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地的思維
每一次從城里逃出,爬到南山,站立在南塔下,抬眼。都會有一片綠油油的植物,從天地之間擠壓過來,堆積成各種形態(tài)的山勢,粗匯地平線。不斷泛化頤養(yǎng)的天光,被我收入眼簾。夏天,就這樣故意密密麻麻,枝枝蔓蔓,用盡綠意洇染,掩蓋著流俗,不讓我看清這個世界。還把棠城的生硬和呆滯放置在山腳,鋪排在瀨溪河畔,拾掇紅塵中那點幸福和安逸。偶爾露出來幾道綠色的裂縫,車如流水,馬如龍,追入到樓宇深處,任由人群的喧囂翻閱安寂與孤清,去憂戚這人世間走舊的光陰和心事。
我不知道土地有沒有思維?像眼前這片繁盛的植物,除卻了蓄存夏日傾情的陽光,還在不停地兜攬著風(fēng)。自由自在,長成土地救贖的模樣,負翠而莽蒼。感覺我的心已經(jīng)離開了身子,在野外與土地重逢,作一次靈魂的清洗。即便是身子??吭谀仙?,眼睛看不見南山,放下陽光這些安暖和植物勞形的樣子,并非悠然在夏天里的天高和樹木的蔥蘢中。一切都顯現(xiàn)得那么和諧,那么新鮮。世上最美麗的云朵也在這兒擱置著一大片光陰,融入我眼睛,乃至生命。為它尋找到一條不會荒蕪而又通往我內(nèi)心的路徑。就像是突然放下來的諸多勞累與疲乏,聽其自然,順其自然,埋首在無邊的遐想之中,與土地?zé)o際,養(yǎng)育出一場更見生命的廣大和豐茂。
生命的富足不在于季節(jié)的激情與超越,而在于土地的承受與消耗。夏天輕吻著大地,各種植物行走在時光的路上。一場熱鬧出來的霸氣,多了些生命在旅途中蘊藉土地的能量,充斥著我更廣闊的視野。執(zhí)意一份孤獨的韻意悠悠,經(jīng)久不衰。似乎獲得和擁有了土地的熱情與愛戀,還要帶著莫名的憂郁和感傷,與自然相爭。努力不要敗亡,讓生命得以續(xù)存。此時,我靜坐成一塊石頭,與它們相對,忘記了南山腳下瀨溪河畔有我的家室。獨自以偏僻在野外的茂密,去安役我忽略了我的投影。任憑偶爾路過的一陣子風(fēng),帶來寂靜款撫心靈。供給我一片土地,沉淀浮躁,去沾染前世今生的濃蔭?;秀蹦仙揭呀?jīng)高出了紅塵一部分。南塔已再難鎮(zhèn)住一山的碧綠。雖然,也曾有一片黃葉過早衰落,緩慢而悠閑地飄墜在林間,不再與芳華共舞。但是,通過對林上樹枝的辭別與林下的生命的接近,已經(jīng)構(gòu)成一副憂傷的曲調(diào),完成了它對土地的一季念想。漸漸有了我對得到與放棄的某種認識。獨自留在南山聆聽,夏天滋生茍且的聲音。仍不懼怕遠離棠城的人群而寂寞,陷落在樹深草深里而迷失。
也許活著,憂傷和喜悅總會不停地交織,輪回生命的過程。我呆望著一棵梧桐樹垂立,青翠眼際。為南山的土地逐漸形成一個獨立的精神家園而夢囈。一年之中最好的季節(jié)似乎不是春天,而是在鋪天蓋地的綠茵之中,寄晴的夏天。植物豐富了自己的生命與內(nèi)涵,又豐盈了它們留存在時光里的孤單。茵事落在地上,卯足了勁蒼翠。夏天也就成為我檢驗和提升土地不為人知的思維。證實了南山是一塊沉入我心靈深處,而又讓我靈魂自帶泥土香味的地方。那個時候,陽光從樹隙落下來,斑斑點點,肆意而恍然。舀回來許多的頹廢銘刻著往日的情懷,好像難以為繼,好像難以扯斷。擾得歲月起起落落,若有若無,鑲堪在眉宇之間。梧桐的根系深入泥土而不見,托出梧桐樹的高大和偉岸??梢酝ㄟ^土地的胸懷用來想象,它的坦蕩與發(fā)達。這些生存都遵循著土地的法則,一起射向天空,沾滿陽光。努力保持著積極向上的氣場和寄予秋天的厚望。并隨著春夏秋冬的到來而不停地轉(zhuǎn)換。呈現(xiàn)出春之華發(fā),夏之葳蕤,秋之金黃,冬之蕭條的枯榮之態(tài)?;虻?,或凌厲;或張揚,或冷靜。遠道在季節(jié)之中,綿成歲月的劃痕,且無法讓人勝過天象而改變。
土地依然是生命出走的一條長路,并且永遠在對植物進行選擇和淘汰?,F(xiàn)在,南山上的植被傾向于熱烈,少了些謙和之心。宣泄出生命的情緒,擁抱著我。且行且撿那些從山下城市中逃脫出來的淵源和深意。它所思考的和它所想象的東西,紛紛勃發(fā)。像根須在體內(nèi)交錯布局,剝蝕出土地肉體里的血脈和安樂。似乎一棵梧桐樹的修直與挺拔,俊雅與清逸?;蛘?,梧桐樹下的蕨類,茅草等植物的低矮與猥瑣,平庸與腐迂。同存在一塊土地上,其精神與神采早已經(jīng)不在同一個層面。顯得高的高,矮的矮,呈現(xiàn)生命群落的復(fù)雜。就是那些有生有死,錯落在世,反而增添了南山的意趣。就算陽光從梧桐樹梢悄悄降落,刺破幽深而流溢光亮,透露出土地的風(fēng)流與陰翳,殷勤得想給予我全部的庇護,也無法溝通它們各自相逞的心機。也不會因為陽光信馬由韁的模樣,一程追趕著一程的落寞。從季節(jié)中輕晃而來,又從季節(jié)中輕晃而去,沒來由去叩問土地。讓人無意踩到某些悵然與愁悒。敷在石頭上開出花來,簇擁著南塔漸漸東移。恩賜出一場生命怒放時的精彩。好像紛擾之中,已經(jīng)自成了一方天地。不管堅硬而熱鬧的人世,是否被我拋棄在南山腳下,遺忘在瀨溪河邊。只是時光變得如此優(yōu)雅,如此柔軟。還給我草木之心,演繹土地之上那份自然而豐澤的悲憫。
我留意土地的厚重,不會對自己周遭的動靜漠然。包括阻擋不住的陽光綴滿南山頭的閃爍。就像一朵白云出沒,在頭頂入晴入麗。讓無數(shù)植被熠熠生輝時的颯爽,都可以烹煮我此時此刻對于土地的思維和想象。其實,土地也沒有教會我其它更有用的東西。但卻令我的心豐稔而不被時間所嫌棄。不再溺沉于城市的深處,在孤獨與不安之間徘徊。如是我想,土地的精神大門向天敞開。吸濕。吐潤。慢慢的對我開拓出來另一番天地。植物繁衍出來的現(xiàn)狀,有勵小志而謀大命,身微而任重,互為映襯。也有浮大志而謀小蔽,德薄而位尊,相互啖食的愿望。似乎從春天到冬天,生命由茂盛轉(zhuǎn)至殘破,許多物事因土地載馳載奔的生長速度,面目全非,離散成回憶。不會任由滯存的意外和自然道上的超脫,打破維護土地的生命結(jié)構(gòu),或者軌跡,或者平衡。但是人類已經(jīng)毀掉了那么多的土地,用來修房建屋,擺放在一起,磊疊成一座座城市,是否真的可以安放各種生命,是否真的可以安撫寂寞的心靈?然后意志滿滿,各不相讓,摟住一片片繁華,散朗在風(fēng)中。(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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