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麗的絕望
——畢業(yè),青春散場
part1光陰
想在一片風日灑然中融入一抹顏色,是天光云霽下那樓墻上淺藍的接近純凈的柔和光暈。而那讓我久久癡凝到憂傷的樓墻,就在我家對面,不遠處。是不遠。記得昨天還不止一次地想在一團一團裹著漸漸疏離的星光的濃重夜霧下,掙脫家人的手,逃離到遠方。可是現(xiàn)在,我開始輕蔑地嘲笑自己那日的叛逆:根本就沒有什么遠方。一旦累了,停下來,雙手抱腿蜷縮在陌生的角落,想起那故人。或許我在空間上走得遠了些,但在漫長的光陰與思念中,我沒有一刻離開過那些我依賴的人,就連一下都沒有。這樣一想,我還有什么看似充分的理由趾高氣昂地自詡堅強。疲勞而厭乏,柔弱與哀傷,注定牽連著我的勇氣,就像秋風中那搖曳的風箏,拖著一條長長的金屬線,天日里散發(fā)幽暗的光澤,風箏好想自由,而身體里卻貫穿著那樣的羈絆,線一剪,便哧悠悠地滑下,再也無力升起。而我,也是一紙沉重的風箏。遠,像地平線一樣,始終是個幻想的詞匯。我,不想再繼續(xù)迷信遠方了,既然如此,就選擇了投身一個比較近一點的庇佑處,不要為難自己。所以,我大概只能悲哀地踮起腳透過那方擋風玻璃,望見離自己咫尺而已的顏色。也只有那樣不會刺激我的顏色而已。
在光的聲象里,我可以想像到時間靜默的流逝。那種類似河水經(jīng)年未變的生存狀態(tài),讓人著迷。有時候覺得很奇怪,對不對。光芒與時間在自己的語言中這樣柔美地吻合與融洽,憑那優(yōu)美的人類直覺,也可以想像到光與時間,就是那江南小石橋上的水霧與梧桐雨,迷失于泠泠的河岸,是煙雨。那么,我也可以揉捏那些寸斷的詞匯,諸如光陰與流年。
想來古人已先我多少年注意到年華與光的親切,才從繡口中溫聲細語的緩緩吐露那樣幾近詩意的字眼。一唱光陰,便將歲月的發(fā)端,過程和結局一起詠了出來:時間揉雜于天光之中,怎分彼此?特別是陰雨天,臨于軒窗一側,醉于那些點點散落于渺渺煙波之中的雨花。你不知道自己看到的是凄惻的冷雨,還是那寂寂散華年的流光古月。也不知自己聽到的是雨打芭蕉那樣的哀愁濃意,還是未曾相識的吳儂軟語花音。畢竟,古老總是吸引人的,希望那場于光陰中傾撒的微茫針雨,能替我?guī)砟强峙乱簧膊坏靡姷墓嗜讼辔??;蛘?,于秋雨清冷中?a target="_blank">夢一場,若是與古老的晉人一樣,落花為席,漱石為枕,深秋時節(jié)褪成墨綠色的楊柳撓著風姿,全當薄被,這樣的風度,只要不受了涼,也是雪月美景一幅。有句話說,猶恐相逢是夢中,可是在這樣迷失醉醒間的風月中。何以分得夢里實里?就在那不顧蜃樓與瀟楚的歡景里,相逢一場也是好的。只可惜了在我們這個一出生便陷落于鋼筋混凝之中的年代里,要想這樣的夢,也是難求的。只能展展前代人水墨一色的筆法雕功,在久遠的詩畫里一窺人類嬰兒時期的風意,聊以慰藉。這樣想來,光陰,也是春秋夢一場哎。
說起流年,便是深情而簡練地畫了一筆光陰的走向:那汨汨流動交織著成長與衰老的河流。仁者似乎滿眼所見皆為秋水,孔子行于川江,道了一句:逝者如斯乎,不舍晝夜。撇開后一句,只斷其前意,便以哀傷得銷骨了。緩緩流逝的人和事呀,便像這波動的水一樣。在這里,流逝與逝去不作區(qū)分。三千年前的孔丘不言結局。而我們似乎可以料想那流逝的水的終局:經(jīng)入大海,從此煙消云散,難再分了。是啊,什么是不可以流逝的,什么是最終不會逝去的。都沒有。這樣行于寒冷的江上,想著流年中蹉跎的人,事,記憶,心底便自覺涼了一層。預知結局,預言宿命,總是讓人難堪的。但,幸運的是,我們看不見流去的水遠去何方。這總算為我們悲涼的天命說抹上一指稍稍鮮亮的色彩。(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再回光陰,那也有昏天黑地,日月黯光的時候,凄風冷雨呼嘯蒼茫。我想聽到的,反而不是那奔雷萬鼓的鳴奏,而是屏幕前,微涼熒光下敲打著的脆聲,高雅一點兒地說,與玉石相擊,銅鈴兒爛漫也蕭瑟不到哪兒去。畢竟,在這樣滄桑的雨中,無關風與月。而這悲凄,卻比上流年逝水凝重不知幾重,此處不提。倒是有興致說說這幾日“憐影自顧”的想法:一直念著個句子……
那日,我們相見,有風路過。
句子脫胎自一句歌詞“眨眼之間,風吹干了草簾”。印象中,人們形容風,不約而同地用了同一種顏色:青。仿若碧波微漾的青綠,也是少女紗裙上爬上的苔痕野蔓。這浪漫的風雅,令風與情,總縈繞著些曖昧相關的意味,想說,又說不上來。而原先那句“風干草簾”,卻讓我想起從未親至的大漠,以及凡大漠必有的刻骨銘心的懷念。鄉(xiāng)愁,情愁,古今不絕。想那心中所懷之人于茫?;哪?,輕然撩起草簾,你在落日邊汲水,望見簾下之人,那要是何等的喜悅與精妙的文字方可形容的?印象里,除了氤氳的光陰,熟悉的面龐,以及那席因為風吹,由青轉模糊再到灰的簾幕?,F(xiàn)在,你在記憶中還分得清那日遇見的是那人,還是簾子?
而對這怡人的青靛,我自然傾心。在幼年天真的時期,想的是天上的寡藍色;而今,一番景象人物全非。這嘆,也難以出口。主謂簡單,而個中意味,怕是只有作者自個兒通得了,旁人再說,也是他家之言了,像初紅的街上,櫻花散亂一席,我的腳步追上了你的足印。于是風路過,你抬頭,我們初見。有時候難以拒絕這樣的相信:是什么叵測的手,把我們幾個牽引到一起。要回去,但這流年不允。自然,這光陰的無情,使相識成陌路。
part2盛夏與光年
行星與恒星離得最近的瞬間叫盛夏,而那段短短的距離,是以光年計算的……
我知道,在校園里,每一年盛大的夏天意味著一場意味不清的離別。誰都知道未來會有那么一季夏天,可是誰又不在乎那場離別。因為我們在盛夏分開,又在秋天相遇,當然,是相送無憑的分開,是物是人非的相遇。想來命運自認幽默吧,在那么絢爛的季節(jié)里安靜地拆散我們,又在楓葉燃盡的秋風中把你送到我身邊。誰都沒有預期,在我們相距最近的時候,也是我們背離的開始。
你說,我們?yōu)槭裁匆獮檫b遠的冰冷的甚至不認識的天體運行而憂傷。
光年與盛夏。
浪漫而多愁的人們給予了這些詞超越它們本身冰涼的物理意義的理解。就像為把天際里的星星化為星座,并編織一縷又一縷璀璨的古老神話來裝飾它們;又或者,凝視花朵的人為那些散落馨香的花兒取的花語,繾綣而溢滿詩意。所以我們,我們有理由相信有兩顆隔著銀河的天體是在憂傷的相望。而光年,不是一把度量距離的尺子,而是一段經(jīng)過遙遙數(shù)千年才傳得到的懷念。盛夏,亦只是說著一棵櫻花樹盛大地開花了,一只寒蟬憂傷而寧靜地蘇醒了,一片澄澈的天空彌漫著似有若無的淚的氣息。在這樣的時節(jié),隔河而望的兩個人來到了水邊,系著思念的笛音渡河涉水,隱秘地跳上河那邊人的耳梢。
就像行星繞著恒星,無論多少年,多少世紀,多少個宇宙的誕生與完結,,它們因相遇所需要的等待遠遠漫長于它們真正見到彼此的時間;它們相遇最近的時候也是悲哀的以光年為單位計算;盡管我相信用萬有引力公式可以計算那樣的長度,可是算出來又有什么用呢?因為那個數(shù)字后面埋葬起的只是可怕,又為何要決絕地把它鋪陳開來呈給我們看……即使是看似永恒的天體,也沒能堅強到地步,那么,原諒我們和它們的軟弱,好不好。可是它們之中的許多甚至來不及計算,連心線最短,下一瞬,是漸行漸遠不允回頭的離別,相逢就是分散;于是又是一場長夜漫漫孤寂的冰冷。這場不懷任何希望的凄涼等待,要延續(xù)到何時,延續(xù)到恒星不在或行星不在的時候么,還是它們都不在了,隱忍相望的眼神才會消失。
就像天體相會的距離要走過光年,這是事實;悲哀的雙曲線無限靠近而永不能交,這也是事實;正切曲線余切曲線中間隔著永恒的漸進線,這仍是事實。為什么你我要這樣殘忍地憶起那些荒涼的事實,并在心里默默惦記著它們?nèi)繐碛械谋??因為……因為你我之間隔著銀河,是事實;那條河相去千里萬里,是事實;你和我的初見即是再不見,是事實;我走到你身旁,要經(jīng)過數(shù)以光年計的天文行差,是事實;因為這段最近的距離,你我無限靠近但永不能捂手生暖,是事實;我看你時,要透過一道永遠豎立在面前的屏障,我手撫著,永不是你微熱的面龐,是事實!
因為那些……都是事實,所以我才偏執(zhí)地相信自己的幻想,把星座的名字取遍,把花海的心語覽便,把天體相近相離的哀傷嘗盡,在盛夏的蜃景中讓凄涼恣意蔓延雙手,腑臟。光陰穿透那季繁盛的櫻花,什么也沒尋著。而這個盛夏,與什么都有關,只偏偏與你無關。既然與你無關,那么有一句落落的話:至此,全宇宙落幕。
part3伏筆
遇見一個人,喜歡他,覺得人生處處是伏筆;離開一個人,放棄他,覺得命中處處都不是伏筆。
想來若真有這樣被淺埋的伏筆,那道伏筆竟與一個人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而之前,怎么也不會注意,注意到了也想不透,直到遇著那人時,所有的蛛絲馬跡才全部明晰起來。,就像誤人桃花源,漫長的等待之后是天光大明,一切了然,什么謎面都在桃花彌漫的天空中悄然若揭。于是看見那人,就像元夜時猜對了千盞花燈,歡喜溢出了心頭,眼前便是三月的桃花源那,草長鶯飛,山長水闊,繞過了九彎又九彎,歷過了相思又相思,口中分明盈盈回漾著除夕米酒的醇香與清冽。想到以后,若只如今年元夜,若只如今日初見,多好,
遇見那樣一個人,想必任誰都像飲了一碗滿滿的米酒,微醉,舌尖清涼,欲說還休??墒欠P只照著開頭,應不了結尾。宋詞唱破,水袖舞斷,也是物是人非了。
曾經(jīng)也想問過一個人問題,但始終沒有開口,因為早已料想到答案:沉默或者打哈哈。
你為什么,會處處不計較?
你為什么,又要處處留情?
你為什么,不喜歡我……
言及于此,對于我,已是念到傷心處了,只是沒有垂淚,很簡單,長大以后,我沒有再為任何人甚至自己哭過。原來淚腺的退化可以那么快,快到讓每個人措手不及,快到超越了常規(guī)器官進化或退化的速度。怎么這么久了,都沒有一個大人來告訴我,小時候要努力哭,因為以后,上帝會殘忍地把你的淚水收走,只留下眼角的淚痕與孤絕的回憶。而這些,都是我自己一個人在怎么樣哭不出來后才體悟到的?;蛟S也有我自己的原因吧,父親說,我是帶不親的孩子。這樣一推理,我就更沒有能力或資格來挽留那早早離開我的眼淚。
記得一個小說里的名字:卿無淚。作者說,她認得這個名字,因為世間再無第二人會把”淚”這個字取到名中。
再無人會把淚字取進名中么?再無人能看到我眼中的繾綣么?再無人可讀懂我字間的哀傷么?
昨夜黃月昏暗,我一人踩著石子于樓下彳亍。突然有一個冰涼的意識映入腦海:從小到老,也只有自己的影子,從未離開自己半步,過去沒有,將來也不會。而冰涼不在于此,在于我想到,影子代表的是自己。
于是,月光愈發(fā)得迷離與蕭瑟,風也有點涼了。
過去極愛在字后用上長長的省略號,因為我知道,這在某一個人的印象里,代表著我,不是別人。
現(xiàn)在我怕了用長長的省略號,因為它現(xiàn)在已化成一紙糊涂,那紙上寫的,盡是我和他蒼涼的回憶。我怕這段回憶,我怕想起他。
過去我是在寫回憶的時候遇著了他。
現(xiàn)在他也成我了手指下敲打的回憶。
回,如今已不是清明到家,而是千回百轉;死,而今也不是死生契闊,卻是老死不相往來。一些人來來去去的,我在人群中才知道,偏執(zhí)與臆想,只能由一個人傳染給另一個人,那個人的偏執(zhí)好了,而被傳染的人卻害了相思,沒有別的。
我對一個人說,請你假裝不認識我。而我其實是想對自己說:我能不能假裝,不認識你?
心底里回答了自己:我沒有這個勝算。
總記著些哀傷的語句,以期它們能夠令我足夠傷心而不再難過了,但傷心卻是無度無底的,我意識到了這點可我已經(jīng)太晚了。
那些陷入深深的懷念而蘇醒無望的人是贏家,因為他們賭,和自己賭,賭那個人不會說出自己想聽的話。
一輩子能贏這么一局,也就夠了,是不是?
名曰伏筆,實則敗筆,遇見了他以為是伏筆,而想不到是劫數(shù),是扎扎實實的命中所敗。能不能逃掉?可以逃,但誰愿意逃呢?盡管那些溫柔,到最后,與己無關,而且,是從開始就知道,與己無關。那,應不應該相信,這世上竟無人,為了我,強己所不能?答案與否,區(qū)別只在于是不是騙著自己,騙著自己不相信罷了。
這人間,反身代詞用得太多了,尤其是”自己”一詞,縈繞了無可排遣的憂傷。
我不知道這些文字該如何收尾,因為悲傷沒有收尾。
楔子
當一個六歲的孩子入學時,她會被告知一些愛因斯坦的科學常識:
“當物體的速度達到光速,時間將會停止;當物體的速度超過光速,時間將會倒流。”
以及隨后的補充:“不會有任何物體的速度超過光速?!?/p>
僅憑一個六歲孩子的邏輯演繹,就可以輕易推理出這樣一個普遍為大眾所接受的結論:
所以“時間不會倒流?!?/p>
它正確得無可質疑,它是物理中少數(shù)幾個放之四海皆準的公理。請注意,這第一個推理結論,用的是”公理”的字眼。
等到她十六歲時,她會推出第二個結論
因此“你不會回到我的身邊?!?/p>
請注意,這也是公理。
正文
如果時光重來
我想,自然界中讓人遺憾的是這些東西無法逆流:生死,時光。還有你。
我們相處最近的時候,距離是一百米,半個操場,兩扇窗戶,十棵或以上的常青樹。
我們相處最遠的時候,已不再是物理距離,而是四年的悠悠光陰,盡管你只大我兩歲半。
七年前我在那所滿園繁花的學校讀小學時,你已去讀了初中;四前年我去了初中,你已離開這所學校去念了高中;去年我來到你所讀過的那所學校,你在大學已經(jīng)生活了一年;我即使不用銅錢占卜,也容易預見,我上了大學,若也是無巧不巧地進入那所大學,你必然是通過美國研究生入學考試不知道去了南半球的哪個州了。
所以,與其說是從久遠的一百米差距被逐漸拉開成兩個半球的背離。不如想成是時光阻隔。你我始終相差了四年。不像《不能說的秘密》里小雪與小葉差了二十年。我不會彈鋼琴,我也不會看到你老,而且,你也從來沒有見過我。
從來沒有,
假使我們隔山隔水千里萬里,我也可以來到你身邊,只要給我足夠的時間。
假使我們中間隔的不是山水,而是時光,那應該給我什么,才能走過流年設下的障?
什么也給不了。
于是秘密也就永遠成了秘密。
想過許多次,如果時光倒流,會怎么樣?
我會先于所有人之前輕巧地跨過一百米,來尋見你嗎?
時光會不幫我們制造距離嗎?
一切真的能順利嗎?
我不相信。
就算再重復排演多少遍,也還是一樣的吧。
我去了那所小學,你可能恰巧轉學去了別的市區(qū)。
我來找你,你或許被同學拉去什么地方游玩。
就像我回到過去一百次,也不過看見一百種你我錯過的方法罷了。
就像誰說的,改變的了過程,改變不了結果。過程可以是千變?nèi)f化的,過程不重要。
午后,慵懶的時光,我俯在地上看一頁紙。上面說:
“眼淚是惟一堅韌到連時光都無可奈何的物質。”
真的是這樣嗎?流下了堅韌的眼淚,時光會重來嗎?
我沒有機會嘗試,因為我早已經(jīng)哭不出來了。
后記
“惟一的你’
一篇文章中這樣解:”惟”字古義有”思念”的含義。
或許,在古代,它是這樣意思:想念獨一無二的你。
可是那篇文章的作者不知道,如今”唯’”惟”通用了,不作區(qū)分.
連”惟一”的”思念”也被扯斷.
情不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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