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門山記游
五一那天,同學(xué)極力約我去青州云門山游玩。青州離濟南不過兩三個小時的車程,算是近郊游。三家八口一車人,晚飯后九點多才動身,到青州已是午夜。我們在一個小旅館將就了一宿,次日清晨五點就上山了。
天還剛透亮,穿短袖一出門就感覺風(fēng)有些冷,我趕緊鉆進車里。路不算遠,車子順著公路上行,一直開到半山腰的售票口。這兒的車輛已經(jīng)停了不少,售票口、檢票口的工作人員早已到位。本以為六點以前上山就可以不買票的,這下我們的如意算盤可徹底打錯啦。
仰看山頂,似乎難當(dāng)“巍峨”二字,但山勢突兀,眾峰朝拱,回環(huán)疊翠,滿目蔥蘢,另有石階小亭點綴其間,也稱得上景色可人。山不算大,景不算多,兩個小時盡可逛一個遍,我們有一上午的時間可以從容打發(fā),因此便不用著急,這就易得休閑的真趣了。石桌石礅,隨處可憩,還可以在樹間掛幾張繩床。山風(fēng)清涼,衣袖獵獵,皮膚如被按摩一樣地舒爽,心情是出奇地輕松愉悅。孩子們更是占據(jù)著繩床,悠來蕩去玩了個盡興。
云門山的植被以松柏為主,此外還有洋槐、榆樹、酸棗樹以及一些不知名堂的樹種,其樹葉花莢都與平常所見的同類樹種有所不同,也許因為它們是野生品種吧,我對此就沒什么研究了。卻喜這里的槐花開得正盛,路上抬頭就見密密的白白的花簇掛在枝間,香氣直透肺腑。同行諸婦直嘆可惜,說這么好的槐花怎么沒人摘呢,要是做成槐花餅……槐花餅沒吃上,但從路旁買的幾串野生山藥蛋做的糖葫蘆卻是香甜面軟,吃完之后還覺得余味綿長。
山路旁到處裸露著巖石的斷層,一看就是典型的層積巖,灰色與褐色層層相間,讓人想到家鄉(xiāng)的煎餅。我于是賣弄學(xué)問,即興賦詩一首:
遠看像煎餅,近看像煎餅。煎餅是煎餅,就是啃不動。(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后來上到山頂,方才見到層積巖的好處——只見幾個大塊石頭,就像床鋪一般,平平整整,光光滑滑,讓人忍不住就想躺在上面睡一覺。我于是又賦詩兩句道:
啊,你不來睡,我不來睡,這么平的石頭真浪費!
仔細看石面上,更像席夢思了,上面密密地遍布著花紋,宛然是枝葉錯雜的形狀——原來這都是化石!遙想地質(zhì)變遷的歲月,這才知道眼前的云門山有多么古老了。
據(jù)我的總結(jié),只要有山,多半就有廟宇及碑碣石刻,從中可以看到文化的傳承,也算登山的樂趣之一。見一石凳上刻有詩句,于是我們駐足念道:“大自須何高寸無人”。思來想去,覺得深奧難解,大家都在撓頭。到底還是我有學(xué)問,一句話讓眾人醍醐灌頂:“你們哪,怎么就不會從右往左讀讀看呢?!惫瓉硎恰叭藷o寸高何須自大”??!這自然是勸人不要驕傲自大的意思了??晌肄D(zhuǎn)念又想,這“人無寸高”就沒有道理了,人怎么會沒有一寸高呢?
于路又見到一些詩句,有“風(fēng)來拂人面,云去穿山行”、“云門通天地,壽字貫古今”等語,其他的就記不清了,也不再用心參詳,一會就到了“觀壽亭”。聽說從這兒可以看到上面山峰上刻著的一個巨大的“壽”字,據(jù)說是明代冀陽所書。我們便往山頂上看,卻都沒看到。我又站到石欄上看,這下見到了,遠遠的山峰上有一個紅字,依稀便是繁體的“壽”字,不過還是只能看到上半截,下面仍然被樹木遮擋著。
休息夠了,我們才繼續(xù)踏階前行,幾經(jīng)轉(zhuǎn)折,到達一個平臺,這下一眼就看到山崖上那個“壽”字的全貌了。走近看,這“壽”字真是出奇地大,隨山峰屹立在天地之間,仰之彌高,也不知究竟有十幾丈還是幾十丈。許多游客爭相跳腳去摸那個“壽”字,卻只能摸到底下“寸”部的勾處。忽地頓悟“人無寸高”的意義了——是啊,我們都沒那個“寸”部高呢!趕緊說出自己的心得以解眾人之惑,大家無不點頭稱是,作恍然大悟狀,又紛紛對我的聰明才智贊揚了一番,令我飄飄然欲在云臺山成仙了。
山體多處鑿有大大小小的方型石洞,石洞內(nèi)壁有佛像浮雕,服飾紋理都很細膩,可惜頭部都被人削去了,這大概是“破四舊”時期造下的冤孽了。山頂還有三皇殿、天仙玉女殿、山神廟、陳摶老祖曾住的萬春洞等,皆不足道。又忽見石壁上寫有兩個大字——“云窟”,旁邊又有一行小字道:明代馮夢龍《醒世恒言》內(nèi)有一篇《李道人獨步云門》曾有記載。走近石壁一看,見圍欄里面圈著一個深洞,上面覆蓋著鐵網(wǎng)。透過鐵網(wǎng)向下看,黑咕隆冬深不見底。這個深洞就有來頭了,可巧不久前我剛看過《醒世恒言》,記得這一篇《李道人獨步云門》,就給大家講了這云窟的故事:
話說昔日隋文帝開皇初年,有個富翁,姓李名清,家住青州城里,自幼好道,常聽說云門通天地,是神仙第七個洞府。為訪仙求道,就在七十生日這一天,讓親友們用麻繩懸大竹籃,把他放入了這個深不見底的洞穴,誰知里面真的別有乾坤,青山綠樹,又是一個境界,就連里面的青泥、鵝卵石等都是仙家食物。他在里面遇到神仙住了幾天,外面的親友以為他已經(jīng)死在里面,就在外面為他立了碑。幾天后他得神仙傳授一本仙書出得洞來,這時是大唐朝高宗皇帝永徽五年了。他在里面住了幾天,外面過了七十二年!后來李清在青州城開了診所,醫(yī)治小兒病癥,積下了莫大的功德,活到一百四十歲成仙而去。據(jù)說他死后還有人在山上見過他。
聽完故事,同行眾人夸我夠得上導(dǎo)游了,我十分謙虛地說:哪里哪里,半導(dǎo),半導(dǎo)。大家說笑著又在最高峰上盡情盤桓了一會。山登絕頂,怎能不憑欄遠望呢見遠山橫陳,駝峰起伏,晴川歷歷,芳草萋萋,田野阡陌,盡收眼底,更有山風(fēng)滌蕩,令人胸襟頓闊,濁氣立消,忽有物我兩忘之感。
回來的路上,我暗將曾去過的黃山和廬山與云門山與作了比較。前者重在一個“賞”字,后者妙在一個“閑”字。如果說黃山和廬山算得上一頓大餐的話,那云門山就是一道風(fēng)味小吃。天天吃大餐是不可能的,今天嘗了一串野山藥蛋,不是至今還口角留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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