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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野的精靈

2011-04-29 09:08 作者:都樂  | 5條評論 相關(guān)文章 | 我要投稿

杜國平(苗族)

天,接連落了幾場毛毛,山野上的坡地泛綠了。淡淡的綠遠遠望去像是浮著薄薄的綠煙。一株株蕨苔從泥土里冒出來,翠翠地露開了臉。

山野上采蕨苔的小姑娘,背著小背簍,穿著春花一樣的衣裳,一起一伏的身子在山坡上游動,宛若一只只美麗的彩蝶飛移在花草叢中,陽關(guān)把他們的身影勾勒成一道道迷人的景致!此情此景,一下子撥動了我的心弦,勾起我對往時的回憶。往時我也采過蕨苔,挖過蕨根。那年月正鬧饑荒,我家七口人,每月生產(chǎn)隊僅分90斤毛谷,憑這點糧食就是拌上紅薯、洋芋和野菜,也吃不到半月。幸好我生長在一條長滿茂密蕨物的山谷。蕨根可砸出白色淀粉,茲養(yǎng)人的身體。饑餓讓我認識了蕨。于是挖蕨——砸蕨——濾蕨——吃蕨,一道道程序,無數(shù)次的重復(fù),感謝大自然的賜予,有了蕨,貧窮的山里人,就多了一道生存的底線,靠它戰(zhàn)勝災(zāi)荒,度過饑餓,蕨與我們同呼吸,共命運,它生長在我們的肌肉中,流淌在我們的血液里。蕨讓我感到親切!

我依然記得我第一次挖蕨時的情景。那天陽光很好,天空晴朗無云。我和二弟跟隨幾個年輕的叔叔到山上去挖蕨根。翻過兩座山,來到一個叫“犀牛洞”的山崗上。犀牛洞離家很遠,幾個叔叔估計那里的蕨還沒有人挖過,是塊處女地,會有想不到的收獲??傻竭_后,我們失望了。山野上生長著密匝匝的樅樹林,即使有蕨,也很稀疏。幾位叔叔沒了信心,就坐在一棵大樹下玩起了撲克,反正他們家里還有存蕨,今天挖得多少無關(guān)緊要,然而我可不能貪玩,明天的早飯還指望著我和弟弟挖的蕨根。我就拉著弟弟去另一個地方尋找蕨物。我倆翻過一道山梁,來到“豬欄灣”。聽奶奶說過,她在“豬欄灣”挖過蕨,那里有域口?!柏i欄灣”是個大山灣,東面有塊向陽坡地,土質(zhì)肥沃,蕨根瓦塊肥厚,淀粉多,老輩人經(jīng)常來這里挖蕨根。我們來到這里,放眼望去,山坡上果然有一片翻過的泥土,在綠草叢中,現(xiàn)出一塊灰白,非常亮眼。我和二弟就接著域口挖,一條條烏黑肥厚的蕨根,像一溜溜黑色的精靈深藏在泥土里。我們挖會歇會,待到日頭西斜時,我們的身后已橫七豎八地鋪了一片黑黝黝的蕨根。挖過蕨的人都知道,如果碰上了好域口,就會越挖越起勁。雖然很累了,也舍不得放棄。二弟已經(jīng)很累了,他的手掌也彈起了一顆顆烏黑的血泡,他畢竟年紀太小,怎經(jīng)得起如此長時間的體力勞累?。∥易尪苋フ磙Ц?,我繼續(xù)挖。二弟把蕨根的鼻子摘去,抖盡泥土,一根根理順,捆好。待我們挑著蕨根回到家時,天已黑透。奶奶和妹妹在村口盼著我們,見我們回來,她們才放心,高興地把蕨根拿到河里去清洗,我和弟弟回家匆匆拔幾口“飯”,然后就去砸蕨場。砸蕨場在寨子?xùn)|邊一座小山下,那里原是隊里的一塊曬谷場,為了挖蕨度荒,生產(chǎn)隊在那里開挖了幾個砸蕨場子。砸蕨是繁重的體力活。砸蕨錘是用一截柞木棒做成,柞木棒上有一個小孔,與一根米把長的木把栓連著,能靈活轉(zhuǎn)動。砸蕨錘十分沉重,我身單力薄,當(dāng)我舉起砸蕨錘時,感覺就像舉起一座山。每次砸蕨都是叔叔或伯伯們幫我完成。嘭嘭嘭的砸蕨聲,震蕩黑沉沉的山谷,老遠老遠就能聽到。蕨根砸碎后,再放進一個木桶里攪拌、過濾,一絲紅澄澄的蕨水從一個小竹筒口里流出,用水桶接著,然后再倒進另外一個大木桶里沉淀。第二天早晨就可取出白的蕨粉了。當(dāng)我們用瓷盆端著白皚皚沉甸甸的蕨粉回家時,心里特別地激動,全家人一兩天的生活就靠它了!

歲月流逝,而今好多年過去了,可那份激動依然留存在我們的心里,久久不能逝去!盡管山里人的溫飽早已解決,再不因靠挖蕨充饑,可他們與蕨的緣分仍然難以割舍!時下,除了山坡上采蕨苔的小姑娘外,還有人在挖蕨根,把蕨粑拿到市場上去賣,作為增收的門路。二弟又去了“豬欄灣”,他到那里挖的蕨根賣上了好幾千元,為孩子上學(xué)解決了大難。二弟說:這蕨根當(dāng)年讓我們飽肚子,今天又給孩子們掙學(xué)費,真是個好東西。聽二弟這么一說,我心里不禁一顫,是?。∞o愧是山野的精靈,雖然它不開花,但它的根是養(yǎng)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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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野的精靈的評論 (共 5 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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