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詠香雪
梨花雨,相思淚,洗盡鉛華萬般媚。
梨花雪,白玉璧,盡惹騷客填新句。
梨花春,攝人魂,醉邀花仙度晨昏。
踏青至梨鄉(xiāng),玉樹瓊花,香雪遍地。偶有所感,遂記之。
梨花雨、梨花雪、梨花月、梨花春。并四為一,姑且命為《四詠香雪》。(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一》?梨花雨,相思淚,洗盡鉛華萬般媚。
梨花風(fēng)起正清明,開在這個季節(jié),梨花,自然就沾染了離別的氣氛。
楊柳風(fēng),輕輕拂過。嗅之,有幽幽的香。雨霧里,如雪的花瓣隨風(fēng)而至,落在了我的發(fā)梢。用指尖拈起,捧在手心細(xì)細(xì)端詳:白如冬雪,薄如蟬翼。
柔柔的,替你沾去雨滴。晶瑩,冰涼,一下就鉆入指尖,滲進(jìn)心里。莫名的,心底開始泛潮,氤氳,升騰起了霧氣。澀?苦?莫非,你本就不是雨?
玉容寂寞淚闌干,梨花一枝春帶雨。是了,你是淚。貴妃垂淚,梨花帶雨。煙雨中,你倚欄翹盼,淚盈香袖,眷戀,幽怨,竟也如此的綽約,嫵媚。
一滴滴,一點點,無需風(fēng)送,這如雨的淚,就在心湖里泛起了漣漪,一圈,一圈……
雨后的梨花,晶瑩剔透,粉雕玉琢,一夜春風(fēng),堆砌成雪。這一刻,我開始懂你,薄命的紅顏。
你是千百年來不老的神話,你是盤桓在心里最美的傳說。
素靨羞花,回眸一笑,傾倒了多少男兒的心防?
手撫琵琶,輕舞霓裳,寄托了多少雅士的向往?
一丈白綾,芙蓉花殤,帶去了多少紅顏的悲涼?
四月的雨天,我替你看望了那個落寞的君王。高高的山頭,亦如脊梁。青松旁立,翠柏依依。瑞獸,珍禽,烈馬,百官。一尊尊石像,記載著往日的輝煌。
登高望遠(yuǎn),腳下,成片的梨園。隨著山勢的起伏,那錦緞一樣的白,猶如云朵,一層一層,涌動著,向天邊蔓延。
風(fēng)起時,梨花飛舞,松柏點頭。像沙沙耳語,也像一首悠悠古曲,纏綿著未了的眷戀;雨落時,淚染嬌顏,漫山輕泣。是若恨猶憐,也是委屈、凄迷、哀怨,傾訴著千年的思念。
人已去,情相依。時空,隔不斷未盡的情緣。相思,相戀。已化作了這一樹樹的梨花,與他,與你,相伴千年。
起風(fēng)了,你的庭前,是否也下起了花瓣雨?飄飄灑灑,像雪花一樣,落滿了你的那襲白衣?
聽,是誰,遙遙的,彈奏你心愛的曲?月光下,你是最迷人的仙子。遙望東方,含淚淺笑。輕舞羅袖,與他共續(xù)那曲霓裳羽衣。
雨翩然,花翩然;曲翩然,舞翩然……
《二》梨花雪,白玉璧,盡惹騷客填新句。
花開白雪香,文人騷客歷來喜用冬雪比喻梨花的白。
白色的花很多,詩人的筆下,也常見梅花與雪并提。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
若兩相對比,梨花既不遜雪的白,也不輸梅的香。梅花以紅梅居多,白色甚為少見,成片的白梅,聞所未聞。梨花,忽如一夜春風(fēng)來,千樹萬樹梨花開。那一片片,一簇簇的白,便是彌漫著花香的春雪。占斷天下白,壓盡人間花。
印象里的梅花,錚錚傲骨,不懼風(fēng)寒;扎根峭壁,笑對嚴(yán)冬。像極了替父從軍的木蘭。梨花,卻是嬌俏可愛,身姿裊娜;小家碧玉,鄰家女孩。梅花的白,是木蘭銀色的鎧甲,鐵馬兵戈。梨花的白,是鄰家小妹的紗裙,張揚青春。
故鄉(xiāng)的四月,草長鶯飛。房前屋后,一團(tuán)團(tuán),一層層的梨花,像云錦似的漫天鋪去。襯托著幾樹桃紅,幾座農(nóng)舍,幾縷炊煙。似一幅淡墨淺描的山水畫,渲染著梨鄉(xiāng)的春天。
記憶里,同桌的男孩,曾送我一束梨花。那雪一樣的白,始終留在心底。
高二,清明時節(jié),和同學(xué)相邀爬山。年輕,不走尋常路。商定從側(cè)面攀至主峰。期間有6座山頭。中途,女生開始體力不支。一個陡石前,他向我伸出了手。那時,我應(yīng)該是喜歡他的,就將手遞給了他。
路過一片梨園,花開正艷。他跑去,折了幾支送我。印象里,那束梨花白的如雪似玉,清純無暇。一朵朵,熱烈的開著。到達(dá)主峰,飲山泉、許愿、合影。他對我耳語:我倆拍一張。在一棵古樹旁,起哄、嬉笑聲中,我與他拍了唯一的一張合影。
偶爾翻看那張照片:我側(cè)立樹旁,身后,他用胳膊撐住樹干。乍看,像偎在他懷里。抱在胸前的那束梨花,白的耀眼,笑的燦爛。映著兩人緋紅的臉。
無意中,讀到吳承恩的詩:千花萬花不甚愛,只有梨花白惱人,腸斷當(dāng)年攜酒地,一株香雪媚青春。難免心生感慨。
春天到了,陽光和煦,綠草茵茵。故鄉(xiāng),已是梨花滿樹。千朵萬朵,壓低枝頭。同桌的你,還好嗎?
?吟誦著古人詠梨花的詩句,憶起往日情懷。只覺得,清香圍繞,心漾微瀾。
一低頭,心田里梨花怒放。?
《三》梨花月,夜未央,遍樹銀花春雪香。
?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風(fēng)。?我喜歡這詩境里的月,詩境里的花。
夜色朦朧,小院里,梨花盛開,池塘邊,柳樹隨風(fēng)輕擺。微風(fēng)拂過,偶有梨花飄落,柳絮飄飛。伴著月光,竟是一色的白。若是我,一定分不清是哪是梨花,哪是柳絮,又或者是月的光芒?風(fēng)動影搖,銀光閃閃,像滿天的繁星。
偶爾作詩填詞。唐詩的奔放,宋詞的婉約,每每讓我陷入其中。一絲古風(fēng),一份雅趣??偰苡|動我內(nèi)心最柔軟的部分。
那一首首,一闋闕,大多創(chuàng)作于花田月下。吟月贊花的句子,更是數(shù)不勝數(shù)。可見詩人對花和月是有偏愛的。
邀月對酌,遙寄相思,留下了諸多千古名篇。心境若月,美人如花。梨花便是其中一美,在詩人的筆下,梨花純凈,婀娜,隨風(fēng)而舞,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娥。
當(dāng)多情的月光,遭遇了梨花的柔美:月朦朧,花朦朧,月籠梨花,香霧空蒙。
恍惚間,我走進(jìn)了那個梨花夢:
那一世,我為你而來。你愛上了我的詩篇,我戀上了你的墨香。
石徑邊,小溪旁,我們植下一株梨花。日月流轉(zhuǎn),今年的春天,它送來了一樹雪香。你欲摘一朵,送我做發(fā)簪,我斷然否決。
清晨,我常倚樹而坐。捧一本泛黃的紅樓,或微笑,或蹙眉,或者對書發(fā)問:姑娘,你的錦囊里可曾裝過梨花?
風(fēng)吹過,花瓣飄飄灑灑,落滿了衣裙。我一片一片撿起,撫去塵埃,仔細(xì)的夾入書頁,當(dāng)做書簽。在花逝、葉落的季節(jié),我依然擁有滿書架的花香。
月亮升起,那是我一天中最愜意的時光。在月光的注視下,那樹梨花,從容的綻放,散著朦朧的光。偶有花瓣飄落,就像蝴蝶,翩翩而舞。
窗邊,你輕撫瑤琴。指間,蕩漾出我最愛的曲。曲已罷,音繞梁。
我央求你以景入畫。你輕輕蘸墨,緩緩落筆,將窗外一切收入錦絹。
臨了,在畫的左上角,添了一闋我的《西江月》:
玉刻千般嫵媚,冰雕萬種風(fēng)情,身搖蝶舞雪迷空,恍若仙娥影動。
素面無需庸粉,清顏不染俗紅。賞花觀月曲輕靈,今夜梨香入夢。
畫中的梨花,迎著月亮綻放,柔美,縹緲,恍若月桂仙子。
我,笑了。夢,醒了。
一樹梨花一溪月,一片畫中良宵。梨花伴月,月光化水,是描不完的美景。
一曲古韻一闋詞,一段夢里詩境。相伴相依,低唱淺吟,是訴不盡的柔情。
想起朋友的一句戲言:莫非,你是穿越而來?
如若可能,我愿長住詩里。賞月、撫琴、填詞、作畫,相伴我的那樹梨花。
《四》梨花春,攝人魂,醉邀花仙度晨昏。
第一次聽到“梨花春”,源于白居易的《杭州春望》:紅袖織綾夸柿蒂,青旗沽酒趁梨花。因新酒釀成恰逢梨花盛開,故名梨花春。
暖風(fēng)徐徐,梨花,隨風(fēng)起舞。一女子,臨窗而坐,紅袖翻飛。綾上是精致的柿蒂花紋。酒肆,青旗招展,春釀開壇。一陣風(fēng)過,酒香伴著花香四處彌漫。酒客聞香而來,急于品嘗第一籌新酒。
詩意之濃,色彩之美,讀之,讓人心醉。
眾所周知,文人愛酒。
文人懂酒,酒懂文人。酒付文人以靈感,文人付酒以情思。酒融入了文人的血液,便化成了瑰麗的篇章。文人的酒,是一種寄托。在醇,烈,綿,順,諸般味覺中,品味人生沉浮。一杯,心生感慨,三杯,就入了詩境:短笛吟風(fēng),素琴橫月。
翻閱歷史名篇,你會發(fā)現(xiàn),如果沒有酒的發(fā)酵,或者抽去其中關(guān)于酒的篇章,那么,文庫里必然少了一份醉人的滋味,少一份持久醇香。
縱覽古今,愛酒最甚者,便是李白。
民間野史一直流傳著他“酩酊捉月,溺水而亡”的故事。似乎只有這樣,愛酒一生,因酒而死,才是其最好的歸宿。李白飲酒,豪放不羈。舉杯獨酌,醉吟風(fēng)月。是詩仙,亦是酒仙。為歷史留下了貴妃研墨,力士脫靴的趣話。
再說另一位好酒者,曹操。曹操喜歡飲酒,最愛杜康。我最感興趣的,卻是他的“青梅煮酒論英雄”。此時的酒,已不是酒,是一攬?zhí)煜碌暮狼?。即便如此,相較于他的軍事才能,我還是寧愿把他當(dāng)成詩人。我喜歡他詞句里浸著酒意的那份灑脫和豪邁。
我不飲酒,但我欣賞酒。準(zhǔn)確的說,我是欣賞隱于酒名、容于瓶中的那份詩意。
我欣賞女兒紅:一杯佳釀十里香,恰似身旁美人妝;把盞淺酌女兒紅,唇醉酒香人醉妝。
我欣賞杏花村:清明煙雨杏花村,一脈醇香迎路人。萬般情愁傾入酒,南柯夢里話離分。
我欣賞桂花陳:遙見蟾宮映玉人,淚染香袖憂思深。但見桂花片片落,灑入凡間酒姓陳。
我欣賞桃花釀:三月初三釀新酒,滿目桃紅囊中收。撫琴淺酌添雅興,冠名采花亦風(fēng)流。
當(dāng)然,我也欣賞梨花春。或者說,我迷上了梨花春。但我不愿附之以拙詞,怕擾了梨花的那份淡泊。
我總覺得,女兒紅是江湖,一蕭一劍走天涯。杏花村是親情,炊煙裊裊度平生。桂花陳是理想,鏡花水月夢中景。桃花釀是愛情,粉面桃花相映紅。而梨花春是友情,清新,雅致,悠然自得。
酒逢知己飲,詩向會人吟。
?倘若,和三五好友小聚。恰逢皓月當(dāng)空,香雪遍地。賞梨花,飲梨花春,賦梨花詞。必是一幅難得的美景。
如此,我定要減幾分矜持,增幾分豪邁。舉杯共飲,狂放一回。恰如金圣嘆先生的那句:一杯濁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
待微熏飄渺之時,也不妨效仿李白,舉杯邀花仙,醉月映癡人……
后記:花季,亦是花祭。默默的,為你詠一篇梨花,相約來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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