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河畔草
暑天的悶熱逼得人們不由地到逍遙溪乘涼。一泓清漣,兩行垂柳,雖不如江南的小橋流水嫵媚,卻也是鋪青流翠、拾閑撩思的佳處了。
逍遙溪在城市的邊上,從峻極峰匯集一股清流出山澗,這里曾是李白訪友的避暑之地。其實,每每蒞臨于此,我并沒有刻意去招惹故人詩魂騷氣,倒是溪邊的綠卉青蔥,跫聲悠韻不自覺地搖蕩性情,生發(fā)出些許時光的感悟。
老家的村前也有道小溪,那是從村后“龍頭”汩汩流出的山泉,沿路伸延,楊柳依依。溪畔長滿了抓地龍“”、”汪汪狗”、”酸不漿”、車前子、馬齒菜等還有叫不出名的小草兒,若玉帶對列,芊綿翠被。記得酷暑傍晚,人們溪上騎石濯足,談笑風生。老漢叼著長煙袋,不時吐出縷縷煙圈。婦女們則拿著芭蕉扇來回蒲扇,拉扯著桑麻閑話。孩子們呢,在溪畔不是捉蜻蜓,就是逐蝴蝶,再不然摸兩條泥鰍用汪汪狗穿起來,呵呵窮歡。
只記得溪畔路沿,常牽著家里那頭老牛放牧?!白サ佚垺?、“汪汪狗”是它的最愛?!白汤?、滋啦”,??胁荻漕U聲聲,我則在溪畔的莊稼地邊去薅馬齒菜,這是母親交待的任務。那時,家里吃的缺見,薅的馬齒菜被母親用開水焯過涼拌菜,或是拌點面糊烙成厚餅子當饃吃果腹。說實話那東西并不好吃,酸不拉幾的。大人則說這是藥草,減饑治病,打濕氣什么的。及至后來讀書多了,才知道它是馬齒莧,《本草綱目》里記載的一種藥材。
暑天的小草生長很快,棵顆都詮釋著自己的故事。溪畔生長的車前子,老家稱之為豬耳根棵,因它的葉子綠油油、肥實實而得名。記得小時候我易“拉肚子”,奶奶采幾棵熬湯讓我喝下去,澀腸溫腹。讀大學后,得知這豬耳根棵還有雅號而生在詩湯里?!对娊?jīng)·國風·周南·芣苢》中的芣苢便是。
晨起昏后的溪畔散步,常常是我溫詩煮詞陶冶情操的時光,低吟品味:“采采芣苢,薄言采之。采采芣苢,薄言有之。采采芣苢,薄言掇之。采采芣苢,薄言捋之。采采芣苢,薄言袺之。采采芣苢,薄言襭之。”頓悟人生若草芥,生活便是詩!想當年唐朝宰相張九齡寫出“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不就是他一生仕途生活的感知。(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青青河畔草,綿綿思遠道”。日月一晃,饑饉的日子過去了。時下常聽年輕人議論快樂幸福,網(wǎng)上線下不時聽到絲絲怨意,其實他們那里知道自己正生活在蜜罐里。
前天與久仰的高兄邂逅逍遙溪畔晨練,我問他:“過得好么”?他滿臉幸福:“兄弟,衣食無憂??!”我瞥那小草們,似乎是聽懂了人類的語言,在微風中頷首弓腰,著一番自得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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