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憶外婆
昨晚我又夢見了外婆,十分慈祥安靜,我是外婆生前十分疼愛的孫女,因此盡管她已去世將近二十年,但常會出現(xiàn)在我的夢中,夢里十分安詳,經(jīng)常將我的思緒牽入我的童年往事。
我的童年很多時間在外婆家度過,外婆所住的地方也成為了我記憶中的真正的故鄉(xiāng)。那里離黃河不遠,種水稻,果樹、棗樹很多,氣候濕潤,人稱“小江南”。人純樸厚道。留給我童年無限美好的遐想和回憶,賦予我靈秀之氣,我與之結(jié)下難解的情緣。
我從七八歲到上初中,每逢暑假,都要去外婆家度假,那時外婆家有已有包產(chǎn)到戶的六七顆果樹,夏收時節(jié),便安排我去看果園。從蘋果青澀到四五十天后成熟透出飄蕩香味,開學(xué)時間便到了。我穿著外婆給我買的或托裁縫做的合身的新衣,能高興半年多,這也讓伙伴們十分眼羨。大家都知道,我有一個十分疼愛我的好外婆。
期盼已久的暑假到了,外婆早已托人捎來口信,說放假第二天,就讓我去看果園。我興奮不已,也早已做好了一切準備。在交通條件不很便利、大多數(shù)人家經(jīng)濟條件不是很好的七八十年代,乘班車是十分奢侈的享受。如果能乘一趟班車,那就似乎享受了一份很大的“殊榮”一般,逢人便要夸贊一翻。那個時候,自行車還不多見,驢車和牛車十分普遍,也是常用的交通方式。有時就托熟人“捎帶”,早早打聽誰要去辦事或轉(zhuǎn)親戚,有“便利”條件的話,便捎帶個人。在大人七月份忙得不可開交的情況下,只有順便捎帶了。外婆家距離五六十里,只有一趟班車通行。中間一半路途沿著山溝,鋪著柏油馬路,一路鳥語花香,沿途便是“旅行”。行路人走累了,隨便哪個地方停下,樹陰下稍坐休息, 吹著涼風(fēng) ,欣賞著路邊山腳開放的各色雜花,呼吸著芬芳的、沁人心脾的香氣,喝幾口自帶的水壺里的涼開水,吃幾口路上備用的干糧,再繼續(xù)趕路。頭頂不時嘰嘰喳喳的鳥兒飛過,襯托著安閑靜謐,唱腔歡快愉悅。
行走在路上 ,不時地想起外婆慈祥的面龐,心頭涌滿甜蜜。到了家門口,大聲甜甜地喊聲“外婆”,外婆便答應(yīng)著急切地從堂屋里跑出來,摸摸我曬紅的臉蛋,一邊熱情地招呼捎帶的人進屋歇息歇息,喝一口涼茶。在對方執(zhí)意推辭的情況下,寒暄幾句,目送離去,才拉著我的手至半暗的堂屋里,問一路的情景,問父母家中可好,問農(nóng)活忙碌的情景。然后領(lǐng)我進廚房安頓吃喝。外婆家,跟我家一樣親切。我熟悉院中的每一個角落。北面總共用六間房,堂屋側(cè)面還有一間堆放雜物的小房間,院子中間很寬敞,掃得干干凈凈,靠南墻邊有一個長方形花園兼菜園,中有六七顆半大棗樹,開滿了米黃色的小花,花園散發(fā)著馥郁的香氣。蜜蜂蝴蝶不時隱在中間。旁邊有一個大菜窖,上面堆放了干樹枝避免人腳踩上去。這個花園主要外公“經(jīng)營”,常見他不停地在里面忙碌著。這里也是我玩耍的“禁區(qū)”,因為有許多蜇人的蜜蜂還有蜂窩。像這樣的“禁區(qū)”還有好幾處,靠西邊的牲畜圈煤棚,靠東面的廚房一角,屋檐下荊條間有蜂窩,常有蜜蜂出入。外公告誡我不要惹這些生靈,與它們和平相處。
堂屋最寬敞,房頂梁擔(dān)有些熏黑,方木格子窗戶,過年時糊的窗花有些模糊,蜜蜂還在建家時叮咬了許多針孔般小洞,因此外婆用塑料重新將窗戶釘嚴實。東頭一個大炕,西頭放著一張已看不出顏色的桌子,中間正中一張祖先留下來的八仙桌,旁邊兩個長方形柜子,緊靠放兩把椅子。西邊靠墻兩個醋醬大缸。因此堂屋里進去總有一種醋醬味兒。外婆手法很高明,釀制的醋醬別有風(fēng)味,親戚鄰居夸贊不已。烹調(diào)飯菜讓人胃口大增,余味無窮。屋子里的擺飾是一些用過的酒瓶和壇壇罐罐,因形狀好看,外婆將它們擺在了柜子上,兼裝一些平時收蓄的零碎小玩意兒。小罐里有時裝有好吃的甜面醬和蜂蜜。八仙桌上供奉祖先的牌位,外婆隔幾天燒上一炷香。在天氣十分炎熱的中午,外公有時會給我沖一杯甜到心底的蜂蜜水,看著我“貪婪”地喝下去,喝完之后將杯子再沖一遍,并舔著杯口。屋子被外婆收拾得永遠整潔干凈,讓人感覺得十分舒適。(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那時最忙的要數(shù)七月間,外婆一大早起來為田間收割麥子的家人做早飯,房頂上冒著青煙,煙淡時飯飯也就熟了,飄出濃濃的飯菜的香味。吃過早飯,快近晌午時,外婆又汗流浹背地忙著做好午飯,然后送往田間。忙碌幾天后,麥子上場了,太陽炙烤著大地,趁著天氣晴好時要收拾完畢。打場完畢,沒弄干凈的麥粒堆在院子中間,外婆一次又一次地抓把麥粒,反復(fù)捏在手里,嘴里一邊念叨,掂量估算今年麥子的收成。在不巧無風(fēng)的情況下,外婆拿出早已磨出痕跡并且用布縫了磨損地方的簸箕,徹夜地坐在院中拾掇麥子,清輝映著她的影子,清露打濕她的衣衫。我一覺接一覺地醒來,外婆不在身邊,迷糊中還傳來簸麥子的聲音。天大亮睜開眼,看見外婆早已又在收拾早飯,院中的麥堆小了許多。這樣的情形,我的記憶中有五六年,外婆佝僂忙碌的身軀,兩鬢日漸斑白的頭發(fā),深深地烙在了我的記憶深處。
我的職責(zé)是整天看守果園,臨時搭建的窩棚里掛著蚊帳。外婆叮囑我將書和作業(yè)帶上,在帳子里看書。叮囑我不要睡覺過了頭,不要和一些“不規(guī)矩”的小孩子玩耍。我躺在帳子里看書,一邊任涼涼的風(fēng)吹著,有時會“神游”一會。田地大約三分,旁邊有窄窄的水渠,長滿雜草的地方下面潮濕或有淤泥,是青蛙中午歇息練嗓音的好地方。地邊上有外公種的兩米寬三米長綠得惹人喜愛的一小方韭菜,旁邊有驕傲地開著大黃花并且結(jié)得長短不一的嬌嫩的番瓜,再還有幾畦長勢旺盛的茄子和辣椒。田埂邊有長滿了刺的顏色艷麗的紅花,幾棵大果樹踞于地埂邊。我常站在樹下,仰頭看著樹上的或稀疏或稠密的果子,夠得著的抓住用鼻子嗅著,透出新鮮酸澀的味道,盡管牙齒早被酸倒了,每天還能吃上二十來個,果子品種不一,什么“國光”、“七月鮮”、紅香蕉……味道不一。中午樹的影子成圓圈時,我便聽到輕微的腳步聲,是外婆來為我送午飯,在涼棚下坐了歇息,聊上一會,叮囑幾句,說說下午要打算干的農(nóng)活,然后挎著竹籃緩步走了。晚上,吃完飯,我和外婆鋪一張涼席被單在院中,旁邊煨一盆柴草火,用煙熏蚊子,外婆給我講故事,我躺著數(shù)天上的星星,數(shù)了許久,伴隨著許仙和白娘子,進入了甜蜜的夢鄉(xiāng),夜晚夢似乎都不曾做過。
最令人興奮的是田間澆水的日子,清涼的水沿小渠流下,早已守候在旁邊的小朋友們歡呼著,“冒險”讓白白的水花濺濕自己的衣衫,沿田埂奔跑著看水流淌進田里,心中有說不出的愉悅和興奮。外婆的臉上蕩漾著喜悅,念叨著蔬菜的長勢,把歪倒在一邊、長勢不正的扶起來,看著它們咕咚咕咚地大口喝個痛快,將每一株苗、每一處邊角都精心照料到,最后才心滿意足。大聲呼喊地鄰將水挖過去,堵上水口,洗洗手腳上的泥。有時慈愛地捏捏站在一旁的我曬得透紅的臉蛋或撫弄一下我的亂發(fā),好像我是田間最快活寶貝的一棵幼苗,拉我到棚下的陰涼處歇息。這和早晨拂著晨風(fēng)踏著清露來田間為早飯摘菜和晚間沐著月光或摸黑牽著我的手回家的外婆截然不同。我感覺自己的長相有幾分像外婆,也許是遺傳吧。但骨子里,我有著外婆賦予我的驕傲且做事認真仔細的好習(xí)慣好品質(zhì)!
我的外婆,在我上大學(xué)期間,在她七十八歲時由于肺氣腫而溘然長逝,她最終沒能享受到她最疼愛的孫女給予她的照顧和關(guān)愛。我也從未曾想到她有永遠離我而去的一天。時間帶走了我們似乎永遠無法想象、然而卻又是事實的東西,例如記憶深處最刻骨銘心的親情。留存記憶只在夢中,回憶起來如在昨天。愿我的外婆在天堂永遠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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