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鳥夏比
早讀課鈴一響,班主任辛老師就走出了辦公室急匆匆地來到了班級門口。當他站在教室的門口向教室里掃視了一下,看到班上有五六個走讀生還沒有來,他的臉開始陰沉下來。他對學生要求很高,治班很嚴,對學生早讀課遲到是非常生氣。他常對學生說,“態(tài)度決定一切”,遲到數(shù)次,看上去沒有什么大不了的,但這起碼說明你對自己要求不嚴,對自己要求松懈的學生是不可能把學習搞上去的。當然他也不是“殘酷無情”,他深愛著自己的學生,只要學生有什么問題,他總是要想方設法地幫助他們,做到如學生所說的“嚴中有愛”。這時,他轉(zhuǎn)身向身后的天空看了一眼,一陣冷風吹來,打在他那溫熱的臉上,他打了一個寒戰(zhàn)。天氣真的越來越冷了,早晨的風很大,天空霧濛濛的,水汽特別的重??赡芤驗樘鞖獾脑?,學校里近幾天學生早上遲到的現(xiàn)象比往常多了不少,學校規(guī)定早晨七點零五分上早讀課,這不僅對路途較遠的走讀生有困難,就是對住校生來說,似乎也早了點。辛老師想到這里,陰沉的臉漸漸地放晴了。他走進已很暖和的教室,在班上來回走了一圈就在班長身邊停了下來。班長這時已經(jīng)把沒來的學生名單記下來了,見班主任來了就習慣性地把名單交給了他。辛老師看了一下名單,其中龍就在沒來的學生名單中。其實,對龍來說,遲到是經(jīng)常的事,他曾經(jīng)找他談過多次,可龍說,早晨就是起不來,因為家里只有他一人,沒有人照顧他,晚上看書很晚,早晨常常睡過了頭。昨天晚自習他也沒來上晚自習,已經(jīng)用手機短信的方式向他請了假,說是近日感冒厲害,身體很不舒服,渾身無力,在家休息。辛老師知道,這可能又是他的一個借口,昨晚上他在家里又上網(wǎng)了,這從他的空間里寫的文章所顯示的時間就知道了。辛老師昨晚兩次進入了龍的空間,再次看了他放在里面的文章,有一篇文章就是在昨晚九點多寫的。龍是用隱身的方式上的,他知道辛老師的掛著的,如不隱身,一上,辛老師就會知道的。龍曾經(jīng)告訴過他,幾個月前他的父親給怕他一人在家,又怕他出去上網(wǎng),就給他買了一臺筆記本電腦,說是書看累了,就在家里上上網(wǎng),不要出去玩,在網(wǎng)吧里上網(wǎng)很容易學壞。去年在縣城里某幾個網(wǎng)吧里,就發(fā)生過數(shù)起學生惡性打架事件,其中有一學生被人打傷后就拋到護城河里,淹死了。這件事讓他的父親感到很恐懼,更讓他一人在家非常的擔心。父親是多慮了,自己是很自覺的,他要對家人負責,對自己負責。龍的老家在農(nóng)村,縣城里的房子是他的姐姐買的,說是為了弟弟在縣城里讀書方便而買的。母親幾年前就生病去逝了,父親在家種田,農(nóng)閑的時候就外面打工,常年不到縣城來。他的姐姐在離縣城不太遠的一個大城市打工,據(jù)龍說在一個大超市里上班,一般是一個月回家一次,看一下他這個弟弟,就要匆匆的走。平日里,龍在縣城里的家里,只能是自己照顧自己。在他的空間里,他說,“家,對我來說沒有溫度了,我更愿意待在班里,每天晚上都待到校警喊才依依不舍的離開,又一個人騎著車回去,騎著騎著就哭了。”
原先辛老師并不知道他的號,是原來任辛老師班語文的林老師告訴辛老師的。記得在一個多月前的晚上,辛老師沒有晚自習輔導課,他正在辦公室里改試卷,辛老師掛在網(wǎng)上的跳出了一個聊天的對話框:“辛老師,你們班趙金龍在和在我聊天,我發(fā)現(xiàn)他心態(tài)和情緒不對。他一個人在家,很悲觀,說海子的歸宿是他最后的歸宿,有時間您找他聊聊?!毙晾蠋熞豢矗窃?jīng)在高二任辛老師班語文課的林老師,高二結束后,他參加了市里的考編,進了市里的重點中學。她以往代辛老師班的課時,曾跟辛老師說過龍,因為從龍的作文中她就知道了他的一些情況,而且龍的作文寫得也不錯,因此對龍很關心,找龍談過多次,還把自己的號給了龍。辛老師趕緊打了一行字:“什么時候?”林老師說:“就現(xiàn)在?!苯又迟N了她和他的一段對話:“寂寞的心:‘要不是他以前說過那話,他想他現(xiàn)在就和海子一樣了?!?a target="_blank">歲月如歌:‘怎么能這樣想呢?’寂寞的心:‘他不知道。他想那才是他的歸宿吧?!瘹q月如歌:‘你要這樣說,我就不想和你說話了,因為我一直覺得沒有過不去的坎?!绽蠋?,有機會側面鼓勵鼓勵?!毙晾蠋熣f:“謝謝你的提醒!”歲月如歌:“沒事,我也是他老師嘛。”“‘寂寞的心’是他的網(wǎng)名嗎?”辛老師問。“是的。”林老師說?!罢埬惆阉奶柊l(fā)給我。”林老師把他的號發(fā)給辛老師之后,辛老師趕緊從自己的框中點擊“查找”,緊接著跳出“查找/添加好友”提示框,在“對方帳號”鍵入他的號,“基本查找”出現(xiàn)了在線的信息,昵稱欄目果然顯示的是“寂寞的心”,這個網(wǎng)名讓辛老師非常的震驚!辛老師擔心他晚上不會出什么事吧?他略思考了一下,就趕緊加他。很快,龍也加了他,辛老師的里于是便出現(xiàn)了他的彩色頭像。那天晚上他也沒來上晚自習,先前給辛老師發(fā)過一個短信,說自己病了,向班主任請個假。辛老師對著他的頭像,決定先撥通他的手機,問問他現(xiàn)在在哪里。龍的手機一接通,辛老師就趕緊問他,現(xiàn)在在哪里?身體怎么樣?辛老師考慮到自己的話不能驚了他,所以他的語氣特別的親切和溫情。龍告訴他,他現(xiàn)在已睡覺了,身體好一些了,謝謝老師的關心,明天早晨會一早到校的,請老師放心。顯然龍向辛老師撒了謊。不過,辛老師想,如果龍真的在家上網(wǎng),也就放心了,要是在網(wǎng)吧里上網(wǎng)的話,那就讓人擔憂了。難道他家里有電腦?從他平常的穿著來看,他家的經(jīng)濟狀況也只是一般。他父親來校一二次,從他父親的穿著來說,是一個地地道樸實的農(nóng)民。辛老師的父母親也是農(nóng)民,他是從鄉(xiāng)下來縣城工作的。他深知,作為農(nóng)村人,他家應該不會專門為讀高中的孩子買一臺價格不菲的電腦。辛老師真的放心不下,于是他就開始進入了龍的空間,龍的空間的名字叫“寂寞的小屋”,他瀏覽了龍寫的一些文章,給他的總體感覺是,空間里幾乎所有的文章彌漫著悲傷和孤獨的色彩。龍的個性簽名的就是:“一間空空的屋子里一個人的孤單的人懷著一顆落寞的心?!毙晾蠋熆吹剿晾蠋煾杏X問題的嚴重性,盡管晚上他的事很多,但還是決定找他聊聊。
一片鄧林:你好!
辛老師點了龍的頭像,電腦屏幕上出現(xiàn)了聊天的對話框,他趕緊打了“你好”兩個字。辛老師的網(wǎng)名叫“一片鄧林”,取自《山海經(jīng)》中的“夸父追日”的故事?!翱涓缸啡盏揽仕溃瑮壵然嚵??!闭f的是,夸父在追趕太陽地路途中,由于焦渴,死在了追趕太陽的路上,他棄下的手杖化成了一片桃花林,“鄧林”就是桃花林。辛老師認為,自己當一名老師,其實也是在追趕太陽。他也把“夸父追日道渴死,棄杖化鄧林”作為自己的個性簽名。龍也打出了兩個字:呵呵。
寂寞的心:呵呵。
辛老師便把他的個性簽名粘貼出來,打了過去。(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一片鄧林:一間空空的屋子里一個人的孤單的人懷著一顆落寞的心。你怎么有如此心情?
寂寞的心:或許是生在了一個不該在的世界里吧。
辛老師沒有想到,他一來,就是如此的悲觀對一個陌生人這樣說。于是,他開始漸漸地和他聊了下去。
一片鄧林:說說看,你為什么這么說?
寂寞的心:585。
寂寞的心:你好。
一片鄧林:585是什么意思?
寂寞的心:開視頻聊吧。
一片鄧林:為什么要開視頻?
寂寞的心:對不起!我朋友以為是盜號的。
寂寞的心:你是老師吧?
一片鄧林:哦,是這樣。你和別人聊天喜歡用視頻嗎?
寂寞的心:不啊。
寂寞的心:沒有。
一片鄧林:你怎么知道我是老師?
寂寞的心:我看你寫的東西。
寂寞的心:正好今天心情不好。
一片鄧林:你進入我的空間了?
辛老師真的擔心,剛開始聊天如果龍就知道他的身份的話,估計話題不會談的深入,也不能從中了解到他的更多的信息,特別是他的心里狀態(tài)。只要他一進入他的空間就會知道的,因為空間有他平時寫的“教育隨筆”,多數(shù)是反映班上的事情,而且,而且空間里也有學校的名字。聰明的小孩一看便知??升垍s說:“沒啊”。
寂寞的心:沒啊。
寂寞的心:聊天的窗口不是有個性簽名嘛?
一片鄧林:你是說“夸父追日道渴死,棄杖化鄧林”嗎?
寂寞的心:是的,從你的個性簽名上看,你象一個老師。如果你是老師的話,就好了。
辛老師笑了,果然他的學生是一個聰明的家伙,還沒有看空間的內(nèi)容,就能猜出他是一名老師。他被他的這句話一激,卻來了精神。他反問了他一句:“為什么這么說?”
一片鄧林:為什么這么說?
寂寞的心:我喜歡和有學識的人聊。所以看到你的個性簽名,就愿意和你說說。
既然他這么說,我想也沒有必要隱瞞自己的“教師”身份了。只要目前他不知道“一片鄧林”是他的班主任就行。
一片鄧林:你說對了,我就是老師。
寂寞的心:呵呵!我猜你肯定在37到35之間。
見我沒有說話,他又打了一行字。
寂寞的心:25?
見我沒有說話,他又打了一行字。
寂寞的心:27到35?
我其實已經(jīng)40多歲了,我怕自己的年齡太大,影響我們之間的交流,于是就說:“你有眼力!”
一片鄧林:你有眼力!
寂寞的心:你不上晚自習嗎?
寂寞的心:看堂吧?
一片鄧林:難道老師都要上晚自習?
寂寞的心:恩(網(wǎng)絡上不用“嗯”)。
寂寞的心:是啊。
寂寞的心:呵呵。
龍連續(xù)打了三次,從“恩”“是啊”“呵呵”可以看出的一些狡黠和可愛。同時,我也估計他應該已經(jīng)知道我是誰了,如果真是這樣,師生之間在網(wǎng)上聊聊,也是可以解決一些問題的。
一片鄧林:那你知道我是誰了?
寂寞的心:不知道啊。
寂寞的心:我現(xiàn)在工作了。
寂寞的心:好累!
龍的三句話讓辛老師感到他既好笑又可憐。
一片鄧林:你在哪兒上網(wǎng)?
一片鄧林:你有工作了?什么工作?
辛老師看到龍說成是已經(jīng)工作的社會青年,他也只好順水推舟了,他要看看,龍到底想玩什么花招。
寂寞的心:我在蕪湖工作。
一片鄧林:你現(xiàn)在在蕪湖嗎?
寂寞的心:是啊。今天回來看弟弟的。
一片鄧林:你做什么工作的?
寂寞的心:我是在超市工作啊。
寂寞的心:怎么了?你問那么多干什么?
一片鄧林:我看你年齡不大呀?
寂寞的心:21了。怎么了?
寂寞的心:我是有男朋友的哦。
辛老師一看,就“撲哧”一聲笑了,好啊,你還想勾引我這個班主任來了?簡直是膽大包天!辛老師從龍的話語中已經(jīng)感覺到他已經(jīng)知道他這個班主任了,只是假裝而已。但他既然不愿意主動“亮出”我的身份,我也只好還順著他的話聊下去。因為辛老師他也不想主動把自己的身份先“亮出”,他想,這樣或許聊得要自由輕松些。
一片鄧林:既然有工作,為什么還如此苦悶和寂寞?為什么給自己起了“寂寞的心”這個網(wǎng)名?
寂寞的心:這是我弟弟起的,我也不知道。
寂寞的心:不過挺符合我的,我喜歡這名字。
一片鄧林:你弟是干什么的?
寂寞的心:學生啊!怎么了?
寂寞的心:你怎么老問我?
寂寞的心:我要打牌了。
一片鄧林:呵呵,對不起。這個是你的,還是你弟弟的?
寂寞的心:一般的是我用啊,他也用的。
一片鄧林:你弟在空間寫的文字很消極,你注意到?jīng)]有?
寂寞的心:是我寫的!怎么了?
寂寞的心:不會???我感覺不是太消極啊。
一片鄧林:這不是你弟寫的?
寂寞的心:恩了。
寂寞的心:呵呵。還不錯吧?
寂寞的心:你問那么多干什么?
寂寞的心:我可發(fā)表過文章的。
寂寞的心:不過,現(xiàn)在不行了。
龍快速地連續(xù)地打出了五行字,讓辛老師應接不暇了。
一片鄧林:是嘛?。?/p>
寂寞的心:恩。
辛老師還是想慢慢地引出他的一些內(nèi)心的東西,于是就又粘貼了龍的空間的一篇文章,打了過去。
一片鄧林:今天又一次的放縱了自己,看看晚自習沒課,偷偷的“躲”在家,我那張溫暖小床像是一個殼,一受到傷害時就向里面鉆。
家里就我一個人,或許今后就我一個人生活了吧,高三完后就要出去了,考到考不到都要出去了。家,對來說沒有溫度了,我更愿意待在班里,每天晚上都待到校警喊才依依不舍的離開,又一個人騎著車回去,騎著騎著就哭了。
一個個思念的面龐浮現(xiàn)在我的眼前!
我想靜靜的,把想說的話對著月亮說出來。我能說嗎?我說了,他或她能聽到嗎?
今晚一個人,一個人吃飯,一個人上網(wǎng),一個人聽歌。
一間空空的屋子里一個人的孤單的人懷著一顆落寞的心。
一片鄧林:這也是你寫的?
寂寞的心:這不是。
一片鄧林:這是你弟寫的吧?這些文字很傷感!
寂寞的心:他是有那么一點傷感。
寂寞的心:畢竟母親去世的早。
一片鄧林:我現(xiàn)在關心的是這個男孩寫這樣的文字,心里可能有問題,你作為他的姐姐應好好勸勸他,他在讀高三吧?
寂寞的心:恩。
寂寞的心:謝謝!我也是怕他太消極了。
寂寞的心:單親家庭,多少會有那么一點不如意的。
寂寞的心:你怎么知道他讀高三的?
一片鄧林:“要不是我以前說過那話,我想我現(xiàn)在就和海子一樣了”,你知道你弟的這話的意思嗎?
辛老師把林老師粘貼給他的一句龍的話再次粘貼在話框里,打了過去,其實也是在暗示他,老師已經(jīng)知道他,只是沒有明說了。
寂寞的心:(長時間沉默。)
這句話看來對他產(chǎn)生了一定的影響,他長時間地沉默了。辛老師見他不再說就打了一行字過去。
一片鄧林:你怎么不說話了?
寂寞的心:恩,心情有點不好。
寂寞的心:不騙你了。
寂寞的心:我就是他,
寂寞的心:他就是我。
寂寞的心:呵呵。
一片鄧林:你到底是誰?
寂寞的心:我就是我,一個落寞的人。
一片鄧林:你是男孩還是女孩?
寂寞的心:或許有的時候是男的,有的時候是女的。
寂寞的心:心境不同。
一片鄧林:說說看,你這話很特別!
寂寞的心:累了,想哭了,我就是個女的,在別人面前我是男的,是男的是女,有的時候我也不知道。
寂寞的心:我要下了,要睡覺了。
寂寞的心:好累!
一片鄧林:哦?
一片鄧林:為什么說好累?
寂寞的心:對不起!說了你也不懂。有機會再聊吧。
寂寞的心:生活總是騙人騙己。
一片鄧林:好的,有機會再聊吧,時間不早了,我也要休息了,望你也要早點休息。
一片鄧林:望你要相信生活,生活還是處處有陽光,望你做一個陽光男孩!
寂寞的心:希望是吧!或許是女孩。我希望是的。
寂寞的心:對不起!
寂寞的心:想哭就哭。
一片鄧林:明天燦爛的陽光會對你微笑的,要相信這一點!早點休息吧,估計你明天還要上課,是吧?
一片鄧林:再見!晚安!
那天晚上,龍以別人的口氣和他說話,在剛開學不久就表演過一次了。那天第三節(jié)課下課后,他找辛老師,說他要和班上的風同學去市里,他說北京來了一些專家,在市里舉辦了一個藝術招考咨詢會,他們想去看看,如果可能的話,他們想去報考藝術,因為藝術生高考錄取分很低。辛老師說可以,但必須讓他的父親打一個電話給辛老師。不久,辛老師手機收到了他“父親”的短信:“辛老師,不好意思,我兒子學習不上進,他想學別的,說今晚要去看看,那就讓他去看看吧。不過以后沒什么事不要讓他請假?!毙晾蠋煂@條短信很懷疑,就回撥過去一個電話。他的“父親”接了電話,從聲音上看,根本就不是成年人,而且他父親曾和他通過幾次電話,也見過面。辛老師問:“你家孩子要學藝術專業(yè),你知道了?”“是的。老師您就讓他去吧?!薄澳闶撬母赣H嗎?怎么聲音一點也不像!你是誰?讓龍接電話。”對方趕緊把電話掛了,很快就發(fā)來了一條短信:“那就算了,我只聽您的意見。謝謝您哦,陶老師。我晚上讓他去。”辛老師想想不對勁,就撥通了他家的電話,他的父親在家,聽了辛老師的敘說,就說“這不可能”,并說馬上到學校來,和老師談談。很快,他父親找到了龍,并和他一道來到了辛老師的辦公室。他和龍的父親談了很多,對龍的這種“冒用家長發(fā)短信”的做法進行了嚴肅的批評和教育,最后他父親說,兒子學習不太好,希望老師多多關心他,也謝謝老師工作的細心。龍也誠懇地接受了批評,表示今后不再犯類似的錯誤,把主要的心思用在學習上。在和他聊天的過程,辛老師的一步步的追問和緊逼,最終還是迫使他把自己的身份糾正過來了,不過,既然他不想主動把他辛老師的身份挑明,辛老師也只好和他一樣,假裝糊涂了。但沒有想到的是,第二天早晨,辛老師打開手機,見有短信,辛老師打開一看,卻是龍在深夜23:59分發(fā)給辛老師的。信上說:“班主任,對不起,其實一開始辛老師就知道是你在和辛老師聊,辛老師只是假裝不知道,以我姐的身份說的,但說的都是真實情況,我真的好累,只是外人看不到而已。我想了很長時間,我知道我不對。再次說聲對不起!我想請個假,在家調(diào)整一下心態(tài)。我也真的感冒了,手腕也真的傷了。只是我不該一開始知道是你,卻還裝不知道。我也沒騙你,只是有的是不想說而已?!毙晾蠋熛?,既然他先主動地捅破了他們彼此的身份,他就決定找他再好好談談。早讀課辛老師去班上,他看了一下龍,班上有人也隨之看了一下龍,“嘿嘿”地笑了起來。辛老師見龍很尷尬地低下了頭,坐在位子上。過了一會,辛老師來到他的身邊,輕聲地說“到我辦公室去一下?!卑嗌嫌钟泻脦讉€同學笑了。辛老師猜想,龍早上一來,肯定是把昨晚和他聊天的事告訴同學了。當龍來到辦公室,辛老師問他是不是這回事,他說“是”。辛老師問他為什么要告訴別的同學,他說是班上的云講的,因為昨晚他發(fā)短信告訴他了。
他們剛開始談話時,他就直言不諱地說他對他班主任昨晚的做法很不滿、很生氣,認為班主任老師沒有必須必要搞得那么神秘,如果真他以“班主任”的身份問他一些問題,他不是不說,沒什么可隱瞞的。不過他也很遺憾地說,真要是事先不知道是班主任,可能聊得很痛快,更放肆。他說他的母親去逝之后,他就陷入了極其的痛苦和悲傷之中?,F(xiàn)在自己的學習又不好,平常那么大的房子就只有他一人,自卑又孤獨。也喜歡文學,喜歡海子的詩,確實在初中在《語文報》上發(fā)表過文章。但現(xiàn)在不行了,寫不出好文章了。他也說老師的文筆很美,有功底,能看出來班主任老師博學多才。辛老師當然對自己的做法向他表示了道歉,說這不是故意傷害他,而是想通過這種方式對他了解多一點,好更進一步地做他的思想工作。辛老師勸他,生老病死,任何人無法抗拒、無法選擇。但每一個人完全可以選擇自己的生活方式和生活態(tài)度,讓自己快樂起來,希望他盡快地從悲傷和自卑中走出來。海子的詩句“面朝大海,春暖花開”多美啊,其實海子生前也特別渴望幸福和實在的生活,不過他選擇“死”的方式是不值得提倡,也是老師堅決反對的,生命,對一個人來說,太重要、太珍貴了,千萬不能一遇到一點挫折,就對前途失去信心,甚至用“結束生命”的方式來解脫,這不僅是懦夫的行為,更是不尊重生命的極不負責任的行為。至于目前的學習不太好,也不要過分焦急,也不要過早地放棄,即使第一年考不取,可以再補習一年,即使再考不取,也不是沒有前途了。只要心中有夢想,堅持下去,就是有可能實現(xiàn)的,即使一輩子也實現(xiàn)不了,那么,追求和實現(xiàn)理想的過程,也是很美麗的。辛老師告訴他,你的文章寫的很特別,有真情實感,有味道,但是,就是色彩太灰暗了,如果經(jīng)常沉湎于這種悲傷的文字中,對自己今后的成長是非常不利的……辛老師們和龍談了一個早讀課的時間,彼此談的很輕松愉快。他最后說,很感謝老師的關心,答應辛老師今后盡量地改變自己。此后,辛老師看到他有些變化,心里很是高興,但不久晚自習他又不來上了。昨天的不來已是第四次了。因此他決定等龍來了后再找他談一談。
回到辦公室,辛老師拿起水壺,來到辦公室門口的水池邊打水。這時,從窗口里看到龍正手里拎著早點和班上的彬一道急匆匆向樓道跑來。,當他們倆上了二樓經(jīng)過他眼前時,辛老師叫了他們:“你們倆到辛老師辦公室來一下?!饼埶坪鯖]有聽到,依然折向東,沿著走廊向教室走去,彬遲疑了一下,見龍沒有停下來,也就跟在他后面,急急地往前趕。辛老師有點火,對著他們的背影大聲地說:“沒有聽到啊,我請你們到辛老師辦公室來!”“聽到了,我把早點放到班上去再來!”龍轉(zhuǎn)身也大聲地對辛老師說,也沒止步地沖向教室的后門口?!澳銈冞t到了還有理由啊,說話那么沖?!”他的話音未落,他們已走進了教室。辛老師非常惱火地回到辦公室,等著他們來。
不一會,他們來了。辛老師怒氣未消地問龍和彬:“昨晚怎么沒來上晚自習?”“晚上在家看書和在班上看書還不一樣的?”龍卻毫不在乎地先反問起辛老師來了。辛老師一聽,火就更旺了,大聲地問他:“都是一樣的!?那你白天也在家看書好了,或者索性就在家看書了,從此不要到學校來了!”“不來就不來,有什么了不起的。況且又不是白天上課,晚自習老師又不上課,自己在家看書還不一樣的?”龍說的振振有詞!辛老師冷冷地問:“你怎么認為晚自習老師不上課?難道晚自習老師沒有用來考試或講習題嗎?如果晚自習全校學生都象你們一樣不來上的話,那學校那就取消晚自習好了。你說是不是?你不來,還要強詞奪理,強調(diào)理由,真不象話!”“我本來就想讀了,無所謂來不來?”他也沒好氣地冷冷地說?!澳悄愕囊馑际遣灰覀兝蠋煿芰耍俊毙晾蠋熍瓪鉀_天地問他?!笆堑?,我就是不要你管,不要你管!我最怕被人管了!”龍見辛老師語氣一直咄咄逼人,也怒了,也就對辛老師大聲的嚷道。辛老師沒有想到龍居然對他如此的沖動、如此的憤怒,如此的不禮貌,如此地頂撞他的!他強壓住怒火,坐在辦公桌邊,讓自己冷靜下來,不過,辛老師也知道自己剛才有點過分,有點激動,他如此盛氣凌人的批評學生,是不合適的,學生也肯定不會買老師帳的,畢竟是高三學生了,都有自己的思想。一陣沉默后,辛老師轉(zhuǎn)換了一下聲調(diào),語氣平和下來,他開始微笑地問龍和彬:“那你們各自說說昨晚沒來上晚自習的理由吧?”龍說:“昨天我確實有事。”“說說看。”“昨天是冬至嘛。我回老家了?!饼堃徽f到冬至,辛老師就知道了他說的回家是怎么回事了。龍昨天去上墳了,去墳上看他早逝的母親了。辛老師問他是不是?他說“是”。接著他繼續(xù)說道:“我不象你,也不象其他同學,我是一人在家,什么事都是我一人做,我是自己照顧自己,總是忙不過來?!毙晾蠋熞宦?,鼻子一酸,心里一沉。是啊,一個孩子,沒有了母親,一人在家照顧自己,也確實不容易啊。
雖然辛老師還是有點生氣,可一想到龍的家庭、他的性格,他的氣也就很快消了。辛老師最后對他說:“這樣吧,你們先回班級上課。但要好好想一想,寫一份材料給我,反思一下自己的行為,行不行?”他們答應后辛老師就讓龍和彬回班上去了。
第二節(jié)下課,龍就先把反思的材料交給了辛老師。他在紙條這樣寫道:
“班主任,首先,我為我今早的態(tài)度向你道歉,但是您的態(tài)度也不好,我受不了您那種盛氣凌人的樣子,我是那種不喜歡被管著的人,性格決定了我為人處事的方式。您越強制我,我就越反抗,越逆反,雖然做過后我又后悔了,我也為此十分的痛苦和不安。以前的我很沉默,也很孤獨,很少有人主動和我說話,我也沒有什么朋友,我生活在寂寞和陰郁之中。進入高三后我改變了很多,但也叛逆了很多。我是一個很極端的人,我也不喜歡這種性格,但我無力改變自己,我也不想刻意地改變自己。高三了,面對高考的壓力,我感覺到很累的很無奈,我成績差,明知道升學無望,但我又不得不硬著頭皮學習,我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我的那死去的母親。我討厭叛逆,但我又不能拒絕叛逆!我并不是那種不想好的學生,也不是故意要搗亂。我們之間有年齡的差距,有很大的代溝,我們不知道您想的,您也不知道我們想的,您也許不認同我們的處事的方式,我們也不怎么認同您的方法,這不是您的錯,也不是我們的錯,是時間的扭曲!上面如有說的不妥的地方,還請見諒。學生龍。”
在辦公室,辛老師靜靜地讀著龍寫的這些文字,心情漸漸地沉重起來。他根本想不到,他本意是要龍寫一份對自己近段時間的學習和守紀表現(xiàn)的反思材料,他卻寫了如此的文字交給他,這讓他有說不出來的滋味。不知為什么,辛老師讀著龍的文字,卻想起了但丁在《神曲》的一段文字:“我們走進一個森林,那里沒有一條路徑可以看得出來,也沒有青色的樹葉,只是灰色;也沒有平正的樹枝,只是糾纏扭曲,多節(jié)多瘤,也不結果子,只是生著毒刺,……那里有一種怪鳥夏比,她們在那些樹上哀鳴不息。”就在辛老師準備把龍的紙條插進筆記本時,他突然看到紙條上面歪歪斜斜的文字顫抖起來,跳動起來,擴散開來,又聚集起來,漸漸地幻化成一個人影慢慢地從紙面上站了起來。辛老師定晴一看,原來是趙金龍。只見他剛剛立定,搖身一變,羽化成了奇形怪狀的小鳥,對著他不停地哀鳴著。辛老師揉了揉眼睛,怪鳥卻又不見了,這時,他又卻仿佛“聽見悲泣之聲從四面送來,但是又不見一人。”
辛老師感到有些恐懼,他趕緊把龍的紙條折好放進筆記本里。這時,他想放松一下自己,于是他點燃了一支煙,狠狠地吸了一口,然后就把嘴圈成一個小圓,接著就向外慢慢地輕輕地送出一個個滾動的煙圈,象一條魚在水里吐出一個一個的水泡。當?shù)谝粋€煙圈快要散盡時,他的手機卻又響了,一個學生家長激動的聲音在辛老師的耳邊響起……辛老師的煙不知什么時候熄滅了,慘白的煙灰,在冷風的吹動下,漸漸零亂地散落在辦公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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