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水歸舟夢來時

詞采、淘情,枕水歸舟夢來時。在水之湄或偃伏水上,不論一灣小溪、一個小湖還是夢中江海,都是才思的依偎。今錄易安居士詞三首,從紅藕香殘的荷淀,至岸邊一隅的黃花,還有枕水夢了的海上一葉蓬舟,夢里夢外,都是水聲縈繞著芳心。一支船槳,到底感動了怎樣的一支筆,竟讓一水之間鋪滿了平平仄仄的韻……
仲夏,初秋,殘花輕上,濃墨滿園。幾許嫣然一笑,幾多才下眉頭,卻上心頭的無奈中,靜默中撕著一張張日歷,任憑歲月的風(fēng)霜,浸溶模糊的容顏。讀著宋時的詞字,學(xué)著他們落筆成詩,也不禁回到了舊時的光景,忘記了眼前的自己,卻想起了多愁善感,清麗娟秀的她,依稀湖上有她的倒影。年輕時的她,是一泓明快歡樂的溪水,不諳世事,天真無邪?;蛟S并不怎么在意花開或者花落到底意味著什么,但一定特別留意了注視的這一刻,時光是否因花兒而變得美麗,并且感覺到香醇的無法呼吸。人生總有一段或長或短屬于年輕快樂的日子,留給年邁之時在沉靜中回味!
深秋,時光之手,打開,一朵朵,菊花的小盞。那黃的,白的,紫的菊花照例開著。詞人菊花為念,是想找回內(nèi)心綠色的枝條嗎?是想收攏錯過的詩意嗎?本來就有清癯秀麗之態(tài)的黃花,在西風(fēng)里花枝搖曳,愈是瘦弱了。但它“瘦”得清秀,“瘦”得可愛。可是作者與之相比,卻比它更瘦了。為什么會瘦成這等模樣?“薄霧濃云愁永晝”,原來是終日相思之愁苦所造成的,可見這又是“因愁而瘦”了,以 “瘦”比人之瘦,故十分精妙。重陽的寒花,幾聲清唱,在那年那月遺落的細(xì)節(jié)里。多少曾經(jīng)的故事,交織在記憶中,一一回味清點(diǎn)。
又是一個春上了,還沒有滿眼萌芽的綠色,但有五千歲梅花低回了。有評家說,易安居士是在溫州寫詞,欲取海道再往福建。我留意的是她提筆寫著,愿長空九萬里,大鵬沖天飛。風(fēng)啊!請千萬別停息,將這一葉輕舟,載著我直送往蓬萊三仙島,何等澎湃之心。“蓬舟”當(dāng)指如蓬草般輕快的小舟。“三山”是指渤海中的蓬萊、方丈、贏洲三座山,相傳為仙人所居,可望而不可及,凡乘船前去,臨近時就會被風(fēng)吹開,無人能上得山中。天接云濤連曉霧,渡海乘船,四周景象是海天相接,是對自由的向往,是一份最美的情懷。年復(fù)一年,九萬里風(fēng)鵬正舉,我輩反復(fù)引用之。
我篤信一個人應(yīng)是活生生的、有血有肉、會痛會笑。文字也是這樣,一個人的心跡有婉約與豪放兩種筆法,其一如蒼鷹,如飛瀑,如怒馬;其一如夜鶯,如靜池,如馴羊。如此,許多前人都熟稔用之。所謂的陽剛和陰柔,都無非是這兩種氣質(zhì)的注腳。枕水而思,岸上有你,水上有我,此刻風(fēng)景婉約,有樹葉的氣息,水草的氣息,河水的氣息,在碧藍(lán)的天空下,晶瑩地潤過眼、潤過手、潤過眉睫、潤過清詞麗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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