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州那些事兒離不開“灶王爺”的日子

劉維嘉

打我記事兒的時候起，清楚記得在河北省永年縣的姥娘家，每逢大年三十兒，大舅和鄉(xiāng)親們都要給諸神上供，把彩色的神仙畫像貼在屋里屋外，晚上還要點上紅蠟燭，燒上高香，供奉諸神,這樣的傳統(tǒng)習(xí)俗一直延續(xù)至今。

供奉的神仙那么多，我印象最深的當(dāng)屬灶王爺。

離不開柴和煤的灶王爺

姥娘家的土灶和土炕相連，燒的是由煤和黃土和成的泥煤，冬天做飯、暖炕全靠它。廚房有很大的灶臺和風(fēng)箱，過年蒸花糕、煮餃子、燉大鍋菜，燒棒子秸等柴火。每逢那時，滿院子都是誘人的香味兒。(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10歲那年冬天，我回到通縣民族小學(xué)繼續(xù)上小學(xué)。小學(xué)教室和我們家一樣，用煤球爐子取暖。小學(xué)畢業(yè)后我在通縣三中上初中，教室取暖用的也是煤球爐子，班里的同學(xué)每天早上輪流攏火，放學(xué)封火。那會兒，縣城的各家各戶和工廠、學(xué)校、商場、商店、酒館、機關(guān)都用煤球爐子取暖。其中很多爐子有半人多高，煙筒也很粗。

那是家家戶戶都和灶王爺打交道的歲月，除了冬天取暖，平常每天的三餐，也離不開灶王爺，更離不開柴火和煤炭。

記憶中的通縣三大煤

說起煤炭，據(jù)記載，1949年以前，通縣的煤業(yè)有三大家族，最大的叫煤棧，有何義成等18家；中等規(guī)模的叫煤廠，有長盛興等8家；規(guī)模最小的叫煤鋪，有北關(guān)吳記等13家。1949年后，小型煤鋪有所增加，到公司合營時全行業(yè)有57家，后來經(jīng)過市場拆并改合，煤業(yè)從批發(fā)到零售統(tǒng)一由國家建點供應(yīng)。1962年，城鄉(xiāng)居民的生活用煤實行了憑證定量供應(yīng)，冬季還有冬儲煤。

回民胡同中部北側(cè)有一家國營煤廠，是通縣煤炭公司第十門市部，位于民族小學(xué)東側(cè)，現(xiàn)在的人民商城所在位置。

煤廠南北相通，能從回民胡同穿行到新華大街，過了新華大街往前走是瓷器胡同。廠內(nèi)北側(cè)是開票處，東側(cè)蓋著高高的寬敞車間，里面有碼放整齊的蜂窩煤，成堆的煤球兒，還有攏火用的劈柴。工人們常在院子里用大圓篩子在大花盆上搖煤球兒，后來煤廠又有了造煤球兒和造蜂窩煤的機器。在大街上常?？吹阶孕哆\輸汽車，每天拉著冒熱氣的機器煤球兒，運往各個煤廠。

念念不忘的送煤工

到煤廠買煤球兒，家有身強力壯的人，一般都是借三輪車、雙轱轆車自己拉。大多數(shù)家庭都是拿著購煤本到煤廠叫煤，交錢開票，然后回家等著送煤工送煤，一般等待一兩天就送到家了，到了冬季用煤高峰，送煤時間要稍長一點。

常來我們大雜院兒送煤的是個魁梧壯實，說話甕聲甕氣，年齡在四五十歲的壯漢。他來送煤的時候，總是能準(zhǔn)確無誤地把煤送到各家各戶。

記憶最深的還有送煤工米大媽，她是我的小學(xué)同學(xué)米福元的母親，出生于1931年，1962年春天到縣煤炭公司第十門市部上班。在回民胡同遇到她，我都喊她米大媽，有時她也停下來擦擦汗喘口氣兒，娘倆兒聊上幾句。送煤是個又臟又累的重體力活兒，可想而知，米大媽當(dāng)年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

寫此文時，本想去采訪米大媽，可不幸的是，米大媽在2017年3月26日去世了，享年86歲，這讓我心里很難受。后來千方百計和米福元、米福龍哥倆兒聯(lián)系上了，才得知米大媽名叫居淑琴，而給我們院送煤那個魁梧壯實的送煤工是縣煤炭公司第十門市部組長徐玉堃。記得1981年初，徐玉堃和門市部的馬士強還擔(dān)任了政協(xié)通縣第五屆委員會委員。

他們送的煤球兒都是用荊條編的筐裝著，每個煤筐都要先過秤，然后裝滿50斤煤球兒，再二次過秤，避免缺斤短兩。煤筐上有兩個對稱的耳朵，用來提筐。這些筐在送煤的三輪車上分上下兩層碼放。車上還放著黑黑的、長長的扁擔(dān)。

往后燒煤球兒的越來越少了，老街坊們逐漸喜歡上了干凈的蜂窩煤。蜂窩煤有大塊的、半塊的，還有蜂窩碳，也叫引火煤。送蜂窩煤的時候，送煤工就用木板搬煤，盡管他們帶著圍裙和套袖，但全身上下仍然布滿黑色的煤灰。

自打我家搬離了回民胡同，再沒見到徐玉堃和居淑琴，還有門市部的人。我搬到藥王廟西坡住的那些年，常到江米店煤廠買煤，又認識了那里的送煤工們。

徐玉堃和居淑琴是我非常崇敬和感念的送煤工人，他們和工友們常年干著又臟又累的活兒，卻把溫暖送到了千家萬戶，他們的身影和音容笑貌，已經(jīng)深深烙印在我的心里。

燒煤爐那些事兒

昔日取暖用的鑄鐵煤球兒爐子主要由爐盤、爐腔、爐箅子、爐子托兒和爐子腿兒組成。爐腔有鑄鐵的，也有厚鐵皮的，都是三條腿兒。平時做飯用的是鐵皮做的四條腿兒的煤球兒爐子，日雜商店都能買到。

爐子在使用前，都要搪爐子。從煤廠買來清灰、鋼砂和麻刀攙合在一起，慢慢加水和，不能和稀了，然后用火筷子反復(fù)抽打砸勻。還要用手分成好多塊，在地上摔打成很硬的長方形泥塊兒。搪爐子時要一支胳臂褪出袖子，抓一個泥塊兒，沾水用力塞在爐盤和爐腔的連接處，一塊又一塊塞實，延伸到爐箅子，留出爐口。然后用薄泥片搪，用手掌抹均勻……俗話說爐膛要“上頭伸進手，下面臥條狗”，這樣的爐子才能好著、火旺、溫度高。搪好的爐子，要馬上點火，放引柴和劈柴，大火烤干爐膛，然后放煤球兒生第一爐火。

取暖爐子還能烤紅薯、窩頭和饅頭干兒。過年時，家人也會圍攏在爐子旁說說笑笑聊家常。衣裳洗了等著穿，就在爐子旁放把椅子，搭上衣裳，第二天就干了。特別是家有嬰兒的人家會用鐵絲做個鐵籠子，放到爐子上烘烤戒子。小孩子起床前，大人就把他們的棉襖棉褲用火烤熱再給他們穿。

燒煤球兒的人家，常留下不少煤末子，有的人把煤末子用水和了攥煤球兒，還有的把和好的煤泥在土地上攤成1寸多厚的長方形，用抹子抹平，然后用刀或抹子剌出均等的方塊兒曬干了用。

一塊蜂窩煤的鄰里情

后來，隨著燒蜂窩煤的越來越多，各種蜂窩煤爐子也多了起來，起先有經(jīng)濟爐，制作材料有圓形油漆桶、缸瓦、鑄鐵爐口、爐箅子、爐托兒、耐火珍珠巖、耐火水泥等，這種爐子挪動輕便、隔熱、省煤。經(jīng)濟爐能到日雜商店買現(xiàn)成的，也能到黑白鐵門市部定做。我在通縣面粉機廠上班的時候，曾經(jīng)給客戶做過這種爐子。

如果把鑄鐵煤球兒爐子改成蜂窩煤爐子，還要用厚鐵片做蜂窩煤缸瓦瓦套，能放進爐子里燒蜂窩煤。

大雜院兒的鄰居燒蜂窩煤那年月，如果爐子沒封好滅了，就用煤夾子夾一塊新蜂窩煤去鄰家借火兒。用沒燒過的一塊新蜂窩煤去換一塊燃燒正旺的，到家直接放到爐子里，上面再放上新蜂窩煤，不大功夫，火就燒旺了。一塊塊普通的煤就像穿針引線的梭子，不僅溫暖了冬天，還密切了鄰里關(guān)系。

灶王爺?shù)纳钭冞w

那年月的秋末冬初很冷，人們早早就得生爐子取暖，一直到來年春天。生爐子用的工具很多，主要有火筷子、火鉤子、煤鏟子、煤夾子、封火蓋、拔火筒等。還有煙筒、拐脖兒，這些都是用英美制長度單位（1吋等于25.4毫米）下料制作的。

從前，除了買煤憑證，買煙筒和拐脖兒也得憑證兒。我在通縣五金廠上班時，到了秋末，廠里曾經(jīng)給每個職工發(fā)了黑鐵片下腳料，用于做煙筒和拐脖兒。

在爐子上安煙筒時，要在伸出屋外的煙筒頭部安上三通，在門窗上安裝風(fēng)斗兒，防止煤氣中毒。居委會也常到各戶檢查風(fēng)斗安裝情況，發(fā)放預(yù)防煤氣中毒的宣傳單。

天暖后，人們把煙筒卸下來刷洗干凈，撒上白灰或者抹上機油保存，等來年再用。

到了20世紀(jì)80年代，很多人用上了自己做的土暖氣，有燒煤球兒的，也有燒蜂窩煤的。土暖氣是在爐內(nèi)做一內(nèi)膽水箱，放在屋外的小房子里，然后用上水管和回水管連接屋內(nèi)暖氣片，避免了煤氣中毒。這種土暖氣日雜商店也能買到。

1998年，我家搬到了樓房，做飯用煤氣罐和煤氣灶，冬季取暖有暖氣，從此告別了煤炭。

隨著時代的變遷，灶王爺也變得越來越時尚?，F(xiàn)如今，灶王爺?shù)纳钜哺纳屏耍e了柴火、煤球兒和蜂窩煤，先后用上沼氣、煤氣和天然氣。

每當(dāng)想起和灶王爺相處的日子，我的胸膛總會燃起激情的火焰，感念的心被煉成永不磨滅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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