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湖邊看日落
合肥 孫先文
太平湖,像黃山風景區(qū)西北角的一面魔鏡,她能照出鐘靈毓秀的皖南到底有多美。
梅雨時節(jié)一個難得的放晴黃昏,羞答答的太陽露出了笑臉,太平湖上的美景模式由煙雨江南切換成了落日熔金。
雨后的天空,賞給了太平湖一大片湛藍,藍寶石般的天空融入了寶藍色的湖水,藍得讓我心旌搖蕩,我想到了納木錯湖,想到了瓦爾登湖,想到了天涯海角的海,想到了西藏的天。
我真想裁一塊湖藍,給我隨行的妻做一襲長裙,讓她臨風飄舉,羽化登仙。
碧藍天空是賞賜給太平湖上空的,似乎也是賞給我這個遠道朝圣者的。云幕向四方退縮,藍色的領空在漸漸擴大。西北方遠山上盤踞一堆堆濃云,白得像一堆堆棉絮。西南角天空一團低矮的云,神色凝重,壓在西面的山頭,山頭黯然失色,山里飄飄蕩蕩的云其實就是潛伏的雨,隨時都有可能卷土重來。正西方,云幕拉開了,纖云不擾,太陽像從紅地毯上走出來大牌明星,閃亮登場,萬眾矚目。( 文章閱讀網:www.sanwen.net )
黃昏的序曲就此唱響,剛剛從云里走出來的太陽,特別刺眼,金光萬道,灑向大地,湖山熠熠生輝。雨水過后,近處的草木蒼翠逼眼,藍色的湖面,光影搖曳;遠處青黛連綿起伏的山巒,襯托在在藍藍的湖水上,簡直就是皖南山水絕美的一軸畫。沁人心脾的空氣里彌漫著太陽的味道——清新,干爽,香甜,還混雜著山野草木特有的馨香。我做了一次深呼吸,感覺五臟六腑被洗得干干凈凈。如果說雨中的太平湖,迷離難辨,像寫意山水,是一首朦朧詩;那么,夕陽映照下的太平湖,金碧輝煌,遼遠澄澈,就是一首激情四溢的豪放派詞。
太陽漸漸西沉,光線柔和了許多,梅影、云朵、阿武和我四人沿湖岸觀景。湖岸曲折逶迤,別墅依勢而建,各抱地勢,枕山望水,盡得自然之趣。亭臺水榭點綴岸邊,游覽小徑穿行其間。我們站到一個半島的尖角,廣闊的湖面盡收眼底。一道殘陽鋪水中,半湖瑟瑟半湖紅。湖水一半橘黃,熱情似火;一半碧藍,深沉多情。光與影有著和諧的旋律,似乎在演奏一支光影協(xié)奏的樂曲。三三兩兩的快艇和竹筏游弋光影之中,渺小成一個個黑點。一只輕盈的快艇斜線由遠而近,蛇形飛馳,犁開的水浪,白得耀眼, 像馱著一朵巨大的白蓮花。一葉竹筏緩慢移動,筏上隱隱約約立著一個人,金色的湖面正在給它上色,淺黃,金色,橘黃……
閑暇時光,我和妻喜歡自駕皖南,這一帶山水養(yǎng)眼養(yǎng)心,太平湖是我們南下的驛站,或吃飯,或小住,一定得留下一段時間陪陪它,似乎是陪一個隔段時間就想見見的老朋友。
太平湖本是一條流了五千年的大河,河的兩岸是山城古鎮(zhèn),河的下游便是有名的青弋江。陳村水庫的建成,河流兩岸的居民都搬遷移民至別處,古老的集鎮(zhèn)被淹沒水底,成了湖底老街。流淌了幾千年的河流轉變成年輕秀麗的太平湖。
河湖相生,光影相伴。夕陽最后一抹金色濃墨重彩的時候,山尖正托著金色的圓盤,湖面上碎金浮動,金光閃閃。我瞇著眼望過去,竹筏已經熔化在金色里,快艇已去了遠方。斜暉把金黃色調配成了橘紅色,湖岸涂上了一層淺紅。梅影和云朵忙著拍照,笑笑跳跳,開心得像兩個春游的學生。阿武為我留下了美好的瞬間——我浸透在霞光里,滄桑的臉不再滄桑,失去光澤的頭發(fā)也熠熠生輝,我遙望對岸,笑容里盛滿了愜意和滿足。霞光是最好的美顏。我收藏了這張美照,備注:最照片。
夕陽還在留戀西面的山峰,一對山鷹翱翔天空,姿態(tài)悠然,我能清晰地看到它們轉動著頭瞄向地面,在搜尋獵物,還是在尋找愛巢?或許也在留戀太平湖的夕照。竹筏靠向岸邊,我看到了筏上那個男人,一蓑衣,一竹竿,一木桶,別無他物。生活簡單如此,我想也是一種灑脫。我想到“漁舟唱晚,響窮彭蠡之濱”,可惜這里沒有歌聲;我又想,這里可能禁捕禁獵,這個男人,根本就不是漁人,或許他閑云野鶴,浪跡江湖,純粹如我輩般只是鐘情這片湖山。湖在,山在,夕陽在,面對如此落日美景,我們還需要什么呢?再優(yōu)美的漁歌也比不上耳畔的風聲、浪聲和梅影云朵的笑聲。
天色向晚,太陽余暉映紅西邊天際,梅影詩意盎然,吟起了: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阿武接口道:莫道桑榆晚,為霞尚滿天;我接過來:老夫喜作黃昏頌,滿目青山夕照明。云朵小聲哼了起來:“西邊的太陽就要落山了,微山湖上靜悄悄,彈起我心愛的土琵琶,唱起那動人的歌謠?!薄C酚叭粲兴?,問道:為什么面對同樣的落日,不同的人會吟出理趣迥異的詩句呢?我匆忙說:詩言志,詩人寄情于落日,反映著他們的不同的境遇和人生態(tài)度。一千個讀者有一千個哈姆雷特。好為人師的我,津津有味地解說著。
太陽下山了,暮靄降臨,太平湖懨懨欲睡,我們四人游興正濃,我在想,月光下的太平湖又該是怎樣的一番景象呢?我想到了泰戈爾的詩句:夕陽墜入地平線,西邊燃燒著鮮紅的霞光,一片寧靜輕輕地落在梵學書院娑羅樹的樹梢上。
說著說著,不知不覺,一彎如鉤的新月已掛天幕,阿武在山竹園備下了晚餐,鮮美的小河魚,地道的野菜,醇香的紅酒,我們大快朵頤。阿武是性情中人,古道熱腸,幾杯酒落肚,聊創(chuàng)業(yè),聊寫作,聊旅行,聊籃球……我駕車沒喝酒,聽他聊著聊著,我也醉了。
這次端午節(jié),我和妻在這在青山綠水的地方遇見梅影、阿武,似乎是太平湖早就給我們的一個美好約定,我們有一千個理由留下來流連這片山水。
阿武和梅影經常帶著家人來太平湖度假。兩口子神仙眷侶,在事業(yè)上升期,放慢了腳步,移步大自然,出雙入對,玩山水,玩文字,夫唱婦隨,儼然成了一對文藝青年。他們眼光前衛(wèi),早年在太平湖畔置下了產業(yè),為的就是能有一塊放飛自我的心靈港灣。
第二天,離開了太平湖,告別了梅影和阿武,我和妻向黃山風景區(qū)腹地進發(fā),太平湖的夕照已定格在我的記憶里,一生癡絕處,無夢到徽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