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天堂,笑著憂傷

我特地買了兩罐氧氣,因為壯子不行了。
這不才剛剛2900米的海拔嗎,壯子就喘粗氣,臉發(fā)白,看來明天他是見不到央邁勇、仙乃日、夏諾多吉神山了。
壯子就不去,說什么都不去?!拔以谙愀窭锢?zhèn)上等你們!”壯子的態(tài)度很堅決。
一路從川藏線、稻城過來,一行四人就壯子年輕卻打了退堂鼓。我是看了電影《從你的全世界路過》神往亞丁的,都說這里是“藍色星球上最后的一片凈土”,我巴不得立馬揭開“她”的蓋頭來。
從門票處乘區(qū)間車到亞丁村36公里,我置身懸崖邊、陡彎處一路驚魂,心想要是“那個”就萬丈深淵了。期間經過海拔4200米的山梁,云霧吻著額頭。至亞丁一看即時海拔3900米。村莊位于山腰處,夸張地說僅十多戶人家。獨立的磚石新居披著旅游風采,戶戶門額懸著客棧的招牌。郁郁蔥蔥的森林熏沐著雪山清風,白云透過太陽把臉龐潔乳盡拋媚眼,曬雪亮云的冰河浪花撩著山的裙擺,彰顯著活波可愛的童稚。
在沖古寺換乘電瓶車,6032米的仙乃日神山羞怯樣藏在寺筑白塔后面,梯形的山峰左手抱著金錐,那是太陽的杰作,銀山披上了金裝。導游說,其下有個珍珠海,藏語稱“卓瑪拉措”,是仙乃日融雪形成的海子,面積不大,只是一個水潭。但它被雪山環(huán)抱,在密林掩映下折射出串串珍珠,似曾人間,勝卻仙苑。由于這是短線,我們便徑奔央邁勇、夏諾多吉長線方向。( 文章閱讀網:www.sanwen.net )
山風攜著冰冷的霸氣,讓我不由地裹緊沖鋒衣。天一會兒細雨,一會兒烈日,弄得人失措。開懷不能,撐傘啰嗦。
倒是那洛絨牛場的風景熏醉了如織的人們。綠茸茸的山間草地,乍看是潑墨的油畫。草場被三座神山環(huán)繞,貢嘎河從中穿梭而過,水面上泛著盎然青翠的風韻,讓人一時迷離森林是水?水是森林?木板廊道彎彎曲曲,把這人造的飄帶束在畫面的優(yōu)選法黃金分割點上。花紅青綠橙藍紫的人影節(jié)律流動,又仿佛是仙者在五線譜上走跫。
我去過好多草原,呼倫貝爾蒼蒼茫茫,天際曠闊,分不清羊群云朵;那拉提雪峰冠蓋,潺溪驥群,馬頭琴將烏孫長歌;川西的若爾蓋矜持嫵媚,大河九曲,魚游湖措;唯獨這洛絨牛場依偎在雪山森林的臂彎里,牛馬珠灑,飛瀑星帳。吐納之間,靈魂便經歷一次洗禮慰傷。
洛絨牛場是通往牛奶海、五色海的必經之地,步行需三個多小時。海拔從4000米逐步升高。不少游人選擇騎馬,還有人背著偌大的氧氣囊,再不然柱著登山杖,每移一步,都造作出苦楚相。同行的劉弟已氣喘噓噓了,王總戴個墨鏡,汗珠子順著臉頰直往下淌,我覺得雙腿鉛重,上臺階怎么老抬不起腳來。尤其是登“鷹嘴巖”,左攀右旋,借助欄桿繩子才上的巔來。
山澗瀑歌,頭頂云旋,倉央嘉措的《那一世》情詩在心底回響:
那一天 我閉目在經殿香霧中 驀然聽見你頌經中的真言
那一月 我搖動所有的轉經筒 不為超度 只為觸摸你的指尖
那一年 我磕長頭匍匐在山路 不為覲見 只為貼著你的溫暖
那一世 我轉山轉水轉佛塔啊 不為修來生 只為途中與你相見。
是的,亞丁,我愿作儂的情郎,轉山轉水不為名利,只盼一睹您美好的臉龐!
央邁勇“山”字樣皚峰直插云霄,遠看5958米的身軀壁立千仞,山腳一呈扇貝形湖水清瑩碧藍,周邊一圈乳韻淡抹,讓人冠以牛奶海的雅稱。走近祥視,或許是山體白色石英巖風化堆積浸潤,或許是雪峰云團陽光的折射集合,但山水一體,渾然天成,雅然有趣。傳說此水能治聾啞怪病,佑安情侶摯愛終生。我持相機狂拍一通。恰遇一紅衣美女求照,水湄沙灘、草叢石邊,為她留下芳姿笑容。忽聞一聲喝彩,驀然回首,見木板平臺上一美女劈叉仰臉正與躬身男友接吻,隨即咔嚓一聲搶拍,偷了人家的愛。閃念他們或許竊了倉央嘉措的情種,讓神圣雪山作他們的月老。
佇立在牛奶海畔,回身后望,群峰聳峙,原馳蠟象,丘壑翠郁,泉流婉唱,與央邁勇比高的夏諾多吉若冰清玉潔的少女,脈脈不語,嫻靜端莊。自忖這莫不是世外桃源?要么就是天堂!
繼續(xù)攀登上山,風云突變。轉眼烈日隱沒,大雨滂沱;剛撐開傘來,雪花又落。不少人佝僂身子屈就保暖。誰知沒有一支煙功夫,烈日當頭烤的頭皮發(fā)麻,再寬衣解扣,再遇山風疾襲,下起冰雹。有人吼:神—山—發(fā)—威—了!
翻過一座山丘,豁然一亮,五色海躍入眼簾。這個藏人稱謂“丹增措”的海子,位于仙乃日與央邁勇之間,海拔4600米,圓圓百畝的水面氤氳迷離,湖底像用墨筆描就的格子,充填著深淺的藍色顏料。在陽光折射下,濃妝淡抹,瀲滟縈色。我極力尋找圣湖的密碼,絕壁淺黃略青褐的巖性,山腳風化碎石的堆積,雪峰、云團的映移,再加上湖底植物的弄影,造就了大自然千變萬化的神秘。
我不想把這朝覲圣山的分秒流逝,一味將美景塞進相機里。惹的友友們下山的呼喚聲聲不絕。
艷陽嘻嘻著笑臉,夏諾多吉依依不舍,我頃刻頓悟神山是有感情的。自從1922年,美國探險家洛克親臨此地并通過美國《國家地理》雜志把仙乃日、央邁勇、夏諾多吉推介到全世界,英國小說家詹姆斯?希爾頓1931年借此發(fā)表以發(fā)現神秘“香格里拉”為背景的長篇小說《消失的地平線》,“香格里拉”迅速在全世界風靡起來,多少人神往著這天堂般的圣境,神山也把生活的美好傾灑人間。正如有位哲人所述,生活不止有眼前的茍且,還有詩和遠方。
下山是難堪的,更難堪的是三天后我和王總都破了相,臉上被高原上的強烈紫外線曬脫了層皮。或許這是神山對人類征服欲的懲罰。至此我乃明白:
征服別人的同時也被別人征服,陶樂生活之刻亦為生活憂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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