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魚塘
守魚塘
李文旺
童年時做的事很多,有許多記不起來了,只有陪著父親守魚塘還清晰地印在大腦里。那時我應(yīng)該是十歲,因為我記得是我讀三年級時的寒假。我們村在鄱陽湖邊,有養(yǎng)魚的習(xí)慣,每年分到社員家里的不是十斤八斤,也不是四五十斤,往往是兩百多斤,有些人口多的人家,年終可以分上四五百斤魚??斓侥杲K了。那時,我們村是一個有著八十戶人口的村子,所以,村里的魚產(chǎn)量就可想而知。魚多,到了冬天,總有個別不守規(guī)矩的外村人會來打魚的主意,有一次,竟然讓那些圖謀不軌的人偷去過七百多斤魚,要不是公安局查出來,村里也不知道丟了多少魚。所以,每年守魚塘成了村里年終大事。
其實,因為公安打擊過一次,偷魚的人也不敢下手了,守魚塘已經(jīng)是很輕松的活,只要在那大大的魚塘的周圍搭一個草房子,在里邊睡覺就可以了,并且搭草房子的材料全是村里出的,村里另外派出一個勞力幫助搭草房,守魚塘的人只要自己動動手而已。雖然平安無事,但是當(dāng)時的老隊長十分重視這件事,他認(rèn)為守魚塘就像打仗,虛則實之,實則虛之,也許正是經(jīng)過打擊,大家覺得高枕無憂,小偷就會更猖狂。所以,他提出來讓守魚塘的人按一個勞動日來計算。也就是說,在魚塘邊睡一個晚上,就可以記上十分工,并且我們那里的人均收入高,那還不是一般的高,高得讓一些貧困地區(qū)的人咋舌。到底有多高呢?一元又九毛。這個分值需要那些一天只有兩毛錢勞動所得的人們干上好幾天的活。這其實是很好的差事,許多社員都想去做??墒?,村里人個傳統(tǒng):大凡有好事軍烈屬優(yōu)先。我們村里沒有烈屬,那么軍屬自然往前靠,于是這個活就讓我父親做,因為大哥在廣東某部隊當(dāng)了四年多兵,剛剛退伍回村。
還在快放寒假的時候,我就聽父親說,還有幾天就要守魚塘了,我盼望著這一天早一點(diǎn)到來,因為在更小的時候,我們這些農(nóng)村孩子常常到大人干活的農(nóng)田里去玩,有時候就用稻草搭一個小房子,僅僅只能蹲下一個人,可是,七八個孩子在那兩三個草房子里玩得真是有滋有味。現(xiàn)在,終于可以住上草房子了,這是大人們做好的草房子,站進(jìn)去一個大人還要高一些。我想:住慣了家里那高大的木房子,馬上要住一住這草房子,一定別有一番滋味。
父親看到我那高興的樣子,感覺到很不理解,他說:“解放以前,窮人家住草房子是沒有辦法,你可倒好,聽說要守魚塘,要住草房子了,卻高興得和過年一樣。你這個人?。 苯又麚u頭笑了笑,表示不可理解。(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終于放寒假了,終于要守魚塘了。還不等父親動手,我就和村里派的那個勞力————也是我的一個堂哥忙開了搭草房子的事。三下兩下,大約兩個小時過去了,草房子很快就搭了。等父親起來看時,一幢結(jié)實的草房子出現(xiàn)在他的眼前。
晚上,真正的守魚塘的生活開始了,我吃過晚飯,和父親一起從家里走向那草房子,當(dāng)我看見村里各家各戶屋里冒出的炊煙時,我感覺到農(nóng)村冬天是十分的美好:寧靜安詳,遠(yuǎn)處還傳來一股淡淡的鍋巴香味。我?guī)е粋€瓶子作為晚上出來小解時的工具,我知道,草房子的四周有的是小便的地方,可是,正是數(shù)九寒天,外邊很冷,我準(zhǔn)備不出房子解決這個小問題。父親一看,二話沒說就把它扔得遠(yuǎn)遠(yuǎn)的。我急著正要問他為什么扔掉我的東西時,他笑呵呵地從身后拿出一個大大的水壺一樣的東西來,我還從來沒有見過這東西。正當(dāng)我滿臉疑惑的時候,父親先開口了:“這是夜壺,你沒見過吧?!蔽颐嗣俏锛?,還真是個好東西,因為口大,用它裝小便不會弄得一手都是,并且完事后把那大蓋子一蓋,密封性又很好。一點(diǎn)氣味也不會有的。父親見我好像看一件國寶似的,就說:“就這么一件東西,是祖?zhèn)鞯模覀兯男值芊旨視r分給我們家的。”當(dāng)時我以為父親把它說得太神氣了,沒有想到,三十多年后的今天,當(dāng)我看CCTV鑒寶節(jié)目時,看見有一個夜壺竟然可以賣幾萬元的價錢。
守魚塘的十幾天,平安無事。只是有一天,我聽見隔壁的村子像是在放電影,聽聲音,好像是打得很激烈的戰(zhàn)斗片,這對我這個年齡的人來說,實在是充滿誘惑力的。我嚷著要父親帶我去看電影。父親說:“不管做什么事,得有責(zé)任心,沒有責(zé)任心的人,別人也不會信任你,我們現(xiàn)在正守著魚塘呢!怎么能隨便走開,就算是村里不管我們,萬一有壞人來偷魚,我們的良心也不安啊?!蔽覜]有想到,看電影沒有去成,卻引來父親好一通感慨。不過也好,我慢慢地知道了什么才是責(zé)任心,也真正地體會到良心的含義。
短暫的守魚塘的生活結(jié)束了,我也真正過足了住草房子的癮,這給我童年的生活增加了不少回憶。
首發(fā)散文網(wǎng):http://www.277762.cc/subject/11289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