地在花盆里可愛地綠著,我這才意識到自己已經犯下了一個不可饒恕的錯誤。
回到家,我直奔廚房,打了滿滿一桶水,給它們澆得飽飽的,心里祈盼著它們能夠盡快蘇醒過來,再吐出綠油油的葉子,開出令人沖動、令人興奮的花朵,一如我剛來的時候。
可是,三個多月過去了,我每天給它澆水,三番五次地去侍弄它們,不敢有所怠慢,但它們似乎已經傷透了心,對我的百般殷勤似乎毫無反應。
眼看著搬家的日子越來越近,我的心莫名其妙地焦灼起來,但越是心焦,它們越是不給我希望,直到現(xiàn)在搬到這里來。
我揪心,我慌亂,我感到不知所措。
雖然它們原本并不屬于我,但它們的的確確曾經屬于過我。它們給過我美,給過我喜,給過我忘憂的力量,而我最后卻給了它們傷心的回報。我內疚,的確好內疚好內疚。
一個不經意的關愛,可以讓它們煥發(fā)出勃勃的生機,而一個不經意的傷害,竟是如此之深,如此之痛,如此之難以補償,如此讓我始料不及!
現(xiàn)在唯一能做的,只能是盡我的一點綿薄的呵護,努力讓它們重燃熊熊的生命的綠與紅,再次迸發(fā)出美麗的花的光和彩,我不敢奢求能得到它們的寬恕。
首發(fā)散文網:http://www.277762.cc/subject/1156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