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嫂
偶然碰見鄉(xiāng)下的堂嫂，她正跟小推車里的孫子逗趣呢，一臉的滿足可謂笑靨如花。
回想三十年前，家境有點兒尷尬，長像近似《巴黎圣母院》里那位名曰卡西莫多的遠方堂兄，經人介紹娶回貌若天仙的堂嫂，視如掌上明珠。那時，堂嫂正值妙齡，五官秀麗、皮膚白皙、與人接觸面帶一分羞澀、音韻三分清甜，令人見著頓生憐惜。堂兄身高差不多一米六零，年級該比剛娶的新娘大十歲不止；兩口子比肩，小媳婦白凈細嫩的額頭不高不低，正巧能碰著他那些許扭曲的下巴，看著很是方便恩愛夫妻的某種甜蜜行為。堂兄有著一雙圓鼓鼓的大眼睛，但視物看人則表現(xiàn)特殊，零距離面對面看自己的小媳婦也會歪著頭、眄著眼、似乎一副調皮窺探的搗蛋模樣，令堂嫂在享受甜蜜的愛意嬌羞中略帶幾分不惑。
堂兄兩口子過活，一村人夸他們是恩愛夫妻。堂兄勤耕幾畝莊稼地，起早貪黑全憑自己一身好力氣。小媳婦對他百般體貼，不忍重擔只他單挑，常常緊隨其后能幫一把是一把。別看堂兄身高稍遜，可體力絕不比武俠小說中的大力士差到哪里去！他樸實憨厚、勤勞善良、且又樂于助人，鄉(xiāng)里鄉(xiāng)親們有個力氣活請他幫忙，那可真是：一人出馬，一個頂倆！事畢還不要報酬，也勿需你千恩萬謝，施恩不圖報絕對是堂兄的一貫作風。娶到堂嫂的日子里，光陰的每一刻對堂兄都充盈著幸福與快樂。下地干活他替她扛著鋤頭，干不幾下，他就扯她去田坎上歇著、只需陪干活的他說話就好。于是，被他百般疼愛的袖珍女，便在田埂上悠閑地對他說說笑笑，為他哼唱流行歌曲，亦如《我們的生活比蜜甜》等等。一日，此狀恰被我給撞見，即打趣說：嗨！瞧你倆這恩愛的、是想別人亮瞎眼嘛？堂嫂瞄我一眼，即羞羞的低著頭并不搭話，擰身撂個脊背向我，繼續(xù)在田與田埂之間跳上跳下；遠遠望去，著綠色夾克衫、紅色彈力褲的她，儼若一只縈飛在堂兄身邊的彩蝶。她深情地看著堂兄甩開膀子的挖地，似乎掄圓的鋤頭下，有可能從土地里刨出金子。她在身邊，他越干勁越大。偶爾，會直起身子瞥一眼孩子似的小媳婦，美美的，咧開大嘴呵呵的傻樂著······
次年初春，堂嫂挺一個隆起的孕肚。見她時，看那凸起的肚子隨時都有將她拽倒的可能，完全是主不負重的樣子，瞧著不禁讓人莫名的擔心。春末，就要瓜熟蒂落了，堂兄即用他那一米寬、兩米多長的人力車，小心鋪上被褥拉她去縣城的保健醫(yī)院生產。很可惜，家至醫(yī)院相距十幾公里，耽誤了生產時間；加之堂嫂骨盆偏小遲遲難產，醫(yī)院產科技術落后又不能給予剖腹，最后免強生下男嬰，卻因極度缺氧而夭折。最終，承蒙上蒼眷顧，保得堂嫂一條性命。俗話說：不幸中有萬幸，在醫(yī)院他們撿下一個棄嬰，取名春燕于膝下?lián)狃B(yǎng)；兩口子小心呵護，視若珍寶。
歲月如梭，一晃二十多年過去。春燕這孩子在堂兄、堂嫂憐愛哺育中長大，于淳厚良善的樸素氛圍里成長，在勤懇節(jié)儉的生活環(huán)境中磨練，儲養(yǎng)著純良簡樸、耿直溫厚、熱情隨和又開朗的品性，長大的她與人為善、開明大方、尊老愛幼，認真對待生命中的每一寸光陰、每一件事物。在她心里，那個曾將她架在脖子上瘋跑玩耍的爸爸、那種憨直并樂觀的心態(tài)釀就了她快樂的童年，他勤勞樸素的特性給予了她良好的成長元素。因此，“爸爸是最帥的爸爸，爸爸那份純樸的厚愛才是人世間最偉大的父愛”她說。在她眼里，從未打過她、罵過她、拿她與別人家孩子比較優(yōu)劣的媽媽，與電視、電影里、書本小說中形象高大、智慧漂亮的媽媽并無不及！成年后的春燕于待嫁之時，經人介紹與一心儀男子締結良緣，屬男到女家的恩愛夫妻。一年后，春燕給父母生下一個寶貝孫女。自新生命第一聲啼哭起，就給予這個沒有血緣關系的四口之家一種更實質性的意義，使他們原本溫厚的人情與人性締結得更加親密，也更加詮釋出“家”這個名詞下歡欣與幸福的真正含義。
有孩子的日子飛也似地過去，轉眼間就見孫女會跑、會叫：“爺爺”“奶奶”了，堂兄、堂嫂樂得嘴都合不攏。一家人團結和睦，相互愛戴。女兒和媽媽在家?guī)氊悾雠c爸爸外出務工、養(yǎng)家糊口掙外快，日子過得越來越好。誰知天有不測風云？那年冬天，一場車禍奪去了堂兄的性命。一輛拋錨的大貨車，刮倒女婿載著爸爸的摩托車，甩出去的父子倆，女婿年輕無大礙，爸爸卻頭先著地當場身亡。一家人被飛來的橫禍淹沒在痛苦悲傷中，許久不能自拔。（這些情況多半是老家村里人告訴我的）( 文章閱讀網：www.sanwen.net )
好幾年沒音信，不久前（開頭）看見堂嫂，才知道春燕生了二胎。恰巧，上周在超市碰見她們母女帶著剛剛蹣跚學步的小孫子，她們應邀來到我家。經聊天堂嫂告訴我：女兒女婿準備在縣城買房，孫女現(xiàn)在城里上學，她們母女倆暫時租住一套房，在這里照顧孫子孫女。言罷，一臉的歡欣滿足里已沒了昔日那份羞澀與忐忑，神情里寫著的只有歲月所積淀下的淡定和坦然，還有由心溢出的幸福快樂。小孫子咿呀學語、嘴里含混不清的學著媽媽教叫的“奶奶”！踉踉蹌蹌、東倒西歪的在地上亂跑，讓見者既驚喜又驚心。想必，九泉之下的堂兄看著眼前這一幕，又會裂開大嘴，呵呵傻樂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