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鋼筋水泥里長出來的盒子塞著各色各樣的關(guān)系，他低下頭俯視下去，建筑群比山脈更清晰，云層被五光十色的鐳射地照出模糊的邊緣，就連月亮的存在也被淹沒了。 這樣畸形的美并不能滿足眼球的意圖，于是那雙藍色的眼睛望著更遠處的地方搜尋，在人類的族群，斑駁的大陸往外延伸。 所以季柯翻出了閣樓，坐在三角構(gòu)成的安全地上，腳下是屋檐，再往外是與地面距離百米的屋檐邊緣。 美化一段故事需要的字眼接近于重新定義一遍，他想，在起始的地方結(jié)束，在循環(huán)往復(fù)之時停止，像隔離，像囚禁一樣把真相埋在內(nèi)心往下11.1英里。 于是在季柯真的跳下樓之前，他打算去看一看海。 季柯拍了張機場的照片，發(fā)在朋友圈里，點贊的評論的人很多，他刷屏幕的指尖停頓，目光落在一個沒有備注的人頭像上，那個人問，去哪里。 陌生的熟悉感讓季柯點開這個的個人頁面，卻發(fā)現(xiàn)他從頭至尾只發(fā)了一條朋友圈，時間在很久之前，是兩杯奶茶的畫面，從背景他認出，是以前高中的清北路。 一個不愛發(fā)朋友圈的老同學(xué)。 他隨意回復(fù)道，去看海。 機票，候機室，累贅的行李箱，電量逐漸消失的手機，足夠窒息的飛行時間，幾百英里的距離，口干舌燥的空氣逐漸變得潮濕溫潤，近海城市的風(fēng)似乎和其他南方城市差不多，但卻讓人興奮。 在奔向海岸的出租車上，他打開手機，接收到信號那一刻，比上機前更多的信息砸了進來，他低下頭，又息屏。 夢里的海岸是那么蒼涼，教堂佇立在山崖，而他會看到無數(shù)的焰火，點亮今宵。 季柯今天下午的呼吸總是一長一短，那漫漫的海岸線就順著旅館燈光倒映進他的眼睛里，最后所有窗戶都被打開，藍牙耳機的歌曲回蕩在顱內(nèi)。 漫長的旅程在呼出一口肺部悶熱的氣流時得到了解放，季柯踩上了沙灘的地面，這一下累贅的行李箱變得更加累贅，他近乎是用拖的方式才讓行李箱從沙灘沙面鵝卵石雜草的路邊拖到旅行賓館里，開房的是一個扎著馬尾的女孩，她臉上有一顆痣，落在眉毛尖，接近額心，但絕不在額上，現(xiàn)在是淡季，沒什么人來，她推薦了一家餐廳后就把房卡遞給了季柯。 這個問題他一直帶進了房間里，落在眉尖的痣到底能不能算在額上，以至于智能軌道的窗簾在進屋時往兩邊分開，將視野良好的落地窗露出來的時候，他猝不及防看到海景時，陷入了久久的沉默中。 季柯摩挲著從行李箱里拿出來的相機，尼康的，買的時候是在他生日，拍人像一般，風(fēng)景卻很好。他把脖子套上鏡頭套，又把房卡和手機塞進沙灘褲里，問了餐廳的方向，就慢慢得走過去。 海岸邊有明艷的篝火，深藍色的天比海更淺一點，明亮的篝火邊圍繞著三三兩兩的人，烤肉香和啤酒味很濃郁，應(yīng)該就是附近周末過來玩的大學(xué)生，他舉起相機拍了幾張，取景框的焦距拉長，定型在一張張明明暗暗的面容上，他突然愣住。 1 啤酒不知道是什么牌子的，被倒在六塊錢一大袋一次性透明塑料杯里，兩杯塑料杯里的啤酒都冒著泡，木頭搭的隨車臺子上還有烤肉，但已經(jīng)有點冷了，辣椒面的辛辣還在篝火里久久不散，又有沒吃飽的在靠烤著從漁民那里收來的新鮮海鮮。 季柯不自在地把手搭在沙灘椅子把上，手腕舉起塑料杯又放下去，嘴巴沾了點水漬，舌頭尖也留了點味，他客氣地開口，“好久不見。” “想不到你還對我有印象。”說話的穿著跟季柯差不多休閑，她個子比季柯矮一點，留著卷發(fā)，臉龐圓圓的，“你還記得我叫什么嗎？” 季柯臉色陷入空白了一瞬間，他實話實說，“我忘記了?！?“怎么能忘了我，季神，”那姑娘沒有放棄，她繼續(xù)鼓勵到，“你還記得你每次K考試第一下面兩個位置那個人是誰嗎？在提示一下就是離你同桌很近，離你也不遠的那個——” 季柯眼神逐漸清明，他想起這人叫什么了，“安靜！” “謝謝您沒忘了我這個萬年老三?！卑察o笑起來，她說，“我也忘不了被你和你同桌一起壓著的痛苦日子?！?季柯也笑，他喝了口酒，“什么萬年老三，你別瞎說，我記得你物賽還拿了獎?！?聊回憶還是很愉快的事情，海岸線深深長長的白浪勾勒出黑暗的邊緣，安靜那些吃烤肉的朋友也吃飽了，他們從后備箱里拖出一個紙箱子，安靜展示給季柯看，季柯笑了起來，“你們還帶了煙花？這么會玩？” 安靜似乎看穿了季柯有點不耐煩的想法，她把塑料煙花棒放倒季柯手里，“季神不要就這么喜新厭舊了，快來一起玩。” 海浪拍打聲還在耳邊，那煙花棒星星點點一個接著一個在篝火邊亮起，露營燈的燈光只照的見沙灘椅子這邊小小的一塊，季柯不自在地攥住那煙花棒，有些局促地和安靜手里的星火觸碰，煙花紙一碰火星就燎燎而起，刺拉刺拉地?zé)熁ò艟土亮似饋怼?風(fēng)大得很，煙花棒的星火亮晶晶的，安靜看著季柯似乎欲言又止，她卷發(fā)被吹起來，眼睛和手里煙花棒一樣亮晶晶的，她的聲音開始很小，“我真的沒想到會在這里遇見你。” “嗯？”季柯疑惑地發(fā)出鼻音，安靜繼續(xù)說著，“我還記得你幫我......” 海邊的風(fēng)大了起來，似乎有人從遙遠的海岸線回來，季柯的眼睛注視著安靜，他的目光一向平靜，溫柔，蔚藍色的眸色像是世界上最小的一片海，當你被倒影時，就像是水一樣被包容著。 安靜鼓起勇氣，她白凈的臉頰泛上紅色，她的聲音季柯終于聽得一清二楚，他也終于明白了安靜一直留著自己的心意——“我一直喜歡你，季柯，沒事，你不用回應(yīng)，但是我想告訴我真的很喜歡你?！?季柯緩緩?fù)鲁鲆豢跉?，他無奈地搖了搖頭，看了眼附近圍觀的吃瓜群眾們，說，“告白這種事怎么能讓女孩子先來呢？?！奔究律斐鍪譅恐⒆拥氖郑樦前l(fā)燙的皮膚誠懇地說，“你值得任何人喜歡，包括我，安靜，你是一個非常優(yōu)秀的女孩子，我很高興你喜歡我?！?身邊圍觀的朋友們發(fā)出喝彩，安靜順勢被季柯抱住，季柯虛抱女孩子低著頭，耳語說，“安靜，當眾拒絕女孩子可是不禮貌的，你不要討厭我哦。” 季柯感到后背一錘，安靜頭抵著他肩膀，咬牙切齒地哼了一聲，他閉上眼笑了起來。 突然風(fēng)停了，季柯感覺脖頸微涼，他意識到什么抬起頭，發(fā)現(xiàn)海岸線上多了一個人影，背靠著海摩托，孤零零地抱手站在月光下。 “回來了——”有女聲呼喚道，“怎么這么久？你沒遇上什么危險吧。” “耽誤了一下，差點在海上迷路了?！鄙倌瓴幌滩坏穆曇繇懫穑阳~竿拿開，隨后在驚呼聲里拖出一桶魚。 “你沒事吧，我去！這么多！”那女孩子似乎跟來者關(guān)系很好，“你釣魚就把時間忘了吧，我給你留了烤肉。” 安靜也季柯頭里探出了頭，她心情恢復(fù)地很快，高興地揮了揮手，“尹沉，你猜我遇到誰了！” 提著釣具的少年耳朵掛著一個紫色的吊墜，他冷淡的目光移到安靜旁邊的季柯身上，慢慢開口，“喲?！?季柯松開虛抱著安靜的手，緩緩向后退了一步。 “真是好久不見啊，同桌。”見季柯沒說話，他又繼續(xù)說。 季柯指腹捏著煙花棒的關(guān)節(jié)用力，不小心捏斷了脆弱的木枝。 2 “醬醬——想不到吧，尹沉和我們一起?！卑察o高興地說，“你剛才也沒吃多少，一起來吃烤魚唄，我跟你講，你必須讓尹沉給你烤一個，真的超級無敵好吃！” 安靜自來熟地給季柯介紹了尹沉周邊的一票人，季柯跟在安靜身邊充當一個裝飾，偶爾別人讓他拍照，他也會點點頭走上去拍一張，這樣下來也加了不少聯(lián)系方式，都約好到時候發(fā)給他們自己修圖。 季柯這沒有人像濾光，所以照片有些失真，他估摸著回去自己先修一遍再發(fā)給他們。 尹沉除了最開始和季柯打了招呼，之后就坐在一個女生旁，手里靠著烤魚，安靜吐槽著尹沉平時讓烤魚都不答應(yīng)的，今天居然給每個人烤了一條。 “肯定是見色起意?！鄙砼缘哪猩钤挘o安靜指了指一個女生。季柯順著目光看過去，瞇了瞇眼，沒有說話。 “別亂說話?！卑察o佯揍了一拳給那個不著調(diào)的。 尹沉分烤魚分到了這邊，安靜遞給季柯，季柯低下頭咬了一口。 “味道怎么樣？”尹沉問。 那八婆的男生大刺刺地說，“很好吃啊，大廚師，你今天收獲頗多啊?！?尹沉沒有說話，紫羅蘭色的眼睛盯著季柯，季柯茫然地抬頭，他嘴角沾著香料，“??？” “沒事。”尹沉說。 安靜正要拿著紙遞給季柯，就看見萬年直男的尹沉拿著餐巾紙給季柯揩去了他嘴角的油漬和調(diào)料。 尹沉沒事人一樣走了回去，安靜狐疑地在兩個人之間看了一圈，她的眼睛突然睜大，隨后看著和季柯享受美食的目光對上了。 季柯：“?。俊?安靜：“......” 等安靜這一行人準備打道回府符時候已經(jīng)快凌晨兩三點了，季柯站在沙灘公路的路邊看著安靜和她朋友們一個接一個上了包車的小面包，開車的是他們之間唯一一個沒喝酒的，但看起來并沒有什么開車的經(jīng)驗，正面色慘白地聽著已經(jīng)進入微醺狀態(tài)的安靜指手畫腳。 季柯站在車窗邊有點擔憂地說，“這真的沒問題嗎？”話音還未落，那車就風(fēng)馳駕霧地開了出去。 “沒問題的?！崩涞穆曇魪募究律砗髠鱽?，他說，“陳云當初和我一個D證考場?！?季柯回頭去看他。 灰色頭發(fā)少年背對著一個大耗量紫漆改裝摩托上，瘦長的摩托眼睛微閃，像是某種未知的怪物。尹沉把釣魚的裝備扔到加裝的后備箱里，用比車漆黯一點紫羅蘭色眼睛看著季柯，額前灰色的碎發(fā)被海風(fēng)吹拂，他平靜地注視著季柯，和他身后的怪物一樣。 “挺酷的?！奔究抡f。 “要上來試一試嗎?！币两硬?，“我?guī)戕D(zhuǎn)一圈?！?季柯沉默了一瞬間，他點了點頭。 一個身影靠近，尹沉身高跟季柯差不多，他的體溫卻比季柯高點，像個火爐，那雙溫暖的手摘下了季柯背在脖子上的相機套，輕車熟路地關(guān)起來，放進季柯腰帶上的兜里，像是做過無數(shù)遍一樣，就連指腹的觸碰都自然平靜。 季柯臉頰吹著海風(fēng)，尹沉離開瞬間驟然失去的溫度讓他眨了眨眼。 “上車?！币琳f，“去哪兒？” “隨便?！奔究禄卮稹?尹沉背瘦腰窄，騎上摩托時久經(jīng)磨合的肌肉線條就顯出端倪來，季柯坐了上去。 海邊的風(fēng)景沙灘、公路，山巒逐漸倒退，密集的房屋逐漸稀少，夜雨摩托開得很穩(wěn)，風(fēng)從耳邊飛馳而過，深夜里只有兩只眼睛在海邊人煙稀少的公路上行駛著。 似乎一切都在倒退，那密密麻麻的風(fēng)和沙子混在一起，就連海腥都被稀薄成和柏油路混合的氣味，更多是油煙。 他們不知道在海邊開了多久，似乎尹沉也是在繞圈子，他們順著公路一遍又一遍往前，如果沒有路了就調(diào)頭，選擇另一個沒有選擇的分叉口，即使是茫茫的黑暗里疾馳，尹沉卻似乎有能讓所有人安心的力量。 就像他突然借漁民海摩托去釣魚一樣沖動，卻也沒有人懷疑他的決定。 他們在摩托上也沒有說話，沒有交流，直到天邊的魚白露出來，懶懶的紅日從海岸線升起，季柯坐在停靠在觀景臺的摩托上，尹沉站在前面一點靠著觀景臺的欄桿看著初日。 季柯沒什么情緒地開口，“等會送我回去吧?！?“嗯?！币粱卮?。 3 灰色的雨落在窗戶上，有點像作畫時翻倒的顏料瓶，季柯醒來的時候就是晚上了，窗外閃爍的漁船燈火和商店的花燈交射在玻璃上，大海更像是一片危險的懸崖，偶爾泛白的浪推到沙灘上，讓人恍惚。 季柯打開門，門牌上貼著一張便利貼，把手掛著一杯奶茶。 他一邊取下奶茶一邊摘下便利貼看——如果你醒了，撥打這個號碼。 季柯把便利貼粘在垃圾桶上，半冷的奶茶含在嘴里，他打開賓館自帶的電視機，連著WIFI可以看電影。 特地來旅游結(jié)果只能在賓館看電影也太遜了吧，這樣想著，季柯又打開手機忽略了消息提醒單刀直入地點進一個外賣軟件，選了一堆燒烤后他滿意地躺進床榻里。 電視機正在播放隨機的預(yù)告片，是一部老電影的，里面的主題曲舒緩，臺詞是緩慢的譯制腔女聲——“我不在乎了，一扇窗，一只鳥，大黃蜂，每一刻都不同，浮生一切早已被框成了一幅畫?！?昏昏沉沉的瞌睡又浮現(xiàn)上來，季柯想到外賣又從床上掙扎起來，他從行李箱拿出幾瓶藥熟練地打開就著口水咽下去。 曾經(jīng)有人問過季柯，以一種非常嚴肅，教導(dǎo)性的口吻，問他。 “你有計劃過什么嗎？” “你不覺得像這樣沒有計劃的人生其實過得更好嗎...我是說，沒有冒犯的意思——” 他不記得自己怎么回復(fù)了，季柯想，他只記得給了這個人一拳，“不要用這種語氣跟我說話，我討厭別人教我做事。” “既然知道冒犯，就閉嘴好了?！?漫山遍野得亂跑也好，沉在浴缸里一動不動也好，就算爬出窗戶時也只是想看得清更遠處的鳥，空蕩的天空里就算什么也沒有，光是看著也會滿足。 季柯看著重復(fù)播放到那部關(guān)于畫的電影先導(dǎo)片，里面的歐洲女人提起了筆在玻璃上作畫，蝴蝶，黃蜂... 手機鈴響起，電影快結(jié)束的時候外賣到了，“對，是，你讓他們送上來就行?！奔究陆恿穗娫挘谂笥讶α藙澙瓗紫?，刷新出一條動態(tài)。 “被保潔阿姨的吸塵器嚇飛了?！迸鋱D，一只蜷縮在沙發(fā)枕頭里的小黑貓。 季柯看了眼頭像，有點熟悉，備注沒有備注，不同的是那唯一一條置頂?shù)呐笥讶Ρ豁斄讼氯?，變成了今天的黑貓?底下評論肉眼可見地增多了，有問好的也有夸貓貓可愛的，還有說自己家貓膽子大的，季柯放大圖片看，里面那只黑貓雖然縮在抱枕里，但仍然看得出豐滿圓潤的體型，金色的豎瞳里寫滿了膽小怕事和總有兩腳獸想要害朕，季柯打開門，一邊接過智能機器人托著的外賣一邊單手在評論區(qū)評論道，【這胖子怎么長肉不長膽。】刷新了一下，頓時被一幫閑人口誅筆伐，那少發(fā)朋友圈的惜金博主誰也沒回，就在季柯這條下回了一個顏文字笑臉。 【（^-^）】 季柯想也沒想就回復(fù)了一句，【跟你對象賣萌去，兄弟我可不吃這一套】?；貜?fù)完這句季柯就放下手機拆外賣了，他是個南北雜交胃，不忌口能吃辣，就連折耳根和芹菜都能涼拌吃下，點了一堆有肉有菜對重要的是還有海邊新鮮的海鮮烤的。 他過了遍蘸料咬著烤肉把尼康的儲存卡取出來，這時行李箱容量大的好處就體現(xiàn)出來了，季柯叼著簽子手支著沙發(fā)去夠行李箱，把里面的游戲本取了出來，接上轉(zhuǎn)換器，漫不經(jīng)心地打開相冊，看著昨天拍的照。 他刪了些快拍曝過頭的照片，剩下的整理成一個壓縮包傳到網(wǎng)盤里，鏈接發(fā)到昨天安靜那群人順手拉的群聊，花園寶寶。 ......可真會取名字。 微信里大家似乎都在線，季柯一露頭很快就有人把消息頂上去了，群主拉了個置頂艾特了全體，季柯打開十三個人群聊，突然視線停留在一個熟悉的頭像上，他點進去，果然也沒有備注。 他手指停留在跟發(fā)貓哥的消息界面沒動，吃了幾口燒烤都沒緩過來，突然對面跟心有靈犀一樣，發(fā)了一條消息過來。 【（^-^）】 季柯咬著烤魚的嘴一不留神咬上了舌頭，他嘶了一聲。 草。 季柯尷尬癌深入骨髓，根據(jù)跟尹沉關(guān)系深淺隨緣發(fā)作，他現(xiàn)在就陷入自己以為的網(wǎng)絡(luò)眼緣好友竟然是前男友的尷尬里，他慶幸尹沉潛水多年肯定沒那么多心眼，但是季柯還是深深為自己的先入為主嘆了一口氣，怪不得不急，人就在朋友圈里呢。 自己倒是還以為沒加，拿著人家隨手寫的電話還真情實感糾結(jié)了那么久，雖說也就五六秒的事。 季柯又收到一條消息：【還沒休息？】 季柯高貴冷艷地回復(fù)了一個字：【嗯。】 尹沉那邊電話就過來了，季柯本來沒想接的，他等響鈴第十聲后還是點通了電話。 尹沉的聲音就從手機另一邊傳過來，他像是帶著笑意一樣，說了今晚第一句話，“晚上好，柯柯?！?季柯能想象尹沉撐著下巴嘴角帶笑的樣子，灰色的半長短發(fā)就順著臉頰滑下來，眼睛微微瞇起，像是一只被順過毛的大貓。 “吃晚飯了嗎，要不要一起出來吃。” “不用了，我正吃著?！奔究抡f，“你那邊什么情況，怎么這么吵?！?“在文藝晚會排練?！币了坪跬庾吡顺鋈ィ尘班须s的聲音消失了，“你什么時候回去？” “過幾天?！奔究抡f，“你還有事嗎，沒有我掛了。” “老同學(xué)敘敘舊都這么惜字如金?！币羾@了口氣，“傷到心了，不過柯柯愿意跟我聊天我都很高興了。” “......”季柯被尹沉這茶言茶語頂?shù)貑】跓o言，他頓了頓才說，“沒有不理你，就是不想說話?！?尹沉似乎在偷笑，季柯懷疑他是不是把昨天沒有喝的酒都今天補上了，語氣也軟得不可思議，他說，“那你來找我好不好，今晚彩排我也會上臺?！?“想見你?！?季柯頓時感覺手里烤串也不香了，他放下簽子，走了幾步，但賓館里房間小沒給他發(fā)揮空間，季柯只好開窗透透氣，他心里罵了一句，尹沉那邊也安安靜靜地等著他回音，季柯說，“你喝酒了？” “嗯......” “大學(xué)地址發(fā)我。” 4 季柯下出租車的時候還背著相機，他有點后悔了，好在今天周末，出入的人多，季柯戴著鴨舌帽就混進了里面，他按照尹沉發(fā)的地址慢慢走過去。 現(xiàn)在正是晚上，季柯醒的那會已經(jīng)天黑了，他想起門口貼的那張便利貼，上面那熟悉的手寫體，尹沉以前寫字就是這樣，淺而輕，容易越寫越往上去，像是無拘無束的鳥類。 就這么混入別人大學(xué)了。 騎著共享單車和踩著雙輪滑板的大學(xué)生從季柯身邊飛馳而過，圍繞著人行道舉辦的社團活動還有小情侶，季柯耳機里放著一首非常舒緩的日語歌，偶爾看一眼導(dǎo)航往里面走去。 可能這就是緣分吧。 文藝館的樓后就是目的地的會場，按理說季柯應(yīng)該有點路癡，但所幸大學(xué)無論在什么地形上建成，舉辦晚會節(jié)目進行表演的館場總是好找的。 女主持標準的播音腔感謝完上一位表演的人，季柯繞著場館走了半圈，從二樓后門走了下去，坐在最后一排上，空蕩的場館里只有文藝部和廣播部還有排練的在，所有大部分人都三三兩兩地聚在前三排，季柯的位置隔著舞臺有點距離，坐進昏暗的觀眾席里，他舉起相機把鏡頭對準了舞臺的右側(cè)幕后。 灰發(fā)的少年坐在那里腳底下是幾瓶生野格，外套上紫色的裝飾燈帶還是好找的，季柯摁下相機。 “下一個表演節(jié)目，是來自專業(yè)xxxx級的尹沉同學(xué)的《——》?！?季柯平靜地坐在觀眾席里，他的目光注視著舞臺垂著腦袋彈奏歌曲的少年，在伴奏即將開始前他似乎在觀眾席里搜尋了一下，卻沒有找到想看的人，無奈在話筒里輕笑了一下，“這首歌是送給我一位暗戀的朋友。” “希望他能喜歡。” 季柯在尹沉唱完前就從后門出去了，主持人又再次上臺，季柯往外走了一段距離，才不緊不慢地給尹沉微信發(fā)消息。 【我到了?！?他果然就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從前門跑出來，季柯沒動，那個身影往前跑來，很快就跌入一個醉醺醺的懷抱里。 他側(cè)臉還看到那笑著的嘴角，季柯沒動，尹沉就著這個懷抱抱了好一會，像一條灰毛大狗一樣蹭了蹭。 “起開。”季柯說，“你這是喝了多少，等會還能上臺嗎？” “彩排，已經(jīng)結(jié)束了?！币琳f，“我下次單獨唱給你聽。” “嗯。”季柯說，他在尹沉的懷里閉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