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說晚安
柳小眉遇見夏川是件很意外的事
柳小眉一直在想,如果不是那場倒霉的官司,也許她這一輩子都無法遇見夏川,更不會有后來的這些事,想到這,柳小眉禁不住咯咯地笑了起來。旁邊的夏川不明所以,睜大眼睛傻傻看著她,然后寵溺地用食指點(diǎn)點(diǎn)她的額頭,自己也傻傻地笑了起來,柳小眉見了,笑得更歡,兩人傻乎乎地笑著,快樂在空氣里彌漫,柳小眉心里偷偷地想,這就是幸福吧!
柳小眉
六年前,柳小眉二十三歲,初到上海,人生地不熟,憑著一張二本本科大學(xué)的畢業(yè)證書開始了她的打拼生涯,幾經(jīng)波折才成為了一個名不見經(jīng)傳公司里的小小文員,可憐的工資在支付那幾十平米的棲身之地后已經(jīng)所剩無幾,她卻依舊樂觀,因為她在堅定地追逐自己的夢,她想在這個繁華到極致的城市里擁有一個真正屬于她自己的位置,她不喜歡破落的農(nóng)村,她要在這里生根,帶著她的家人。工作之余她總會上網(wǎng)看看幾米的作品,這個靦腆的臺北男子的文字總會讓她感到安心和溫暖。
“雖然在最低的位置/看不到花朵綻放時的艷麗/然而卻不會錯過/花瓣飄落時在風(fēng)中悠揚(yáng)飛舞的浪漫”
柳小眉想,這就是她現(xiàn)在的生活狀態(tài)了吧!原本平淡到略顯乏味的人生行程卻在他的筆下變得那樣唯美和安全,她極其努力地工作,為的是不辜負(fù)心中那些文字帶來的感動。(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在那個屬于競爭的城市,只要敢于拼命,沒有什么是不可能的。柳小眉的努力終于得到了回報,工資與職位緩緩?fù)仙?,她卻似乎迷失了什么。或許是過于年輕,在這個每個人為了自身的利益拼搏的時代,她那懷著純真童話的心得不到慰藉,交過幾個男朋友,卻都不可避免地?zé)o疾而終。
“迷宮般的城市/讓人習(xí)慣看相同的景物/走相同的路線/到同樣的目的地/習(xí)慣讓人的生活不再變/習(xí)慣讓人有種莫名的安全感/卻又有種莫名的寂寞/而你永遠(yuǎn)不知道/你的習(xí)慣會讓你錯過什么”
讀到這段話的時候,柳小眉覺得她找到了自己悵然若失的原因。她忽然像經(jīng)歷商場滄桑,年過半百的老人,毅然地放棄了她曾追逐的“夢想”。她是個勇敢的人,她辭去了工作,去了一個城市。她要在自己的有生之年開拓屬于自己的快樂與幸福。這一年,她二十六歲。
夏川
遇到柳小眉之前,夏川的生活一直平靜如水。
家境較為寬裕的夏川有著良好的家庭教育,他一直努力讀著手中的教科書,不敢叛逆,更不敢造次早戀,考上名牌大學(xué),順利地成為了臺北的一名民事律師?;蛟S是因為他的人生軌跡過于平滑順暢,他選擇了這個經(jīng)常要熬夜的工作。在黑暗無垠的時刻僅僅開著一盞臺燈,那微弱的光讓他找到了不尋常、不規(guī)律的生活快感。在夜間他全身心地伏案工作,這樣的工作狀態(tài)必然給他可觀的收入,銀行卡上的位數(shù)不斷增加,但他在見到曙光的時刻仍舊獨(dú)自鉆進(jìn)被窩。不是不寂寞,一個二十八歲的成功男士身邊亦不乏流連不已的花蝴蝶,可是他永遠(yuǎn)地“不解風(fēng)情”,經(jīng)歷了三次失敗后,他開始打著“緣分未到”的旗號心灰意冷。
直到他遇到了柳小眉。
在父母不停催促他成家的三十一歲,他與“緣分”撞了個滿懷。那個身材高挑,自信滿滿的女子走進(jìn)了他的辦公室,用非常生氣的口吻說:“我要告他!”只是為何現(xiàn)在想起,她那生氣的臉龐是那么可愛……他的嘴角淺淺上揚(yáng),他不得不承認(rèn),柳小眉使夏川的生活泛起了漣漪。
柳小眉
柳小眉去了臺北。在這個也很繁華的城市里,她已不再追逐“繁華”,她知道,所謂的繁華只是虛榮心膨脹的產(chǎn)物。她想在這個誕生美麗溫暖文字的地方尋找一番,或許會有她想找尋的快樂之感??墒?,現(xiàn)實往往不是想象那般美好?!澳悄甑?a target="_blank">冬天特別寒冷/整個城市籠罩在陰濕的雨里/灰蒙蒙的天空/遲遲見不著陽光/讓人感到莫名的沮喪/常常走在街上就有一種落淚的沖動……”柳小眉讀著幾米的這幾句話,看著漏雨的房子,傷感不已。在幾次交涉毫無結(jié)果之后,柳小眉忽然想起租房時的合同還在手里,眉毛一揚(yáng),走向了律師事務(wù)所。
夏川
真是沒有見過這樣的女孩子,夏川有些無奈地?fù)u搖頭,說:“好。”柳小眉高興地握住他手的時候,他居然有些甜蜜浮上心頭。他夾雜著無奈與歡喜把柳小眉領(lǐng)回了家??吹揭驗槠@鄣乖谏嘲l(fā)上睡著的女子,他紳士地把被子從房間里拿出來,覆在她的身上。這個晚上,夏川在熬夜工作的時候居然走了神,他想起了柳小眉的樣子,纏著他一定要跟他回家,“監(jiān)督”他整晚都把時間花在她的那件官司上,并且用非??隙ǖ哪抗飧嬖V他:大姐我是學(xué)過跆拳道的。三十一歲的夏川遭遇了心智十六歲的柳小眉,會發(fā)生什么事呢?夏川不得而知,只是非常努力地想盡辦法解決柳小眉眼前的難題。
柳小眉
轉(zhuǎn)眼天亮了,柳小眉沒有像電影情節(jié)那樣被抱進(jìn)房間,在柔軟的床上美美地睡著,而男主角睡沙發(fā)。她一直待在硬硬的沙發(fā)上,在寒冷的冬天裹著一張并不厚的被子。事實證明,夏川不僅“不解風(fēng)情”,還不懂得“憐香惜玉”。夏川從她身邊走過的時候,柳小眉朦朧著睡眼,她雖然冷,但比起在那張濕漉漉的床上,總算可以好好睡一覺了,她聽到自己對他說:“再拿一張被子給我?!毕拇ㄣ躲兜模€是拿了,遞到她面前的時候,柳小眉對他說:“謝謝,晚安?!毕拇犞蔷洹巴戆病比朊吡?,柳小眉卻幾乎在他入眠的同時離開。她在臺北的一所商貿(mào)公司找到了工作,是電話接線員,朝九晚五的規(guī)律工作是她離開的理由。然而,下午她準(zhǔn)時出現(xiàn)在夏川所在的律師事務(wù)所,帶著她的行李。
夏川
夏川緊張地看著她,然后再次無奈地表示:“好吧!”柳小眉順理成章地住進(jìn)了夏川的家,作為回報,她會每日煮好早餐和晚餐,以便夏川的胃更好地為她服務(wù)。律師信發(fā)出去了,對方的態(tài)度依舊強(qiáng)硬,柳小眉卻病倒了??粗趦蓮埳嘲l(fā)合起來的“簡易床”中間發(fā)燒至迷糊的柳小眉,夏川“勇敢”了一次,把她抱進(jìn)臥室,七手八腳地找藥,靜靜地觀察變化。夏川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很久沒有這么認(rèn)真地關(guān)心一個人了。而柳小眉的出現(xiàn),恰到好處地填補(bǔ)了夏川心里的那個空缺。此后柳小眉從沙發(fā)睡進(jìn)了臥室,夏川自然被迫搬進(jìn)了書房,躺在“簡易床”上的夏川很奇怪自己的做法,但亦沒有一絲后悔,他開始相信,這個就是冥冥中注定的緣分,就是他等待了三十一年的緣分。想到這里,夏川淺淺地笑了,隔著墻對房間里熟睡的柳小眉說了聲“晚安”。
在適當(dāng)?shù)臅r候遇到適當(dāng)?shù)娜耍?a target="_blank">心靈的契合即將要發(fā)生。夏川知道,這“緣分”他已無法割舍。
柳小眉
夏川告訴柳小眉,她的官司輸了,因為她的合同里沒有關(guān)于這方面的條款。他對柳小眉說抱歉,她相信他已經(jīng)盡力,而柳小眉當(dāng)初要打官司只是想討回公道,她不希望這個在她心目中是那么溫暖友好的城市里存在這種不公道的現(xiàn)象,而在這段時間里,她發(fā)現(xiàn),其實每個城市都存在瑕疵,然我們應(yīng)該把生活的視角放在溫暖美好的位置,而不是一味地挑剔瑕疵與不足。這個事件讓柳小眉成長了不少,她決定在這個春暖陽光明媚的時節(jié)開始新的旅程。她再次辭去了工作,把銀行卡里的大半轉(zhuǎn)到夏川的賬號,而前行的目標(biāo)定在云南。她想好好看看那里繚繞著云霧的多彩民族。
夏川
夏川提前回家,他知道柳小眉一定會不聲不響地離開,她是那樣追求自我心靈棲息地的女子,她怎會糾纏于世俗的禮儀與煩瑣的感謝呢?夏川是柳小眉的知音,可現(xiàn)在他的心里藏著一股沖動,那就是不讓她離開。至少要經(jīng)過挽留,才能無愧于自己真實的感情,才能在時光緩緩流逝過我們的生命之后無怨無悔。而立之年的夏川終于開始愿意勇敢。這是柳小眉教給他的勇敢,為了追逐自己的快樂和幸福,不愿徒留遺憾,在每夜的夢回。于是夏川趕回了家。
柳小眉
在把行李箱拖出門的時候碰見夏川,場面真是尷尬。柳小眉低著頭,站在門口,夏川打破沉默,說:“你要走嗎?”柳小眉點(diǎn)點(diǎn)頭,說:“鑰匙我放在桌上了?!薄翱刹豢梢圆灰??”柳小眉猛地抬頭,撞上夏川清澈而真誠的眸,柳小眉笑笑,“為什么?”“你已經(jīng)把房子退了,沒地方住,我這里又不收租金。”柳小眉笑得更歡了,花枝亂顫,夏川傻傻地看著,說:“到底好不好?。俊绷∶键c(diǎn)點(diǎn)頭,看著夏川高興地把她的行李拿進(jìn)房間放好,她的嘴角一直不自覺地上揚(yáng),夏川不知道,柳小眉在聽到他說“可不可以不要走”的時刻把手里一直握緊的飛機(jī)票塞進(jìn)了衣兜里。幾米說:“世上最美好的東西都有有效期限。”柳小眉卻在此刻奢求這樣的溫暖永遠(yuǎn)不要結(jié)束。
夏川
像所有心里埋著一個人的成熟男人那樣,夏川開始全心全意地對她好。為她買幾米的繪本,帶著她游逛一切他覺得有意思的地方,冰箱里的食物永遠(yuǎn)是滿到柳小眉不用買,依舊每日偷偷對著隔壁房間說“晚安”,當(dāng)然還有,努力工作。因為柳小眉還處于“找工作”的階段。柳小眉對夏川說:“有你在,我都不用工作了對吧?”夏川刮刮她的鼻頭,說:“你想得到美!”他們像情侶那樣默契,那樣溫暖,但是眼神的默契卻永遠(yuǎn)隔著一個牽手的距離。在認(rèn)識柳小眉一年零二十九天的時候,夏川決定拉近這樣的距離。
柳小眉
跟夏川在一起,柳小眉總是特別安心,床頭的幾米繪本,飯桌上的香水百合,櫥柜里的奶茶……柳小眉一直想不通,夏川這樣細(xì)心、貼心的男人怎會到現(xiàn)在還沒有女朋友?然而柳小眉自己沒有發(fā)現(xiàn),她自己也沒有想過要去尋找一雙肩膀,建立一個家庭,她不曾意識到,她的世界充滿了夏川的氣息,而且已沒有人可以取代。而她亦并不希望有另一個女生的出現(xiàn),來打擾他們的生活,來取代夏川對她的關(guān)懷和寵溺。習(xí)慣了一個人闖蕩的柳小眉,喜歡上了依賴溫暖港灣的感覺??墒?,或許正如幾米所說,“世上最美好的東西都有有效期限”,在遇見夏川一年零二十九天的時候,柳小眉似乎看到了他們關(guān)系的限期。
夏川
那天是柳小眉二十八歲的生日,星期天,夏川特意為柳小眉準(zhǔn)備了一個驚喜。他推掉了一個case,在柳小眉生日的前幾天都沒有熬夜,于是精神抖擻地叫起了賴床的柳小眉。睡眼惺忪的柳小眉看到一束鮮紅的玫瑰和一句“生日快樂”已經(jīng)樂得心花怒放,聽到夏川還有一個大驚喜就迫不及待地穿衣梳洗,讓夏川見識了一下什么叫做“光速”。夏川把柳小眉帶到了一間高級餐廳,柳小眉興奮地走著,忽然看到一個女人,準(zhǔn)確地說是漂亮成熟,渾身散發(fā)著女人味的女人在向他們招手,柳小眉以為自己眼花看錯了,但事實是,夏川也向她招了招手,并把柳小眉帶到那個女人所在的位置坐了下來。
柳小眉
那個女人穿著優(yōu)雅成熟的黑色長裙,柳小眉坐在她旁邊,覺得自己兩百塊的牛仔褲都黯然失色。那個女人輕輕地問:“這就是你經(jīng)常說的柳小眉吧?”夏川點(diǎn)點(diǎn)頭,說:“是”,柳小眉覺得這氣氛壓抑極了,心里暗罵夏川,這就是所謂的驚喜?。坷^而柳小眉很想大聲地對他們說“你們慢慢聊”就走出這高級餐廳,可是那女人淺淺的一句讓柳小眉把到嘴邊的那句話生生咽了下去,她說:“小眉長得真好看!”夏川憨憨地笑著,對她們說:“我去一下洗手間,你們聊。”柳小眉頓時有些“石化”,卻不得不拼命矜持地微笑?!澳愫拖拇ā薄捌胀ㄅ笥?,普通朋友?!蹦桥溯p輕說“哦”,不出任何的感情,柳小眉很想解釋說,我和夏川真的沒什么,你不要誤會??墒切睦锖孟窨偸怯行┱f不出的難受,淡淡的,淺淺的,卻是明確存在的……就像幾米筆下描述的那樣:冬日即將到來/躲進(jìn)被窩準(zhǔn)備長長的冬眠/我望著最后的枯葉/松脫飄落翻轉(zhuǎn)/為消逝的時光/默哀……
夏川
夏川從洗手間出來,看到柳小眉對女人點(diǎn)了點(diǎn)頭,輕輕起身,離開。望著她的背影,夏川雖有些不明所以,但還是小跑著追上去,在餐廳門口,夏川攔住了她,這是他第二次想把她留下,在看到她離開的剎那,心里就只有一個念頭,就是不能讓她離開?;蛟S夏川已經(jīng)懂得,怎樣抓緊屬于自己的幸福。
柳小眉
傻瓜夏川追上柳小眉的時候,他沒有問為什么離開,他只是重復(fù)了他上次挽留時說的話,他說:“柳小眉,可不可以不要走?”柳小眉忽然不知所措,看著他的眼睛,然后點(diǎn)了點(diǎn)頭,她不知道為什么要跟著夏川回去,她只是相信自己的心,那是幸福的指引。
夏川帶著柳小眉回到那個女人桌旁的時候,女人一直笑意吟吟地望著他們,然后指著桌上精致的生日蛋糕對夏川說:“弟弟,切蛋糕吧!別讓咱弟媳久等了!”柳小眉傻傻地看著他們,忽然明白了一切……這個狡猾的夏川!
后來我也逼問過夏川,是不是故意讓姐姐假扮成他的女友來氣我的,他死活不承認(rèn),一直說只是想帶我去見姐姐……是的,我就是柳小眉,那個已經(jīng)找到幸福的柳小眉。我現(xiàn)在和那個傻傻的卻又狡猾的夏川定居在臺北,那個誕生美麗文字的地方。現(xiàn)在夏川很少熬夜了,但他還是會在每天睡前對我說:晚安。晚安,聽說是“woaini,aini”的縮寫,當(dāng)然,這個是我那個狡猾的夏川告訴我的。我,還有我的夏川,約定好了,“要用最慵懶的姿勢,恍惚地面對這個世界”,這是我們的幸福。你們,準(zhǔn)備好向心中的幸福前進(jìn)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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