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師傅做飯
2017年年底,小龍女覺得做飯工資太低,辭工走了,另圖發(fā)展,我們工廠食堂留下一個肥缺。
春節(jié)長假很快就過去了,2月18日我們正式開工上班。開始幾天,工作不是很緊張,每天吃兩頓快餐,各自回家。
廠里的工作漸漸地忙碌起來了,首先要解決的問題就是做飯。每天都有老阿姨應聘做飯,都只做一天飯,老板看不上,試用不合格。其實,這幾天來的老阿姨年紀確實有點大,都六十多了。有的阿姨身體有缺陷,歪駝背,走路都不方便,要是早晚上下班摔傷了,工廠就虧大了。年紀太大,眼睛不好使,菜飯很難搞干凈,就憑衛(wèi)生這點,年紀大了就不適合做飯。
時間很快又到了三月份。幾天后,我從南屏出發(fā),到工廠已經(jīng)遲到半小時,慌慌張張地將小包放進宿舍,換好衣服準備進車間,見廚房新來了個中年男人,正在忙碌做飯,我就順便進去打招呼,慌忙之間沒有仔細看新來的師傅,急急地問道:“師傅,你是那里人?。俊?/p>
稍不留神,我說成了夾生四川話,師傅停下手里的活兒,看著我,回答說:“我是四川重慶的。”
當我眼睛瞟過去,覺得此人似曾相識。身高約一米六,微胖,留短頭發(fā),平八字眉,一雙眼睛只見一道細縫,盡管怎么用力,這道縫兒還是那么一點。滿臉連鬢胡須,倒是刮得很干凈,雙臉大面積顯示深藍色痕跡。上身和下肢等長。身高搭配微胖身材,顯得矮壯有力的樣子,穿T恤配牛仔褲,干凈利索,像個做飯老手。等他的話音剛落,我更覺得我們很熟,就是想不起來在那里見過。隨即說道:“四川的就好啊,可以天天做麻辣吃啊?!?span style="position:relative;left:-100000px;">(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師傅立即回應,說:“麻辣很多人不吃啊。”
我沒有多說多看,忙轉身進車間上班,機組伙伴還等著我呢。
我邊做事邊回味剛才的對話,從他最后那句話,我判斷他肯定很摳的主兒。工廠只有幾個廣東、廣西人,其他的是湖南、湖北、四川、貴州、江西人,怎么不喜歡麻辣呢?麻辣需要錢買啊,會增加做菜成本。我努力回想這人,總是想不起來,便問離我很近的四川女工友代亰:‘“這才來的師傅,聽說話是你們四川人,他是誰啊?”
代京笑了笑,小嘴一憋,反問道:“他是誰你不知道嗎?他是劉春的哥哥啊。張老板去年下半年都不要他做飯了,他自己賣快餐,晚上開賭場,只有賭博生意還可以,以后大家有好吃了!”
這時,我才恍然大悟,劉春是張峰的親老表,以前在灣仔給我們做過飯,他學的手藝就是廚子,貪心太大,做的飯好難吃啊,工友費了很大勁才將他趕走,后來,消失了幾年。去年,張峰又把劉春找來做飯,工人個個都吃不下,要求張老板換人,張老板一直護著劉春,反對無效??斓侥甑?,劉春把哥哥劉昆兩公婆叫來,繼續(xù)為張老板工廠做飯,自己到浙江去了。剛開始幾天,劉昆做的飯比劉春好多了,不到一個月,人人都吃不下了,天天到張老板面前告狀,張老板說:“你們實在吃不下,就自己做飯吃,廠里每天補足八塊錢。”
雙夫對妻的都自己做,單身男女依然在食堂吃。自己做飯?zhí)闊┝?,廚房用具都要置辦,還沒有休息時間。張老板的工廠,有很多親戚做事,妹夫啊,弟媳啊,表叔啊,都吃不好,高叫:“你要我們幫你賺錢就換掉做飯的,你要做飯的幫你賺錢,我們明年都不來了?!?/p>
到了下半年趕貨,張老板見工人意見太大,通知劉昆不要做飯,全廠人都吃快餐。劉昆因此失業(yè),收入沒有保障。夫妻二人多次商量,決定開一家“快餐店”。雖然,快餐店開在街道邊,人來人往,來吃飯的人,吃了一次就不吃第二次。主要原因:菜的味道太難吃,量又少。沒有人吃飯,怎么賺錢呢?夫妻倆,決定擺幾桌麻將,抽水子錢維持生活,快餐店又變成了麻將館,一個晚上可以抽兩百塊水錢。
譚老板是我們的真正老板,移民到加拿大去了,去年下半年到工廠看看,住了半年。她人長得難看,脾氣很古怪,什么話都說得出口,不給任何人留面子,大家好像老鼠見到貓一樣。我跟她效力了十多年,有的工友快二十年了,她是一個專橫跋扈,刁蠻無理的女人。大家認為她的心腸比其他老板要好,所有大家愿意讓她奴役。她這次回來,給食堂添置了很多桌椅,方便大家吃飯休息。桌椅都是她親自擺設的,她說:“我擺的桌椅,大家不要移動,我下次回來見你們擅自移動了,我就要罵你們的。你們不要跟我講道理,我錯說為準!”
她有空就監(jiān)督我們做事,也和我們一起做,主動和工人聊天。她見車間太忙,賣了一臺新粘膠機,說:“錢大把的,我就是不想再投資。加工行列做的人太多了,賺不了大錢?!?/p>
現(xiàn)在財大氣粗,她在加拿大買了一幢別墅,汽車多得數(shù)不過來。都是我們給她賺的,她一直剝削著我們。在灣仔,經(jīng)常加班到凌晨三點,還說虧死了,連喝稀飯都喝不上了。到年底,她要回加拿大,知道食堂小龍女辭工不做,就預先給張峰打電話,叫劉昆到我們廠里來做飯,好心沒有辦好事!
我們廠原材料堆滿整過車間,過來過去都不方便,不忙也要做出來啊。食堂一直沒有招到滿意的做飯師傅,陳老板心里焦急,擔心小姨罵他,病急亂投醫(yī),打電話叫劉昆來做飯。劉昆等待的這一天,接了電話后,喜出望外,騎上摩托車,很快到我們廠找老板洽談。他徑直走進辦公室,夸夸其談地說:“做飯小事一樁,我以前在浙江開了十三年大排檔,后來,我要回家修房子才停下。張峰張老板知道我房子修好了,馬上打電話請我來給他的工人做飯。我?guī)退麖S里做飯,自己還開一家快餐店,生意好得很。我們兩公婆做,還打算再承包幾家飯?zhí)?,把生意做大。?/p>
我們老板知道他的底細,吹牛不犯法,讓他先吹吹。等他吹得沒有勁時,才問道:“我們先協(xié)商一下怎么做吧。”
劉昆說:“我把食堂包下來,你們就不需要操心。你每天每人給十六塊錢,米、油、菜、佐料都歸我出,水、電、煤氣都歸你。一手脫兩家。一天兩餐,三菜一湯,我保證工人吃好吃飽。譚老板年前都跟我打了招呼的,要我一定來這里做飯。”
陳老板不想聽他吹,要他明天就來,先做一個月看看,好就留下來。不好就再換人,我們工廠的工人沒有幾個老實人,做得不好,自然有人跳出來造反的。
中午開放時間剛到,大家都涌向食堂,劉師傅說:“別急別急,一個個地來。先少點,有剩的再來添加?!?/p>
今天的菜,又是闊別已久的三菜一湯,主菜肉末伴扁豆,青菜是菜心、芥菜。只因為以前做飯的師傅,做的菜很難吃,工人要求師傅做好一點,干脆做兩菜一湯,誰知照樣量少難吃。劉師傅分菜的動作十分麻利,手拿著小湯瓢,舀一下,然后,習慣性幾抖幾抖,抖落部分菜,再倒進工人碗里。三樣菜,到工人碗里,就那么一撮兒,比一顆雞蛋還少。他做的湯,與眾不同,清澈見底,下面有幾粒香菇丁一目了然。大家憋著嘴,端著飯菜,到外面桌子上吃,個個愁眉苦臉的樣子。我坐在一邊,夾一點芥菜嘗嘗,半生不熟的,芥菜氣味將我兩眼刺激出淚水,勉強吃完打來的飯,把青菜都倒進潲水桶,我看其他工人都沒有吃,有的工人帶著一些氣憤,用力將飯菜倒了。
開工時,工人在車間議論:“這個人做的飯,恐怕連豬都不吃,菜不炒熟,說油沒油味,說鹽沒鹽味,做的湯就是一盆白開水??此I的油,顏色特別黑,就是通常說的“地溝油”,他的心比鍋底還黑?!?/p>
有的工人認識他,不想得罪,說:“師傅剛來,還沒有摸清楚灶門,再等兩天就會好一些的?!?/p>
有的說:“過過兩天還是這樣子,我就開始屌他了。”
幾個以前同他關系好的工人說:“對付他,擂缽里搗海椒,有點辣手啊。他是張老板的老表,又是譚老板欽點的,不看僧面看佛面。等有機會,我旁敲側擊說一下他。”
一連幾天,外甥打燈籠,照舊。工人個個叫餓,我和幾個工人,見不加班,或加班八點,干脆不吃。他們回家自己做,我下班回珠海南屏,到家里吃。我一直沒有說長道短,對策在心里早就想好了。
抽煙時間到,大家都在食堂外面休息。劉主管帶著笑,對劉師傅說:“現(xiàn)在開始忙起來了,工作比較辛苦,你要把我們的飯菜做好一點,大家吃飽了,才有力氣加班!”
劉主管說話乖巧,不直接傷及要害。劉師傅口齒伶俐,隨口便答。說:“你們要求生活好一點嘛,你們要跟老板說啊,老板只給我這么點東西啊,我只能做出這樣飯菜啊?!?/p>
劉主管意思要他把飯做干一點,把菜炒熟,油和鹽對味就行了。劉師傅做青菜,總是喜歡用開水燙一下,然后切碎,拌上油鹽。菜是生的,油鹽不能入味,菜心嚼都嚼不動,怎么吃呢?每天十六塊錢的生活費,我們還吃到五塊錢,劉師傅的意思還要老板另外加錢。四川王麻子和陜西小姨妹的工位就在食堂旁邊。王麻子自己沒有事做,在小姨妹工位上幫忙,大著聲說:“我們一天每人十六塊,三十個人,每天四百八十塊。我們還沒有吃上五塊錢的飯菜,他一天就賺走了三百多,扣除米、油,他一天要純賺兩百多?!?/p>
正在食堂忙碌的劉師傅聽得清清楚楚地,心里肯定不舒服,大聲回敬道:“傻逼,我一天賺兩百多,你來做飯試試?!?/p>
劉主管罵王麻子說:“你啊,真實個傻逼,說話這么大聲干嘛?他聽到了心里不舒服的?!?/p>
兩人對話的聲音剛落,劉師傅大聲罵王麻子,說:“傻逼,我一天的工錢還沒有你多。賺兩百多,你來做?。 ?/p>
王麻子不屑地對劉主管說:“我說都說了,還怕他聽見。老鄉(xiāng)又怎么樣呢?飯沒有做好,我們吃不下,干不了活兒。”、
這次,沒有一個工人挺身而出,直接同做飯師傅辯論。工人私下意見,早就傳到陳老板的耳朵里,辦公室?guī)讉€對劉師傅意見很大,不好意思公開反對,希望工人大鬧食堂。陳老板對辦公室?guī)讉€說:“要是工人真的鬧起來,我還是支持工人的!工人為我賺錢,我始終站在工人一邊,希望工人吃飽吃好,才有力氣干活兒?!?/p>
陳老板很少吃食堂的飯,出于對工人關心,偶爾吃一次。確實認為劉師傅做飯?zhí)盍?,輕言細語對劉師傅說:“工人都在提意見,要求你把生活搞好,你是學廚師的,把菜做好吃一點。我的工人不吃飽,生產(chǎn)任務完成不了?。 ?/p>
劉師傅立即帶笑回答:“你要我把菜炒好一點,必須買一個好爐灶,這樣的爐灶,只有巴掌大,怎么能炒出好菜來呢?”
陳老板也很爽快,說:“你需要什么用具,只管說,我們馬上給你買?!?/p>
沒有超過半小時,譚魚頭將很大的爐灶買回來,交給劉師傅。我們大家七嘴八舌,都譏諷地說:“這已經(jīng)是市場最大的爐灶了。人窮怪屋場不好,菜不好吃怪爐灶差。晚上看一下爐灶,大家肚子就飽了!”
剛到這里開廠的時候,招一個本地女人做飯,我經(jīng)常說她,以前是養(yǎng)豬的。她說這樣東西不好,那樣東西不好。老板順從她的意思,買了新爐灶,新電飯煲,直到大家把她趕跑,還是沒有做出一頓好飯來?,F(xiàn)在,劉師傅又換成大爐灶,真是一個師傅一個花樣兒。到大家吃飯的時候,外孫打燈籠,照舊。飯是軟的,粘在飯鏟上敲都敲不下來,菜是生的,不是沒有放鹽就是沒有放油,湯依然是一鍋清水。
老板見他炒的菜難吃,量有少,叫他每天改做兩菜一湯。有時候,每人兩個兩寸長的咸魚,加一撮青菜丁,放進碗里,只見飯,不見菜,很多人不吃,直接倒掉。
劉師傅有空到車間同熟人閑聊,很正常地溝通溝通。和他以前關系好的人說:“你啊,該把菜炒好一點了,你這樣搞,只會搞死自己的。我們廠有幾個工人很歪的,到時候會和你干起了的。”
劉師傅把手里的鑰匙搖得“叮當”響,轉動只有一點兒縫的雙眼,環(huán)視一下旁邊的工友,聲音很大,說:“歪啊,那我就不怕他們歪啊,我來做飯,是大老板親自點的將,有意見去加拿大找阿媚說。羊羔味美,眾口難調。我走了還要來一個做飯的,我就不信別人比我做得好吃?!?/p>
工友說:“我啊,每天六點就起床了,累啊,不吃好沒有力氣啊?!?/p>
劉師傅好像聽不懂工友說的話,也不示弱,說道:“你六點鐘起來,我比你還累呢!我五點就起床了,到處給你們去找新鮮蔬菜,雖然只有幾樣菜,但我要跑好多地方才能買到啊?!?/p>
這個劉師傅,比前面幾個師傅心更黑。他每天晚上,八點過了,就去外面買菜,看看他的老鄉(xiāng)要收攤,誰有剩下的菜,誰有沒有買完的豬肉,雞鴨他撿便宜買回來,放進冰箱里,早上就帶到食堂來。這些伎倆,工人早就識破了,專門跟蹤了幾次,他在哪個攤位上買的菜都知道。他為了障眼法,早上買幾斤新鮮豬肉,上班來,把豬肉放在顯眼的地方,故意讓工人看到。他有很多老鄉(xiāng)是賣快餐的,加上自己也做快餐,沒有賣出去的肉,拿到食堂,拌上新鮮肉同炒。為了不讓工人輕易地吃出臭味,炒肉時專門放很多料酒,新鮮肉變成了臘肉味了,瘦肉干得像木渣嚼不動。他見肉夠多了,就把新鮮肉省出來,下班時帶回去,自己賣快餐用。
工人沒有傻子,早就吃出肉的臭味,只是礙于面情關系,沒有人帶頭當面揭穿他。他做的豬肉里面有烤雞烤鴨肉,有很小的豬腳爪。天下烏鴉一般黑,還沒有比他的心更黑的。大家擔心的是自己的健康,都說:“這個月就將就著過,下個月他還在這里做飯,我們就自己做著吃,叫老板給我們補貼生活費?!?/p>
財務雪糕妹是本地女人,三十幾歲,來我們廠學跟單,沒有多久回去生二胎,今年又才上班。跟單有熟手林教頭,何二辭工了,老板讓她學做財務。她自以為是辦公室的人,趾高氣揚的,走路開始邁八字步了。平時工友譏諷她,叫她“老板娘”,她更加找不到北了。見大家七嘴八舌的議論,早就壓不住心中的“憤怒”,用一種不可調和的口氣對大家說:“這周吃炒菜,下周吃燙菜,每種味道大家都吃一遍?!?/p>
我在旁邊吃飯,本來不打算說生活問題的,聽她這么說,我立即接上話,說:“我不吃燙菜,叫師傅給我另外做。”
司機催催站起來說:“誰說吃燙菜?。繝C菜都是生的,這么吃?燙菜切碎,再拌油鹽,油鹽不進的,怎么吃啊?這菜農(nóng)藥化肥超標,不好好地炒熟,怎么敢吃???而且,他買的菜,都是過了夜的“隔夜菜,亞硝酸鹽已經(jīng)嚴重超標,不炒熟,吃出問題來,你負責嗎?”
食堂像炸了鍋,大家都反對,堅持要吃炒菜。我說:“食堂做燙菜,我自己做著吃,叫老板給我補生活費?!?/p>
只有催催得理不饒人,繼續(xù)和雪糕妹辯駁,堅訣要求做炒菜吃。雪糕妹怒火三丈,大聲地說:“這里我說了算,你們愿吃就吃,不愿吃拉到,我先申明,錢是沒有補的!”
印刷師傅、開槽師傅同時說:“吃飯叫我們愿吃就吃,那干活兒呢?我們愿做就做,不愿做就在車間轉,混到下班就打卡。”
劉主管輕言細語地帶笑說:“你這話說得不對,工人吃不下飯,怎么干活???你說了算,你還真以為自己是老板娘了?”
我聽了非常生氣,激動有點過度,大聲說道:“你才來幾天???倒是打起官腔來了。在座的,那個時間比你短?輪資歷,輪貢獻,誰比你低???你以為這工廠是你開的,我們是給你家打工???陳老板也不敢這樣對我們說話?。 ?/p>
廠長阿四,也按捺不住了,說:“雪糕妹,你這話確實說錯了!”
我不想出風頭,洗了碗筷,就回房抽煙玩手機,目的就是要遠離是非,每次為生活問題,出面鬧事都有我。
雪糕妹不甘心大家駁她的面子,還在詭辯,說:“菱角裝在麻袋里,個個都想出頭。不就是為了吃飯嗎?炒菜、燙菜,我什么都能吃飽飯,不像你們,天天鬧事?!?/p>
劉主管說:“大家都尊重你是個女人,你在大家面前還繼續(xù)打官腔,以后的工作怎么做?。堪压と巳腔鹆?,大家就會趕你走!”
雪糕妹大概明白眾怒難犯,沒有好氣地說:“我錯了還不行嗎?就當我說的話是放屁?!?/p>
劉主管說:“我們都是給譚老板打工的,你以后說話多注意點!路走錯了可以回頭,話說錯了,是要負責任的!”
兩周以后,本地老謝,廣西大姨妹,湖南老相好,申請不吃食堂飯,回家吃自己做的飯菜。三周以后下午,我也餓得頂不住了,恰好老板蹲在大門口,向我問食堂生活問題,我說:“到我們廠做飯的師傅,就數(shù)他做得最差,心太黑,貪得最多。我吃不下去,沒有力氣干活兒,從明天開始自己做飯吃?!?/p>
這時候,四川老葛也走過來說:“這個人做的飯的確難吃,我也不吃了,干脆自己做,我還沒有遇到這種人做飯!”
陳老板不動神色地說:“老張說不行,我就信了。這個問題我要解決的,你們先自己做飯吃也可以。”
晚上沒有加班,我回到南屏吃飯。第二天早上,帶上小電飯煲,幾碗米上班。到抽煙時間,我將米淘洗干凈,泡在鍋里,下班前半小時,溜進宿舍,把電插上,臘肉放在上面同煮。下班時,飯已經(jīng)熟了,就吃臘肉和干菜。晚上要加班,上班前我就去市場買菜、油、鹽。說實在話,自己做飯真麻煩的,什么東西都要準備,一餐一餐的做嘛,點點飯都粘在鍋子上了,兩餐一起做嘛,晚上吃的是冷飯。中午吃飯休息一個小時,做一會兒菜,就沒有時間午睡。很多工人說自己做,只是抗議,遲遲不行動,就是嫌麻煩。我很想吃現(xiàn)成的,不想自己做,只是劉師傅做的飯沒有辦法吃。
大家正在吃飯的時候,老板打電話問林教頭生活情況,我聽到林教頭回復說:“今天的主菜,總共四個雞蛋伴青椒,那個青菜,半生不熟的,沒有人吃,都倒掉了。”
老板說:“他自己搞死自己,我也不保他了,想辦法換人!”
林教頭深受其害,巴不得早點趕走劉師傅,換個新人做飯,輕輕地對大家說:“大家認為不好吃,趕緊造反吧!老板支持我們!”
工人都不愿意跳出來做惡人,只顧喃喃地嘮叨。當面不說,背后什么都說。
快到月底時,譚魚頭拿來一張打印好的表格,我出于好奇搶先看了,原來是一張關于做飯的兩個師傅投票表。表里寫著小龍女和劉師傅,我取笑譚魚頭說:“這么簡單的問題,搞得怎么復雜干嘛,做不好飯,直接干掉,立馬招人。”
譚魚頭對大家說:“大家對生活感到不滿意,現(xiàn)在,大家投票,你覺得誰好就給誰投票。再換了人,大家都要在一起吃飯,不能自己做,不吃也不補貼?!?/p>
我沒有顧忌劉師傅的感受,大聲說:“我是自己做飯吃的,就不說漂亮話,換人,我馬上回來吃,不換人,我一直自己做到不在這里工作為止。我就第一個投票,我投小龍女一票?!?/p>
劉師傅在廚房忙著收拾,我們說話能清楚聽到。 隨即,有很多工友都給小龍女投票,不見一個人投劉師傅。當然,這些沒有投票的工友,不是對劉師傅沒有意見,只是面子上過不去,以后在什么地方遇見,感到別扭。上班時,劉師傅回龍?zhí)?,譚魚頭拿著表到車間找沒有投票的工友投票,幾個工友說:“這投票結果要是公開我就不投,我們畢竟太熟了,不公開我就投小龍女一票?!?/p>
譚魚頭笑了,說道:“這投票只是一種形式而已,不會公開的?!?/p>
我看到表格里,沒有一人投劉師傅,全都投給小龍女。我知道,老板不希望這樣的師傅繼續(xù)做飯,又不好公開違抗潭老板的意思,采取這種低劣的手段搪塞。
劉師傅做完最后一天,到辦公室結賬,說:“你們的工人不好伺候,豆腐里面擇骨頭,故意找麻煩。張老板昨天給我打電話來了,他一再強調說,要我回去給他們做飯,工人說,吃快餐吃不飽啊?!?/p>
陳老板語重心長對劉師傅說:“工人是我們的衣食父母,是工人養(yǎng)活了我。我只有對工人好,工人才愿意為我出力,工人的正當要求我不敢違背。”
2018年5月1日于珠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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