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鏡
李文旺
剛讀高中時,我的一雙眼睛還是很明亮的,可是到了高考的前一年,我的眼睛變壞了,一個偶然的機會,我拿起班上一位同學的眼鏡往我眼睛上一架,想模仿著電影《小兵張嘎》那個戴眼鏡的胖翻譯來上幾句臺詞,可是還沒有等我張嘴,發(fā)現(xiàn)黑板上的字竟然那么清晰,我知道自己的眼睛已經(jīng)和近視結(jié)緣了,我感到一陣吃驚。很快地,除了吃驚之外,我更感到很無奈,甚至有些恐慌。
在小時候,眼睛好的時候,我常常羨慕那些戴眼睛的人,認為他們就是世界上最有學問的人,我家鄉(xiāng)隔壁的一個白面書生,1977年考取的中專,學的是英語專業(yè),回到我們的鄉(xiāng)鎮(zhèn)中學任教。我覺得他的英語講得很流利。他總是戴著一副黑邊眼鏡,我覺得他就是我心中的英雄,雖然他在高考時考的只是二十六個字母。于是,我天天向往自己也成為一個有知識、戴著眼鏡的知識分子。
人們都說葉公好龍,并非真的好龍,難道我真的是好龍的葉公嗎?雖然自從發(fā)現(xiàn)自己近視時就不喜歡戴眼鏡,可是畢竟現(xiàn)實就是現(xiàn)實,我很不情愿地到縣城買了第一副眼鏡,并不是舍不得花那個錢,我真的覺得自己為了讀書所付出的代價太大了,我甚至覺得自己還不如那些沒有考上高中的人,他們雖然連高中都讀不上,可是有雙秋水一樣的眼睛。那一段時間,我苦惱,我沮喪,這直接影響著我聽課時的情緒,加上前一段時間因為自以為眼睛沒有問題,其實常常看不清黑板而影響學習,我的學習成績在一個多月就滑坡了不少。
沒有多少文化的父親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他說:“孩子,不要擔心,只要心里明亮,比什么都強,你看我雖然眼睛亮得很,可是很多字都不認識,眼睛好又有什么用???!”如果不是因為偉大的父愛,誰愿意去揭自己的瘡疤啊?父親的話一下子點醒了我,使我豁然開朗。我想:是啊,人其實是有兩雙眼睛的,一雙是肉體的眼睛,一雙是心靈的眼睛,其實,心靈的眼睛比肉體的眼睛更加重要。慢慢地,我變得振作起來了,學習上也更加集中精力了,成績也很快趕上來了。我當時想真得感謝父親呢?不然的話,自己如果長期萎靡不振,學習成績是不可能提高的。
那個時候,戴眼鏡的人極少,一個班,只有兩個人號稱四只眼,一個是前面提到過的那同學,另一個就是我。在戴眼鏡的最初一年,也許是覺得不好意思,也許是有一點不習慣,我常常是上課才戴一下眼鏡,一下課就把眼鏡脫下來。后來,高考成功了,我考取一所在省會的學校,這對于家在農(nóng)村的學生來說,也是不容易的。從此,我覺得自己更加自信了,在公開場合戴眼鏡也說得過去,于是,我花二十四元錢買了一副很漂亮的眼鏡。那時候的二十四元錢是不少人半個月的工資,可是,那一副漂亮的眼鏡沒有戴上五個月,就讓我給弄丟了。(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后來,我知道自己有丟三拉四的毛病,只好將就著,買那些比較便宜的眼鏡。參加工作后,需要戀愛了,我間接地得知,許多姑娘并不喜歡戴眼鏡的人,于是,我不得不摘下戴了幾年的眼鏡。很快地,我和一個姑娘好上了,那人也是一個戴眼鏡的人,我們相處了兩個月后,她問我:既然近視,為什么不戴眼鏡。我想,既然她不反對我戴眼鏡,我何必要藏著掖著的,人們不是常說真心換真心嗎?于是我又戴上眼鏡了??墒牵@一次戴眼鏡沒有多長時間,我又碰上個尷尬的事。有一次,我在工作的地方回老家探親,在一個渡口,客車司機為了大家的安全,叫所有的人下車,以免輪渡上的客車出現(xiàn)意外??墒牵斘覄倓傁萝嚂r,就遇見了攔路搶劫的。我想,朗朗乾坤之下,光天化日之中,怎么還有這等人物,我拒不拿出身上的錢,并怒目相向。當頭的一個小伙子看見我一副軟硬不吃的樣子,冷不丁照著我的眼睛就是一拳。這一拳下去,正好打在我的眼鏡上,這要是一般的眼鏡,我的眼睛都要被打瞎。因為,那種沖擊力根本不是一般的玻璃能抵擋的,肯定是要被打碎的,玻璃要是碎了,肉做的眼睛還能保得住嗎?正所謂顛巢之下,豈有完卵。
可是,眼鏡安然無恙,只是從臉上掉到地下了,我的眼睛也安然無恙,只是有一小塊皮被擦傷了。我一臉大義凜然的樣子,急著想找眼鏡去和那小子算賬,因為不戴上眼鏡確實不能鎖定打擊目標。于是我十分氣憤地彎下腰下?lián)煅坨R。也許是我這個書生一樣的青年在三個搶劫者面前毫不畏懼的表現(xiàn),也許是我那副打不破的眼鏡,一下子把這三個壞小子震懾住了,他們丟下二十多個搶劫對象,落荒而逃。等我戴好眼鏡,他們已經(jīng)不見了蹤影。我的耳邊立即響起了一片掌聲,我馬上回過味來:因為我給大家解了圍,他們這是在感謝我呢!是的,在當時,我這種樹脂眼鏡是很先進的,不但那些搶劫的強盜沒有見過,旅客們也沒有人戴過。
想不到,一副小小的眼鏡竟然嚇跑了幾個小毛賊,并且?guī)土舜蠹业拿?,這是我眼鏡史上最輝煌的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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