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臭氣熏天的牢房里，卡莉絲塔在地上不知疲倦地做俯臥撐。她渾身是汗，黑發(fā)打結(jié)成團，垂在臉旁。

忽聽走廊大門吱呀打開，腳步聲傳來，伴著鎧甲的鏗然作響。但卡莉絲塔并沒有抬頭。腳步聲停在她的牢房外，她依然沒有停止訓練，只當來的是個獄卒。

她不理會來人，平穩(wěn)地吸了口氣，緩緩移近地板，再猛然呼出，同時撐直兩臂。尖利的碎石扎進了手指關節(jié)，她也毫不在意，每當數(shù)到兩百才稍停片刻，然后從頭再來。最后，她向后坐倒在小腿上，再站起身來，從頭到尾沒有看門口一眼，將來人晾在外面。

卡莉絲塔穿著粗糙的麻布長袍，一身污穢，手腳滿是泥垢，臟污不堪。饑腸轆轆，腹中打雷。她喘著粗氣將打結(jié)的頭發(fā)拂過一邊，從缺口的瓷杯里抿了口臟水，味道臭敗，令她幾欲作嘔。她放下杯子，這才將視線轉(zhuǎn)向來人。

赫卡里姆站在鐵欄外面，臉上雜著憐惜和痛苦的神情。他的盔甲上有些凹痕，深灰色的坎肩也已變形，沾滿風塵。他看上去很疲憊，臉上添了道新傷，從額心開始穿過眉毛，一直到臉頰。一頭深色鬈發(fā)比以前更長了，沒有清洗，胡子也亂糟糟的。但即便如此，他仍與牢房的污濁格格不入。

他沉聲道：“你已經(jīng)在這里好幾個星期了嗎？太荒唐了。小姐，你……你還好嗎？”

卡莉絲塔不想尊嚴完全掃地，便挺直身子道：“如你所見，大人?！焙湛ɡ锬返溃骸八趺茨芤恢卑涯汴P在這里，簡直瘋了?！?/p>

卡莉絲塔卻道：“整個王國都已經(jīng)瘋了。”她側(cè)了側(cè)頭，盯著赫卡里姆道：“你對盟友的襲擊得手了嗎？好像有人差點弄瞎你一只眼睛?！?/p>

赫卡里姆垂頭嘆了口氣。“在你看來，我引兵東進有違道義。我能理解。”

“我錯了嗎？”

赫卡里姆沒有回答，而是將一把椅子拖到牢房欄桿前，頹然坐下，疲意地發(fā)出一聲悶嚀。卡莉絲塔卻仍然站著，脊背筆直。

赫卡里姆道：“我當初真該留下。我離開之前，事情還未惡化到如此地步，也沒有人公然在大街上行亂?！?/p>

“那你當初為什么要離開？”

“佛耶戈堅持出兵。不過他的理由并非全無道理。暗殺的消息傳得很快，而若是不對任何人做出反擊，只會讓我們的敵人以及盟友都覺得我們太過軟弱。南方的邊亂越來越嚴重，我們好幾片屬地都已經(jīng)瀕臨崩潰，藩臣紛紛叛離。我們必須出兵，揚威立武?！?/p>

卡莉絲塔怒斥道：“可塔坎港的領主們是我們的盟友。刺殺佛耶戈對他們來說沒有任何好處！”她在牢房里憤怒地走來走去，赫卡里姆則抬起手想要申辯。

“他們是不是幕后黑手并不重要。只要陛下認為是他們干的，我們就必須采取行動。西奧多納一經(jīng)提出，佛耶戈便再也不聽旁人勸阻。我也是被迫的?！?/p>

卡莉絲塔停下腳步，一臉厭惡地俯視赫卡里姆?！澳惚緛砭鸵恢毕肽孟滤哺?。”

“是?！彼毖圆恢M，“但不是以這樣的手段。幾十年來，他們一直懷有二心，在卡瑪維亞和我們的敵人之間盤桓，享盡漁人之利。我一直認為應該將他們納入卡瑪維亞，這樣一來也會鞏固我們的實力?！?/p>

“還能塞滿鐵之團的腰包?！笨ɡ蚪z塔指出他的私心，“可你并不只是攻下了塔坎港。據(jù)我所知，你將港口付之一炬，繼續(xù)東進。只有先靈才知道你在這期間還向哪些盟國發(fā)動了戰(zhàn)爭?！?/p>

“只有那些已經(jīng)背棄我們的人，還有與塔坎港關系最深的人。我決定眼下就是將他們一舉擊垮的時機，而不是等到他們東山再起，到時來進犯我們的邊界?！?/p>

這很殘酷，也很無情，但卡莉絲塔不得不承認確實符合邏輯。塔坎港以東，所有城池都在領主們的掌握之中。港口既毀，他們很有可能與卡瑪維亞從此斷絕邦交。

“我相信你也清楚國庫的狀況。”赫卡里姆壓低聲音，“佛耶戈已經(jīng)耗盡了國庫里的金銀財寶。他的愚蠢行徑讓我們的敵人一夜暴富。而我們沒錢支付軍俸，也沒錢給饑民賑災。拿下塔坎港和東部地區(qū)，起碼可以稍微緩解目前的窘境?！?/p>

“那這筆財富在哪兒？是不是好好地收在鐵堡里？”

“放在鐵堡保管，總比交給佛耶戈扔掉強?！焙湛ɡ锬烦林槪瑥囊巫由险玖似饋?，“我根本無意從如此慘境中獲利。我已經(jīng)派人送來糧餉，你的庶軍將士也都收到了拖欠的俸金。他們要是棄甲而去，我們擔不起這個風險，尤其是現(xiàn)在這樣的用人之時。”

卡莉絲塔沉聲怒吼：“庶軍忠誠不渝，從無逃兵?！?/p>

赫卡里姆卻不以為然道：“末路之兵必將鋌而走險。不過，我來這里不是為了與你爭論。”

“那是為什么？”

“因為你是我的未婚妻?！闭f著，赫卡里姆走近將兩人分隔開來的鐵欄，神情十分懇切，“我想看看你，想保護你不受委屈。我一接到你歸國的消息，就立即騎馬趕回來了。當我聽說佛耶戈囚禁了你，我還以為他是把你關在自己的房間里。沒想到他居然瘋狂到把你扔進了地牢，絲毫不顧及你為他所做的種種。簡直忍無可忍?！?/p>

“我所做的？”卡莉絲塔在低矮的石床上坐了下來。被囚的幾周里，她一直竭力抑制內(nèi)心的絕望，可眼下她已經(jīng)瀕臨崩潰。她太累了。“我在危難時刻，為了追求一些泡影拋下了王國。我當初就該留下?！?/p>

“可你找到了對嗎？”赫卡里姆湊近前來，“福光島，真的存在？”

“福光島的確存在，但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重要了。一切都已太遲。在我還未抵達海力亞之前，伊蘇爾德就該葬入墓室了?！?/p>

“福光島真如傳說所言嗎？”

卡莉絲塔猛地抬起頭，瞇起雙眼。赫卡里姆的語氣透出一絲她以前沒有注意到的饑渴，讓她莫名地警覺。她冷冷地說：“這不重要。我是為救王后而去的，而我失敗了?！?/p>

赫卡里姆向后靠去，表情既惋惜又悲苦。卡莉絲塔忽然懷疑剛剛在他身上感覺到的饑渴不過是她的錯覺。她已經(jīng)餓得渾身無力，最近又睡得很不安穩(wěn)，只覺頭腦發(fā)昏。

赫卡里姆道：“你已經(jīng)盡力了。陛下應當感謝你。若不是因為你，他早就死了?！?/p>

卡莉絲塔道：“別把他想得太壞。遇見伊蘇爾德是他人生一大幸事，她的離去必然讓他難保理智。但他會恢復的。他本性善良，只是需要設法走出黑暗?！?/p>

赫卡里姆苦笑道：“他把你丟在這里腐爛，你卻還在維護他?！?/p>

“他是我的家人，我的全部?！?/p>

“你真是心思悲憫，與你的兇悍不相上下。我總算明白庶軍為什么對你如此忠誠了。”他轉(zhuǎn)身離開，“我會謁見陛下。我以名譽擔保，會勸他放你出來?！?/p>

赫卡里姆離開之后良久，卡莉絲塔仍然眉頭緊鎖，沉浸在紛亂的思緒之中。

福光島，海力亞郊外

瑞茲盤腿坐在林間，全神貫注地鉆研手中的典籍。微風拂過，頭頂?shù)闹θ~隨之輕輕搖曳，在泛黃的書頁上灑下斑駁的光影。

他來到海力亞城外是為了避開師父的視線，不過他并非孤身一人。不遠處，哨兵技師真達卡亞正閉著眼躺在草地上。瑞茲喜歡跟她待在一起?？ì斁S亞的公主一走，就沒有別人可以和他討論那天的幽靈了。雖說真達卡亞跟他一樣一頭霧水，但哪怕只是跟共同經(jīng)歷此事的人說上幾句話，也會讓瑞茲感到慰藉。而且，真達卡亞身上的圣石武器能讓他稍稍寬心。畢竟，在萬載井中徘徊的亡魂不止一個。

一只蝴蝶落在瑞茲正在閱讀的書頁上。五彩斑斕的翅膀緩緩撲扇，觸角也微微顫動。瑞茲伸出一只手指，那蝴蝶便附了過去。他舉起手指，輕輕向蝴蝶吹了口氣，它晃晃悠悠地飛向空中。瑞茲繼續(xù)閱讀，用食指劃過書頁上古老的楔形文字。地上還放著另外兩本書，可以幫他破譯一些棘手的詞句。泰魯斯聽他突然說要學習已經(jīng)滅亡的艾卡西亞語，倒也十分支持，還給了他幾本罕見的典籍，助其進益。

最近幾周，瑞茲一直默默地埋頭苦讀。他完成了泰魯斯給他布置的課程和練習，私下里則盡可能從這本皮封書里學習深奧的符文魔法。亡靈纏身的恐怖記憶仍然揮之不去，而他發(fā)現(xiàn)轉(zhuǎn)移注意的最好方式就是埋頭苦讀。

泰魯斯不知他為何突然性情大變，但并未深究，也沒有過問他為何總跟技師待在一起。

對于瑞茲的轉(zhuǎn)變，泰魯斯只有一句評價：“接觸其他形式的學術并非壞事，而且我相信她是位好導師?！?/p>

瑞茲瞥了一眼正在草地上打盹兒的真達卡亞，笑了笑。師父恐怕不會認同她的教學方式。

無論如何，泰魯斯似乎樂于見到瑞茲終于開始認真對待學業(yè)。事實上，瑞茲現(xiàn)在已經(jīng)開始享受學習的過程，這在從前根本無法想象。

此外，有了葛瑞爾給的那本書，瑞茲終于能夠逐漸掌控自己的力量。那本珍貴的典籍并非出自一人之手，書中匯集的經(jīng)驗之談出自時代相隔數(shù)百年的十多位符文法師。掌握符文形式后的能力遠遠超出他的想象。原先他的那些小伎倆根本不值一提。雖然他能將力量引向自己，但由于對符文魔法的了解不足，他還無法自如地運用那股力量。說來旁人或許不信，他其實并未自負到認為自己早已登峰造極。不過，他現(xiàn)在確實對自己已經(jīng)掌握的知識有了更深的理解，但更重要的或許是，他也更加明白自己還沒有掌握的知識。

瑞茲重讀了一個段落，口中默念古語，細細思索其中的含義。然后他把書放在一邊，站起身，將意識集中在自己身上，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他又做了一遍泰魯斯教他的練習，集中起精神。隨后，他又吸了一口氣，只是這次他吸入的除了空氣之外，還有魔法的原質(zhì)。他沒有吸入太多，控制好閘門并非易事。但哪怕就是這一點點魔法，也像熔爐里的烈焰一般在他的血脈之中沸騰。

瑞茲睜開眼，看見魔法能量在自己體內(nèi)發(fā)光，在皮膚上形成一串符文。他喜不自禁。這股力量并沒有壓倒他，而是化作他的能力，任他驅(qū)使。

他看向一塊巨石，眼里有奧術之氣流溢。體內(nèi)的能量開始翻滾，直欲噴涌而出，可他沒有屈服于這股沖動。他穩(wěn)定呼吸，肌肉緊繃，在空中摸索出一個符文的樣式。為了將其完成，他向前邁步，伸出雙手，握緊了拳頭。

他指節(jié)附近的空氣開始波動，緊接著射出一束淡藍色的能量，留下一道繁雜的符文亮痕。能量伴隨一聲巨響打在巨石上，隨后有靈光在巨石表面游走，有如閃電。

瑞茲放松兩臂，血肉中沸騰的符文也隨之暗淡。他走過去查看巨石，只見它被整齊地從中間劈成兩半，便不禁得意地哼了一聲。巖石的斷面處升起一縷縷刺鼻的煙霧，但摸起來卻是涼的。灰白色的石面十分光滑，指尖撫過時仍能感覺到符文的力量殘留其上。

“我正要睡著。”

瑞茲瞥了一眼真達卡亞，她仍然閉眼躺著?！澳悴皇钦f，你在最近的發(fā)明中遇到問題了嗎？”

真達卡亞道：“我就是準備靠睡眠來解決啊。”她嘆了口氣，不情不愿地睜開眼睛坐起身來。她斜眼看著那塊被劈開的巨石?！笆悄愀傻模俊?/p>

瑞茲昂首挺胸道：“沒錯。而且沒有用上你那些花哨的圣石武器?！闭孢_卡亞吸了吸鼻子。“這算是開了個頭。好，讓我看看你還會干什么?！?/p>

卡瑪維亞，阿洛維德拉

兩天后，當赫卡里姆再次出現(xiàn)在牢房門外時，卡莉絲塔已經(jīng)梳洗完畢，換上了干凈的長袍。

早些時候，獄卒一言不發(fā)地給她送來了一大盆熱水、一塊肥皂、香油和梳子，還有干凈的毛巾、新衣服和一雙簡單的涼鞋，連她那條破舊的毯子也換成兩條新的羊毛毯，厚實得很。

同時送來的還有一大堆美食佳肴。盡管她饑餓難耐，但還是盡量避免狼吞虎咽，不然只會適得其反。所以她吃得很少，還著意避開了那些誘人的大魚大肉。

赫卡里姆道：“現(xiàn)在感覺好些了嗎，小姐？”

“是的。所以，我是不是應該感謝你？”

“先別謝我。我還沒能救你出來，但至少可以讓你舒適一些?！薄皠谀M心了?！?/p>

赫卡里姆緊靠鐵欄，目光如炬。“有一個辦法，我保證你一小時內(nèi)就能出去。你只需要答應他?！?/p>

卡莉絲塔別過臉去。“沒用的。伊蘇爾德不會回來了?！?/p>

赫卡里姆道：“他在你房里找到了那個水瓶，命人研究過后，證實了它的功效。但他覺得他還需要更多，要救伊蘇爾德，這些遠遠不夠?！?/p>

卡莉絲塔吼道：“她已經(jīng)死了！就算把她直接泡在里面，也無濟于事?！?/p>

赫卡里姆道：“可他仍然拒絕接受這一現(xiàn)實?；蛟S他還能被喚醒，擺脫因悲傷而引發(fā)的瘋狂?！?/p>

“怎么做？”

赫卡里姆道：“我們把他帶到福光島?！辈坏瓤ɡ蚪z塔開口爭辯，他便舉手制止道：“先聽我說完。我們把他帶到那里，看看大師們怎么說。我已經(jīng)跟祭司和御醫(yī)們談過了，還有老努尼奧。所有的人都同意去到島上，讓他親眼看看已經(jīng)無力回天，就能結(jié)束這一切，驅(qū)散糾纏著他的這種瘋狂?！?/p>

卡莉絲塔一言不發(fā)，只是皺著眉頭，咬緊嘴唇。

赫卡里姆又道：“如果我們繼續(xù)放任不管，佛耶戈必將把整個王國拖進深淵，讓所有人陪葬。禿鷹已經(jīng)在我們頭頂盤旋，等著啃食卡瑪維亞的尸骨。這可能是我們唯一的機會，也是他唯一的機會?！?/p>

卡莉絲塔轉(zhuǎn)過身去，閉上眼睛，捏了捏眉心。她又回想起祖父臨死的畫面，言猶在耳，一切恍如昨日

答應我，指引他，為他言。如有必要，就控制他。保護卡瑪維亞。她雖然懷疑赫卡里姆真正的動機，可他的話不無道理。如果不采取任何行動，佛耶戈很可能會帶著卡瑪維亞走向毀滅。先靈在上，卡瑪維亞已經(jīng)踏上了不歸路。她又回想起她曾答應伊蘇爾德，會幫助佛耶戈接受她的離去。

赫卡里姆是對的嗎？要讓佛耶戈擺脫王后還活著的錯覺，除此之外，真的別無他法？

她在愧疚之中掙扎，遲疑不決。

“我只希望，你可以考慮一下。無論你最后做何決定，我都會支持?！焙湛ɡ锬芬贿呎f著，一邊轉(zhuǎn)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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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莉絲塔跪在爍銀王座前，像一名前來乞求國王寬恕的罪人。她足足花了兩天時問才做出決定?，F(xiàn)下她依然不能執(zhí)械披甲，只能穿著簡單干凈的長袍。佛耶戈高高在上，靠坐在明光晃晃的寶座里，蒼白憔悴，神情冷峻。穆清橫在膝頭，修長的雙手戴滿戒指，放在劍刃上，像是一種威脅。

萊卓斯站在他身邊，像雕塑一般一動不動，眼中卻滿是痛惜之情，他顯然不愿看見卡莉絲塔受到此等屈辱。

王座一側(cè)還站著國王僅剩的親信努尼奧和赫卡里姆，兩人都神色緊張。鐵之團的騎士們圍站在覲見廳周圍。

佛耶戈用拇指摩挲著穆清的劍刃，問道：“你有話對我說？卡莉絲塔只想破口大罵，直接奪門而出，卻強忍了下來。她瞥了一眼赫卡里姆，見他幾乎是不可察覺地點了點頭。

終于，卡莉絲塔道：“我愿意帶路，陛下。我將帶路前往福光島?！?/p>

佛耶戈猛然站起，送走了穆清，滿臉笑容地歡呼：“我果然沒有猜錯！你一直是我最可靠、最親近的盟友。我們雖然名為叔侄，然而你一直更像一位姐姐，是我心愛的姐姐。你逼得我那樣對你，卻不知道我有多心痛。但我深知你不會背棄我，也不會背棄我摯愛的伊蘇爾德?？炱饋?，請起。”

卡莉絲塔緩緩平身，佛耶戈則朝努尼奧打了個響指。

佛耶戈叫道：“事不宜遲！立刻備好船只，以及承載吾愛的棺架。分秒必爭，我們傍晚一漲潮就出發(fā)?！?/p>

卡莉絲塔道：“不過，我有一個請求。”

“盡管說，我都答應！”

“海力亞人恐怕不會樂于見到一整支卡瑪維亞艦隊到訪。若是引起他們恐慌，大師們可能不會愿意救助伊蘇爾德?！?/p>

佛耶戈點了點頭，在心中斟酌起來，赫卡里姆已經(jīng)警惕地挑起眉毛，用口型從佛耶戈身后向卡莉絲塔說什么，可她沒有理會，繼續(xù)道：

“我建議，只用一艘船，并從庶軍內(nèi)最優(yōu)秀的士兵中選出一支儀仗隊隨行。由我親自挑選?！?/p>

赫卡里姆插話道：“陛下對鐵之團的信任高于一切。舉目卡瑪維亞，我們是最優(yōu)秀的戰(zhàn)力。沒人比我們更能勝任護駕?！?/p>

卡莉絲塔道：“這就是我的條件，佛耶戈。鐵之團不跟我們走?！?/p>

赫卡里姆沉聲怒道：“荒唐。陛下，請三思！想想王后，該由誰來保護？是您最好的騎士，還是那群低等的烏合之眾？”

然而佛耶戈并不理會赫卡里姆的懇求，只道：“就按你說的辦，卡莉。一艘船，由庶軍組成我的儀仗隊?！?/p>

“陛下……”赫卡里姆怒吼一聲，氣得面紅耳赤。

佛耶戈斷喝道：“我意已決。”

赫卡里姆瞪著卡莉絲塔，然后轉(zhuǎn)身大步離開覲見廳。

“快，著手整備！”佛耶戈拍了拍手，“我們這就去福光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