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亂云潤生第二百四十七回

亂云潤生 第三十八章 尚子琴勤奮持家育兒添志氣 赤潤生偷窺新學(xué)逐夢憧風(fēng)華

第二百四十七回

1917年冬至，凜冽的寒風(fēng)如同張牙舞爪的猛獸，裹挾著徹骨的冷意，浩浩蕩蕩地席卷了京畿渠陽的赤陽莊。整個村莊被一層灰暗的紗幕所籠罩，宛如一幅褪了色的舊畫。

零星的雪花像是被命運(yùn)捉弄的精靈，飄飄灑灑地落在廣袤無垠的大地上。破舊的房屋在狂風(fēng)中瑟瑟發(fā)抖，仿佛隨時都會被這無情的風(fēng)給吹倒。光禿禿的樹枝在風(fēng)中無助地?fù)u曳，發(fā)出嘎吱嘎吱的聲響，那聲音仿佛是歲月沉重的嘆息，訴說著生活的艱辛與無奈。

尚子琴靜靜地站在自家那幾間搖搖欲墜的磚混土坯房門口，她的身形在寒風(fēng)中顯得格外單薄。她的目光越過眼前荒蕪的田野，眺望遠(yuǎn)方被陰霾遮蔽的天空，眉頭不自覺地緊緊皺起，眼神中滿是對生活的憂慮與迷茫。(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此刻，她的心中就像這灰暗的天空一樣，布滿了陰霾。屋內(nèi)，土炕上三個孩子還在香甜地熟睡。他們的小臉因長期營養(yǎng)不良而顯得格外蒼白，那小小的身軀在破舊的被子下顯得愈發(fā)單薄，仿佛一陣風(fēng)就能將他們吹走。尚子琴輕輕地嘆了口氣，那嘆息聲中滿是無奈與心酸。她緩緩地轉(zhuǎn)身走進(jìn)屋內(nèi)，昏暗的光線透過破舊的窗戶紙，如同一縷縷破碎的希望，灑在屋內(nèi)簡陋的陳設(shè)上。

她走到那架已經(jīng)掉了漆的破舊紡車前，緩緩地坐下，雙手熟練地轉(zhuǎn)動起紡輪。

隨著紡輪的轉(zhuǎn)動，麻線在她粗糙的指尖下緩緩抽出。每一絲麻線都像是她對生活希望的延續(xù)，盡管這希望在這艱難的歲月中顯得如此渺茫，就像夜空中那微弱的星光，隨時都可能被黑暗吞噬。

就在這時，赤潤生從土炕上坐了起來，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這個出生于1909年的二小子，雖然剛滿8歲，但早已比同齡人懂事許多。他的眼神中透著一股與年齡不符的成熟與堅定。他瞅著正在紡線的母親，眼中滿是心疼，輕聲說道：“娘，我來幫你?！?/p>

尚子琴停下手中的動作，轉(zhuǎn)過頭，看著兒子那稚嫩卻堅定的臉龐，眼中泛起了一絲淚光。那淚光中既有感動，也有欣慰。

她緩緩地走過去，輕輕地摸摸小潤生的頭，聲音溫柔而又帶著一絲疲憊地說道：“我的潤生乖兒，你就哄著弟弟玩吧，別讓他磕著碰著就中了?！?/p>

說話間，赤潤田也醒了。他比潤生小4歲，正是活潑好動的年齡，眼神中總是透著一股不安分勁兒。他一骨碌從炕上爬起，一邊嚷著要穿衣下地看雪花，一邊手腳并用地在炕上翻滾著。小潤生見狀，趕忙給三弟穿好衣服。剛幫弟弟登上鞋子，潤田就像一只脫韁的小馬駒，眨眼間就跑到了院子中。

他伸出小手，接著一朵朵灑下的雪花，雪花在他的掌心轉(zhuǎn)瞬即化。潤生拿著帽子忙給小潤田戴上，嘴里還念叨著：“別凍著，娘今天讓我看著你，你太好動，不好管。給！”潤生遞給弟弟一把小鏟子：

然后認(rèn)真地說：“娘在屋中紡線呢，今天活忙，下午咱跟娘一起去交外活，你別去屋中搗亂了！你跟哥哥我在院中，咱倆剪那五棵果樹枝，除病枝去長枝，再用石灰水涂樹干以防病蟲害，這樣明年果實(shí)才又大又甜。對宅院前那幾分地，上凍前深翻施肥，調(diào)節(jié)土壤莊稼才有好收成，這都是娘經(jīng)常囑咐咱們的，先干吧！”

八歲與四歲的小哥倆，不聲不響地勞作在從地主那租來的貧瘠荒地上。這片土地經(jīng)過赤家辛勤幾年的耕耘，逐漸從一片荒蕪變成了種糧種菜的良田。孩兒們心中充滿了喜悅，一邊干活一邊交流著：“要是能讓這片土地長出更多的糧食，一家人就不用再挨餓了。”干罷一上午活，兩娃像兩只歡快的小鳥，跑回屋內(nèi)，來到母親尚子琴身邊。潤生眼神堅定地說：“娘，我想也幫爹去扛活，這樣多掙分成，讓咱家早日翻身了?！?/p>

“翻身”，這個詞，娃兒們也聽懂了。翻身，就是擺脫一窮二白的悲慘窘境，過上有房有地、理直氣壯、舒心自在的日子。赤家近十年一直努力奮斗著，但依然僅能勉強(qiáng)維持生存，卻很難攢下錢來買房置地。翻身，這個美好的愿望，要等到哪一年才能實(shí)現(xiàn)?。?/p>

尚子琴看著眼前這個懂事的兒子，臉上露出一絲欣慰的笑容。她摸了摸小潤生的頭說：“你還小，等長大了再幫你爹，但也不要去看青扛活，那沒前途，也沒出息，現(xiàn)在要發(fā)奮圖強(qiáng)，長本事，不讓娘操心?！?/p>

這時，爺爺赤輔銘與11歲的赤潤本從外面走進(jìn)院中。兩人肩上各扛著一捆柴禾，那柴禾壓得他們的背都微微彎曲了。赤輔銘步履蹣跚，年近花甲的他，身體大不如前，但為了這個七口人的大家庭，他依然每天都盡力做著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他將柴禾放在角落里，看著整天忙碌的尚子琴，眼中滿是關(guān)切地說：“子琴，別太累著自己了，娃們還小，有紹武長年為地主扛活，分成那糧食也能解決咱家口糧大半了，再有紹宗每年在沽海闖蕩，逢年過節(jié)接濟(jì)家中挑費(fèi)，這日子雖緊緊巴巴，但也能安穩(wěn)度日?！闭f著，赤輔銘悔恨交加，長嘆一聲：“都怨我?。∧悄瓴皇腔枇祟^在麻將桌上輸房敗光家產(chǎn)，何至于落到當(dāng)下這般慘狀??！”

“別提這些了，往后的日子還長著呢?！鄙凶忧倜銖?qiáng)擠出一絲苦笑，但眼中的無奈卻怎么也掩飾不住。那笑容就像冬日里的暖陽，雖然溫暖，卻帶著一絲凄涼。

赤家的日子在艱難中一天天變化著，赤潤生漸漸長大，他愈發(fā)懂事，主動幫著母親承擔(dān)起了更多的家務(wù)。每天天還沒亮，整個村莊還在沉睡中，他就跟著爺爺與哥哥潤本出門，穿梭在赤陽莊及各村，四處撿糞。寒風(fēng)像刀子一樣割在他們的臉上，但他們卻毫不在意。他們心中只有一個信念，那就是能給那幾分貧瘠的土地多積攢一些肥料，盼望著來年能有個好收成。

回家后，他又馬不停蹄地坐在紡車前，小手熟練地轉(zhuǎn)動著紡輪，幫著母親紡線。盡管他的小手因?yàn)殚L時間勞作磨出了繭子，但堅強(qiáng)的小潤生從未有過一句怨言。

而赤潤本和赤潤田，隨著年齡的增長，逐漸對木匠活產(chǎn)生了濃厚的興趣。每當(dāng)村里來了木匠師傅干活，他們倆總是像小尾巴一樣跟在后面，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木匠師傅手中的工具和木材，看得入了迷。

回到家后，他們就找來一些廢棄的小木頭，模仿著木匠師傅的樣子，拿著簡陋的工具，敲敲打打，嘗試著制作一些簡單的物件。尚子琴看著兩個兒子對木匠活如此著迷，雖然心里清楚，以家中當(dāng)今的條件，根本沒有能力送他們?nèi)W(xué)木匠手藝，但她并沒有阻止他們的熱愛。只要孩子能在這艱難的生活中找到一點(diǎn)樂趣，作為慈母的她就心滿意足了。

1913年，隨著赤潤田的出生，這個原本就貧困的家庭又增添了一份生機(jī)與喜悅。然而，喜悅過后，接踵而至的是更大的生活壓力。小潤田及尚子琴屢屢患病，急需親人照顧。尚子琴的丈夫赤紹武便常住家中，每天天不亮就要步行五六里地，前往赤各莊的地主家去扛活，打長工，以貼補(bǔ)家用。他在地主家沒日沒夜地干活，可換來的糧食對于一家六口來說，也僅僅只能勉強(qiáng)維持生計。

尚子琴除了要操持家里的大小事務(wù)，關(guān)照三個兒子，尤其年幼的赤潤田，還要沒日沒夜地紡線織布。每天天還沒亮，尚子琴就會早早地起床。她先是輕手輕腳地走到灶房，生火做飯，為一家人準(zhǔn)備簡單的早飯。通常是一碗稀粥，配上自己腌制的咸菜。孩子們在睡夢中被母親的呼喚聲叫醒，揉著惺忪的睡眼，開始了新一天的生活。

尚子琴常常累得腰酸背痛，直不起腰來。在一個寒風(fēng)呼嘯的冬日，赤潤生像往常一樣早早起床，準(zhǔn)備出門撿糞。剛走到門口，就聽到母親尚子琴的咳嗽聲。他心中一緊，急忙跑回屋內(nèi)，只見尚子琴正坐在紡車前，用手帕捂著嘴，不停地咳嗽著，臉色蒼白如紙。赤潤生心疼地走到母親身邊，輕聲問道：“娘，你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尚子琴強(qiáng)忍著咳嗽，擺了擺手說：“娘沒事，就是有點(diǎn)著涼了，休息一下就好了?！睗櫳粗赣H虛弱的樣子，心中滿是擔(dān)憂，但他知道自己現(xiàn)在能做的，就是盡快幫母親分擔(dān)家務(wù)，讓母親能多休息一會兒。于是，他關(guān)切地點(diǎn)點(diǎn)頭，轉(zhuǎn)身走出了家門。

赤潤生走在寒冷的街道上，寒風(fēng)如刀割般刮在他的臉上，但他卻絲毫沒有在意。

他一邊撿著糞，一邊想著如何能讓母親的病情快點(diǎn)好起來。突然，他想起村頭的楊大爺懂得一些草藥知識，或許他有辦法治好母親的病。于是，撿完糞后，赤潤生顧不上休息，直奔楊大爺家。

楊大爺聽了赤潤生的來意后，被這個懂事的孩子深深打動了。他從屋里找出一些草藥，遞給赤潤生，囑咐他如何煎藥，如何給母親服用。赤潤生接過草藥，感激地向楊大爺鞠了一躬，然后匆匆跑回了家中。

回到家后，赤潤生按照楊大爺?shù)膰诟?，生起火，煎好了藥。他端著熱氣騰騰的藥碗，走到尚子琴身邊，小心翼翼地說：

“娘，快把藥喝了吧，喝了病就會好的?！鄙凶忧倏粗矍岸碌膬鹤樱壑虚W爍著感動的淚花。她接過藥碗，一口一口地喝了下去。在赤潤生的悉心照料下，尚子琴的病情逐漸好轉(zhuǎn)起來。

（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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