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追憶
清明節(jié)又到來，我思緒無窮。
在此我要說一說我生命之根源。賜予我父親生命，并撫育陪伴了他的我的爺爺和奶奶。
我此生福份甚厚，因祖先庇佑之緣故。我的長相額頭較窄，面容俊秀 ，有幾分是傳承了我的祖先。我的奶奶于民國初年出生于離黃河不遠(yuǎn)的一個普通李姓人家。不識字，但受傳統(tǒng)禮教熏陶，一生勤儉持家。十七歲嫁給爺爺之后，生七子一女，在這個大家庭里，在艱難困苦的歲月里，奶奶為一家人的衣食操持起早貪晚，一生保持勤儉樸素的習(xí)慣。奶奶的大半生生活在我荒涼貧瘠的故鄉(xiāng)－－冬青溝。冬青溝，顧名思義，山大溝深，但冬季有著越冬的植物。在這里，四季雄鷹盤旋的連綿高峻的巍峨大山，半山澗石縫里流淌不斷的澗水，帶給父老鄉(xiāng)親無限期望的澇壩水，千年雨水沖積的沙河里那一方方不規(guī)則的田地，和挺立在村前屋后沐浴晨風(fēng)日夜仰望星辰的高大棗樹，都寄托了祖祖輩輩對生活的幻想和期望!這里環(huán)境閉塞，條件極其艱苦落后。據(jù)大哥回憶，從他有記憶起，奶奶經(jīng)常雞叫起床，然后牽上驢去磨道或碾房，套石磨或石碾推磨碾米，常常忙碌到中午前后才得以休息。在兒孫十幾人的大家庭里，長年累月不辭辛勞操持著一家人的衣食。雖然歲月困苦煎熬，好在奶奶任勞任怨器量大，從不在小事面前計較，因此，家人相處都十分和睦。奶奶經(jīng)歷的最大心理創(chuàng)傷，是當(dāng)時由于缺醫(yī)少藥，家里大伯三個年幼的孩子在一夜之間殞命于一場白喉病，令全家悲痛欲絕。我的曾祖父就曾因此病，而英年早逝。后來，又一孫子患病少亡，這些都帶給奶奶一生巨大的心理創(chuàng)痛。在我十五歲時，在一個大雪下了整整三天的寒冬，奶奶由于腦血栓，半身不遂，失語，癱瘓在床一月余。在親人們的戀戀不舍中離開了人世。爺爺在奶奶去世后的七年，于八十三歲上也離開了我們。
我的爺爺生于民國二年，年少喪父，由曾祖母撫養(yǎng)長大成人。他曾念過私塾，讀過四書五經(jīng)，粗通文字，青年時期曾走南闖北，跟過駝隊，商貿(mào)牧業(yè)農(nóng)耕兼顧，苦心經(jīng)營，糊口養(yǎng)家。后來一直田間勞作，一輩子老實本分，吃苦耐勞。在農(nóng)牧方面，爺爺樣樣精通在行。對冬青溝的棗樹，爺爺有著非常深厚的感情。從五月棗樹開花不久，爺爺就充滿期盼，早晚趕著鳥雀不讓啄食棗花，待青色的棗兒掛滿枝頭，爺爺干完活休息之余總要在樹下抽上一鍋煙，在棗兒剛泛白時，爺爺就開始在地頭的一塊山崖處搭建他的草棚，直至寒霜降落，棗兒全部曬干收拾回家。風(fēng)霜歲月記載了他大半生的堅韌辛勞。在整個嚴(yán)寒的冬季，起早貪黑，趕著牛車，田間送糞；平時，莊稼地里，犁地耕種，鏟鋤收割，無一不體現(xiàn)出一個普通地道農(nóng)民的最淳樸最原始的本色!
我出生于七十年代，從我有記憶起，爺爺奶奶總是天剛亮就起床，清掃門廳，燒水做飯，打理家務(wù)。子女當(dāng)中，有五個住在身邊，經(jīng)常得到爺爺奶奶無微不至的關(guān)照。童年時期的許多回憶留在奶奶的堂屋里。(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奶奶住在堂屋，無論什么時候進(jìn)去，堂屋都永遠(yuǎn)整潔干凈。柜子總是擦得油光明亮，一塵不染，一張大炕鋪得平平整整，灑得潮濕的地永遠(yuǎn)掃得干干凈凈。在記憶里，奶奶的腦后總是梳著一個大髻，穿著洗得干干凈凈的黑色大襟衣服，褲腳按傳統(tǒng)用布帶纏起來，再穿上她那雙約摸六七寸的只能手工制作的秀巧的鞋，走起路來十分利落輕巧。雖是出身普通農(nóng)家，卻有著大家庭長輩的風(fēng)范，在家中以長者的慈愛大度對待每一位家庭成員。這種從容大度在條件極其落后艱苦的年代令家人都十分佩服。
我對古典文學(xué)《紅樓夢》的最早最深刻的記憶，是奶奶堂屋正對炕的墻上掛的《紅樓夢》的畫。四個長條幅上，印象最為深刻的是寶玉雨夜披著斗篷提著燈籠，前往瀟湘館探望黛玉，寶黛二人情投意合、其樂融融的相處情形，曾在我幼年的心中喚起過無限美好的遐想。為這個簡樸的小屋也增添了古香古色的氛圍，增添了濃濃的生活氣息。雖然奶奶不識字，但總給人一種秀外慧中的感覺。其次是寶黛二人在花樹下共讀《西廂記》，對愛情的心心相印，從眉間自然流露。經(jīng)典不僅屬于高深大院，也屬于茅籬草舍，不僅熏陶的是繁華富貴，也浸染著黎民百姓的血脈和高貴氣質(zhì)。不能不說，每個人從降臨人世到撒手人寰，不僅相貌而且你的靈魂或多或少都會受影響于你的祖系和根脈。
在奶奶溫?zé)岬目簧希覂H做過仙境脫俗的夢，而與人間凡塵毫不相關(guān)。雖然普通平民住宅，然而卻永遠(yuǎn)氤氳潔凈富貴氣息，想必連神仙都會羨慕向往流連于這種樸素潔凈的人間生活。富貴在民間，而不在深宮大院，這里貯存集聚著人間帝王將相宮中都稀缺的高貴純潔端正善良美好溫情。可能你會不相信，但在我經(jīng)歷人生四十幾年后回憶起來卻仍然如置其境，這個普通而平凡的民間大院，將人間存在的丑陋苦難貧困災(zāi)厄統(tǒng)統(tǒng)都杜絕在外，只培養(yǎng)健康聰慧與靈秀，只培養(yǎng)人性的端直耿篤，只培養(yǎng)一切難得的美好可貴的品行!
我的身體里流淌著我祖先的血脈。此生，我根植在這樣的精神沃壤中得天獨厚。終生，我會讓我的靈魂因我祖系的影響而高貴優(yōu)雅篤厚端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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