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南農(nóng)村多種柑桔，幾乎每家每戶都在房前屋后種那么幾棵。到了冬臘月，柑桔紅熟，遠(yuǎn)遠(yuǎn)看去就像掛滿了小小的紅燈籠，格外喜慶。想是因它鮮紅的果皮，像披了一件紅色的袍子，人們便稱它為紅袍柑。

我小的時候，外公家院子旁邊的菜園子里就有幾棵。從它夏天開花起，我和表兄弟姐妹們就盯上了，看著它的果子從綠豆大小一天天生長，到秋天尾上就有小孩拳頭般大小。雖然多數(shù)仍皮色青黑，但已透著油光，也有個別見黃的，眼見可以食用。而我們都經(jīng)不住誘惑，便偷偷摘了來吃，直酸得搖頭甩腦、瞇眼皺眉，清口水長流。

那時候，農(nóng)村果樹少，紅袍柑就是冬季的當(dāng)家水果。臘月又近年關(guān)，紅袍柑便成為待客之物。家里來了客人少不了摘上一盤紅熟的果子，大家圍著火爐，一邊敘舊一邊就在火爐邊沿烤上幾個。據(jù)說烤過的紅袍柑有止咳化痰的作用。

剝下的果皮也不會扔掉，家里的老人會收集起來，用簸箕攤開，放到通風(fēng)處晾干成一味中藥，名曰陳皮。陳皮具有理氣健脾、燥濕化痰的功效，同時還可以用來當(dāng)作食品佐料。比如湯圓包心里面就可以放入切碎的泡發(fā)陳皮，讓糖餡兒甜而不膩且散發(fā)出柑桔的清香。

如今，水果品種多了產(chǎn)量也大了，加上物流快捷，一年四季各種水果——桃子、李子、西瓜、蘋果、香蕉……市面上都有供應(yīng)，極大豐富和滿足了老百姓對水果的需求。紅袍柑終因酸味偏重，敵不過蜜桔、沃柑、砂糖桔、皇帝柑……漸至無人問津，成為物競天擇人棄的淘汰對象。

前些天回到農(nóng)村老家，在半山坡上還能零星看到已是滿樹“紅燈籠”的柑桔樹，而往往在樹旁就有一所小青瓦的老房子。走近了看，有的房子許久無人居住，院子里荒草漫延已有半人之高。緊閉的門、積滿蛛網(wǎng)的窗、失修的房檐，處處透露著人去屋空的寒意?？僧?dāng)你轉(zhuǎn)身，偏偏就有一棵結(jié)滿了紅袍柑的老果樹守在旁邊，枝頭沉甸甸的“紅燈籠”瞬間讓人心生暖意。(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它許是從小就陪伴著這一家人，看著樹下饞嘴的小孩兒長大，守著四季炊煙不斷的土煙囪，聽過一家老小日常的歡笑聲和吵鬧聲。現(xiàn)在，它仍似乎在等待著家人們回來過年，自個兒掛滿了喜慶的“紅燈籠”，誰知道它的等待會不會換來又一年音信了無。

大概老家遺存的紅袍柑，雖然已經(jīng)失去了市場青睞，卻還能被人們留在地里未予砍伐，成為冬季鄉(xiāng)村獨(dú)特的一抹紅，那是因?yàn)樗€牽扯著人們對遠(yuǎn)去童年以及遠(yuǎn)去親人的懷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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