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續(xù)千年的擁抱
那年的春天,有幸隨朋友的駝隊前往敦煌。坐在搖擺的駝峰中間,任時而卷起的風(fēng)沙敲打著臉上的風(fēng)鏡,聽叮當(dāng)起伏的駝鈴回蕩在曠野的沙海。我們就像一隊長途跋涉的商旅,在已消失千年的樓蘭國度里穿行。
行走在絲綢古道的脊梁上,如果細(xì)心一些,你就會發(fā)現(xiàn),路途兩邊偶爾的會有零星的碎骨散落在茫茫的沙丘??吹竭@些,你就會感到歲月的蒼茫和時光的久遠(yuǎn)。有誰能夠想到,在已消失的樓蘭古國里,在這片無盡的風(fēng)沙中,會發(fā)生多少蕩氣回腸且可歌可泣的傳奇故事呢?
似乎過了很久,那段經(jīng)歷風(fēng)沙的日子已成為歲月里不經(jīng)意的過往。然而,直到有一天,一張震撼的照片出現(xiàn)在眼前,便瞬間將我的記憶拉回到那片風(fēng)沙彌漫的大漠。
那是一幅普通的黑白照片:一片被挖掘過的泥土里,兩副蜷曲著的尸骨依舊完好的保存著死亡時最后的姿態(tài)。他們的肉身早已經(jīng)腐爛,但他們的尸骨卻用一種擁抱的姿勢,在地下埋藏了幾千年……
看著照片,我的眼前仿佛出現(xiàn)了這樣一組鏡頭:無邊的沙海里,一匹迷失方向的駱駝上,騎著一對相擁的男女。他們,也許是一對逃婚的情侶,也許是遠(yuǎn)途跋涉的商隊里剩下的最后一對夫妻。終于,駱駝死去了,食物干凈了,那最后的一滴水也融進(jìn)了血液……于是,他們相互的拉扯著、攙扶著,在浩瀚無垠的沙漠中跋涉著、爬滾著……夕陽如血,風(fēng)沙陣陣,他們無力地蜷縮在沙丘的下面。
干枯的嘴唇似乎已無力再說些什么,但他們對視的雙眼卻依然熱情如火,望著最后的夕陽,他們的眼里閃現(xiàn)著光芒。抱緊我,讓你的心與我靠近,抱緊我,讓我們化作晚霞里那炫舞的飛天。十指緊緊相扣,微笑蕩漾在彼此的臉上……一年又一年,曠野的風(fēng)沙掠過這相擁的沙丘,也漫過了黃塵古道……(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看過太多的悲歡離合,聽過太多的愛恨情仇。我似乎已經(jīng)很難相信這個世界上還會有真愛,盡管我也寫過很多有關(guān)愛的文字,但那些大多是我一個人在淋漓的雨夜,抽著煙、喝著綠茶,面對著一個人的寂寞,望著戶外的花草而憑空杜撰的浪漫情節(jié)。
直到我的眼前出現(xiàn)這幅照片,直到我相信這個延續(xù)了千年的擁抱不再是一個動人的傳說。那瞬間,我驚呆了,大腦里一片空白,我能感覺到雙手在顫抖,目光在顫怵,淚水在盤旋……
那瞬間,牛郎織女的離合,梁?;谋荩兹笘|南飛的扼腕和西湖斷橋的蛇仙演義似乎都已是隔空離世的閑愁,而這場千年的相擁才稱得上是人世間至高無上的愛情經(jīng)典。
既然相戀就要牽手,既然相愛就要無怨無悔。在天愿為比翼鳥,在地愿結(jié)連理枝。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他們不但做到了,而且是完成了天下所有正在相愛人的最大夙愿,那就是:彼此能幸福的死在愛人的懷里。
透過那幅照片,我似乎看見他們彼此深情地對視,我甚至可以感覺到他們相擁時微微的顫栗。那緊緊相扣的十指告訴我,他們在殉情時,是多么的堅定與勇敢。
如果生命有長短,那么歷史的長度是否可以用生命來衡量。如果說千年只是一瞬,那么這一瞬中走過了多少平凡的生命。多少朝代,多少男女,多少聚聚散散,多少勞燕雙飛。生命可以來來往往的交替輪回,唯有這深情地?fù)肀?a target="_blank">永恒的見證著不變的諾言。
此刻,我在自己的思緒里輾轉(zhuǎn)反側(cè),迷離恍惚間,突然想起:假如我是一只杜鵑,你是否會聽我歌唱?假如我是一顆流星,你是否會在我劃過的光亮中流淚?假如我明天死去,你是否會手捧一束菊花來到我的墳前慰藉我的靈魂?
如果愛是永恒的,你可否與我長相廝守,如果愛可以相信,你能否與我地老天荒和我一起變成這樣一幅照片,讓我也能幸福的躺在你愛的懷里,相擁著飛向天空,飛到那個屬于我們的世界。
愛有千重,終難如意,就象月色里的歡笑和眼淚。笑聲轉(zhuǎn)瞬即逝,而那滴淚水卻總是很珍貴地冰凍在心底??v然如此,我依然期待著會在你溫馨的懷里,帶著天真和永恒的微笑,幸福地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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