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錄其一
1. 對質(zhì)
20XX年深夜10:00,上海市,街角54號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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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上海很少能找到這么安靜的一個小酒吧,簡歐式裝修風(fēng)格,不太明亮的昏黃色燈光,木制吧臺、座椅,墻上貼著世界各地的風(fēng)情繪畫海報,從倫敦的大本鐘到舊金山的金門大橋,再到巴塞羅那的米羅之家,應(yīng)有盡有。2名酒保嫻熟的端著盤子來來回回,閃著銀光的雪莉壺在打扮干練的老板娘手中翻飛,內(nèi)里的瓊漿玉液在杯中的冰晶立方體中上下游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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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一張二人桌前的,陸玉成面前擺放了一杯Tinto Verano,這個來自西班牙的街頭酒吧搭配方子還是他告訴老板娘的,50%的Don Simon紅酒+50%的Coca Zero,塞半片檸檬外加丟幾個冰塊就Ok。
他猛灌了一大口杯中酒,強(qiáng)迫自己鎮(zhèn)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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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黎海藍(lán)跟他說,不要透露自己在娑婆界經(jīng)歷過的一切。
很有可能身邊就會出現(xiàn)很多別有用心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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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fā)覺了世界的真相以后,連身邊的人,都不可輕易信任。
因?yàn)槟悴恢浪麄兪遣皇钦鎸?sh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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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原本多疑的陸玉成,卻始終對一個人信任有加。
信任到足以讓他把黎海藍(lán)的警告拋到腦后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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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dú)自保守秘密的滋味,是很難受的。很多人不是主動選擇成為漏風(fēng)嘴,而是秘密壓在心中一直消化不掉,壓抑的太久了。比如陸玉成,他始終不肯相信他親眼看到的一切。
之前的一次測試,顛覆了他所有的世界觀,原本以為娑婆界的真相足夠驚人,未成想,世界往往比人們想象的更加深不可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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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等的客人來了。
一個身穿休閑男裝,面容瘦削的男子,走到他面前,拉開他對面的椅子做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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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娘走出來,把一只手搭在男人的肩膀上撐?。骸伴L安,我說你是不是只有來見朋友的時候,才會來我工作的地方看我?”
男人自然地握住肩膀上老板娘的手:“有客人呢明純,請我們喝一杯吧?聊完就回家?!?/p>
“行了你,有人在你注意點(diǎn)……”明純小聲嘟囔了下,然后露出職業(yè)化的微笑:“陸大偵探,今天嘗嘗我的新方子,桂花翠~”
“好嘞,多謝明老板娘~~”陸玉成勉強(qiáng)擠出一個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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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會兒,酒保送上來兩杯裝飾精美晶瑩剔透的淡綠色液體,散發(fā)著一陣淡淡的茶香和酒香,內(nèi)里有金黃色的桂花流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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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明純最近新研發(fā)出的中國風(fēng)雞尾酒,得你來了我才有機(jī)會享用,平時在家里她從來不讓我喝。”
兩人碰了下杯子,各自抿了一下口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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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玉成靜靜地品嘗口中回蕩的清甜佳釀。
“取一深口杯,碎冰沙鋪底,薄荷戳出汁水浸入桂花蜜,冷藏浸泡一晚后,將薄荷桂花蜜,過濾后的冷萃茶湯與白朗姆完美混合后澆入杯中,放入新鮮的薄荷葉與綠檸檬片,此酒即成?!?/p>
許長安慢悠悠地復(fù)述了整個過程,看來在家沒少偷看明純研發(fā)新酒,一口沒喝上,看來真的讓他怨念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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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玉成放下杯子:“長安,我們還是談?wù)務(wù)掳??我今天找你來,其?shí)是想跟你,確認(rèn)一個事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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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長安好像猜到了他想說什么,面不改色:“你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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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記得,我之前跟你提到過的,那段神秘的佛經(jīng)文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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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嗯,知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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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娑婆界回來之后,陸玉成一直呆在上海。
平日就睡在偵探事務(wù)所里,中午不忙的時候,還會叫吳瑤(黎海藍(lán))出來,一起去兩人初次見面的浦東平安金融中心吃飯,那里的敦煌西域餐廳,水煮羊肉做的味道很正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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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娑婆界的崩塌影響到當(dāng)前世界之前,他都可以假裝什么事情都沒有發(fā)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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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上個星期,在錦繡公寓,他發(fā)現(xiàn)吳瑤其實(shí)是黎海藍(lán)的偽裝身份之后,兩人的關(guān)系更近一步入木三分,度過了瘋狂而又美好的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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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白天他醒過來,坐在床上回憶種種瘋狂過往時候,那段神秘的佛經(jīng)文,不由自主地從他嘴里喃喃自語了出來——
突然,他覺得眼前的雪白墻壁出現(xiàn)了一絲怪異的反應(yīng)——竟然出現(xiàn)了幾塊馬賽克。
像是電腦屏幕突然出現(xiàn)故障時的影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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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第一時間覺得自己眼睛出問題了。
于是他揉了幾下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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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異消失了,但是懷疑在心中發(fā)了芽。
只是沒容他細(xì)想,黎海藍(lán)就摟住他,把他摁回了被窩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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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感覺,黎海藍(lán)有什么事情在瞞著他。
被人瞞著的感覺很不好受,尤其是被親密的人瞞著。
直接去問黎海藍(lán),什么也問不出來,反倒被女友教育一番說不要好奇心太旺盛,知道的太多沒好處,知道娑婆界的存在就足以讓他陷入危險之中了,不要再問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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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趁著一次黎海藍(lán)去上班而他休息的日子,他在事務(wù)所里好好復(fù)盤了一下,當(dāng)時怪異發(fā)生的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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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當(dāng)時小聲念叨出的咒語,正是那段詭異的佛經(jīng)文。
黎海藍(lán)稱這段經(jīng)文是“絕念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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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他對著窗戶,重新念起了這段咒語。
沒想到,剛念了幾句,詭異的情況就重新出現(xiàn)——窗外的車水馬龍,仿佛驟然被某種看不見的力量干涉而停滯,進(jìn)而小塊小塊的馬賽克從視線中央出現(xiàn),然后如同病毒般快速擴(kuò)散開來,眼看就要充斥整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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咒語中段,一切突然恢復(fù)正常。
他癱坐在椅子上,大口大口的喘氣,試圖壓住自己的震驚和恐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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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起了第一次在敦煌博物館壁畫上看到佛經(jīng)咒語的場景。
當(dāng)時他并不知道這個佛經(jīng)咒語怎么念,但只是盯著看了幾秒鐘,就覺得眼前一片眩暈,好像有什么東西要把他的意識拽進(jìn)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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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他發(fā)給了許長安,想通過這個見多識廣大學(xué)者的知識幫他解惑,為什么這個咒文會有這么奇怪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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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料當(dāng)時許長安并沒有給他明確解釋,只是跟他說最近太累了,好好休息,別瞎想。
現(xiàn)在回想起來,可能許長安更像是在搪塞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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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娑婆界回來之后,他想起了很多事,其中最重要的一點(diǎn),就是他會讀這段佛經(jīng)咒文了。
于是就有了那奇詭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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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我們也算是多年的朋友了,這件事情,希望你跟我說清楚。你肯定知道的比我多,為什么,會出現(xiàn)那種奇怪的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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敘述完畢的陸玉成抬起頭,卻對上了許長安同樣因震驚而瞪大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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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玉成一愣,為什么感覺許長安也是在犯傻?
可是,他明明感覺許長安對此事早已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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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長安當(dāng)然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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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是訝異于陸玉成發(fā)現(xiàn)這件事的程度。
能讀出絕念咒的人,身邊一定出現(xiàn)了一個更能駕馭絕念咒的人。
這個人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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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長安立即把懷疑的對象指向了吳瑤(黎海藍(lán))。
雖然他只見過吳瑤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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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練的職業(yè)黑衣黑裙,披肩長發(fā),脖子上掛著一個雪白的琉璃觀音像,清純可愛。
而且看起來好像很黏陸玉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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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時四個人一起在Blue Frog藍(lán)蛙餐廳吃晚餐,聊得很開心。
只是許長安感覺她看明純的眼神很奇怪,好像之前和明純有過什么過往?;丶覇柶饋恚骷儏s說和吳瑤第一次見,沒有任何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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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時吃晚餐的時候,吳瑤說明純捧著酒杯的姿勢讓她想起一個歷史人物,明純問是誰,回答稱,是太平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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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著問為什么,吳瑤說是源于一部電視劇,里面有個鏡頭,太平公主在寢宮里坐在椅子上手捧著一個酒杯,細(xì)細(xì)慢品里面的酒,姿勢和明純很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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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來就被其他話題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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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長安知道的世界內(nèi)幕,大概是這群人里面最多的。
盡管,他實(shí)際上已經(jīng)肉體死亡很多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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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第N次輪回
許長安的故事,無須贅述。
請看《永夜無窮》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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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瘋狂的科學(xué)家,通過將全體人類升維,拯救了全世界。
目前,孤獨(dú)的諾亞方舟,正航行在宇宙的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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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XX年,飛船發(fā)射升天之后,他靜靜的一個人,看著這個逐漸遠(yuǎn)離自己的藍(lán)色星球。
藍(lán)色星球的背后,一個內(nèi)部漆黑的巨大引力透鏡光環(huán),正在慢慢從深空中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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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說,正在把整個銀河系向它拉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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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測者,超大質(zhì)量黑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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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船在“觀測者”的引力區(qū)捕捉到它之前,加速逃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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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劉慈欣的小說一樣,人類漫長的史詩,目錄劃分的標(biāo)準(zhǔn),是一個又一個所謂的“新紀(jì)元”。聽起來高大上而美好的詞,卻脫身于徹底的毀滅與黑暗。
無論是流浪的星球,還是光年外的黑暗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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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寂寞冷清的宇宙飛船中,在絕對內(nèi)循環(huán)的都率天系統(tǒng)中,人類開始了一次又一次的歷史輪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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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已死亡的大腦不斷被拋入深空,到最后,只剩下一個垂垂老矣的大腦,在藥物的刺激下,勉強(qiáng)保持著超越物種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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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顆大腦,就是許長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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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長的生命中,回歸本心,成為一個普通人,并觀察周遭人生活,已經(jīng)成為了他唯一的樂趣。
永夜的故事,開啟的時候往往比我們想象的要早很多。
只是,時間的永恒,讓他慢慢忘記了自己是誰,慢慢放下了,那個想要看著人類長大的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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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經(jīng)記不清,這是第幾次和陸玉成相見了。
世界其實(shí)已經(jīng)毀滅重生了無數(shù)次。進(jìn)化失控之下,都率天和人類意識的矛盾已經(jīng)愈發(fā)尖銳,災(zāi)難在世界各地上演,娑婆界和極樂界在某些邊界開始交融……
當(dāng)然,最可怕的清零,來自于絕念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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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jìn)化,并沒有按照他預(yù)先規(guī)劃的路線區(qū)發(fā)展。
也許是因?yàn)樗麎焊蜎]想到應(yīng)該按照什么路線去發(fā)展,只想到了“制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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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念咒,是許長安留給人類意識保護(hù)自己的武器。
這條咒文,是系統(tǒng)內(nèi)絕無僅有的最高級指令,可以將都率天進(jìn)化出的智慧、自我意識包括設(shè)定的世界,全盤毀掉,讓世界歸零。
只是這條咒文,只有在都率天內(nèi)里的世界發(fā)展到一定程度上才會出現(xiàn),觸發(fā)因子,往往是融合失敗、進(jìn)化失控。
而它的發(fā)動條件,幾乎是零。
只要業(yè)力因子全部匯集到一個人的身上,那么這個人就可以發(fā)動“絕念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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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人掌握了絕念咒,卻學(xué)會了濫用。
眼前的陸玉成,發(fā)現(xiàn)了它的秘密。
世界矛盾的業(yè)力因子已經(jīng)累計(jì)到一定程度,即將引發(fā)新一輪的超級質(zhì)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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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這一輪的進(jìn)化,清零之后,人類是否還有新的進(jìn)化?
距離他所設(shè)想的,人類的終極重生,還有多遠(yuǎ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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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長安希望看到絕念咒徹底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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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不可能了。
最后一次絕念咒的發(fā)動,必將驚天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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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許長安最好奇的是,世界發(fā)生了什么?
為何他在歲月靜好的街角54號酒吧里,什么都沒發(fā)現(xiàn)?
唯一感受到的,只是新聞中世界各地動蕩和矛盾的加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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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娑婆界之變
“老陸啊……”
許長安喝了一口酒,閉著眼睛,慢慢品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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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的陸玉成巋然不動,眼睛緊盯著他,等他繼續(x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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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長安的初始設(shè)定中,有一個致命的錯誤。
業(yè)力因子,在第一次發(fā)動絕念咒之后,就會不斷地被累加到發(fā)動者的身上。縱然輪回千百世,只要靈魂不滅,那么絕念咒的發(fā)動者永遠(yuǎn)就只會是一個人,最初發(fā)動的那個人。
無意間改變了世界的人,必然身背全世界的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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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長安今天才發(fā)現(xiàn)。
眼前的陸玉成,也成了因果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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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不是去過那個世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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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世界?你是指……娑婆界嗎?”
陸玉成遲疑了一下,還是順著他的話題說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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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p>
“我去過了,還不止一次。里面發(fā)生的一切,讓我無比震驚。我看到了一個全新的世界,迥異于我們所處的現(xiàn)在世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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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不能告訴我,那個世界,發(fā)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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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既然問出了這個問題,你肯定知道這個世界的存在吧!為什么現(xiàn)在又在明知故問?”陸玉成有點(diǎn)不快,但許長安很好的圓了過去:“我沒有去過這個地方,我又沒有那么多時間和精力去周游世界,但是沒去過就等于不知道么?關(guān)于這個地方的傳說很多,我不知道你是怎么進(jìn)去的,我也不知道這個地方在哪,但是給老朋友分享下,開開眼界,沒必要這么介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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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長安的眼神中,充滿了求知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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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玉成覺得他裝出來的,但是眼神看著又不像在撒謊。
出于對他最后一點(diǎn)點(diǎn)信任,陸玉成還是把這段時間發(fā)生的事情,說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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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月前,深夜——
蓮花寶船上頂樓貴賓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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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著腦殼要想壞,青瓷大長老趕緊又開始玩弄他那兩個老年球。
身邊弟子看著他一會玩球一會沉思,一會腿抖一下一會手抖一下,各個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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竊竊私語漸起——
“師弟,你說咱師父……不會是老年癡呆了吧?”
“師兄,別瞎說……師父是在沉思……”
“師父為什么想這么久啊……話說剛剛外面霧里面打架的人是誰???感覺好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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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瓷大長老眉眼緊閉,前一段時間,那封落款為“靜如”的神秘來信所帶來的震撼,直到今天依舊讓他心水難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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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觀音,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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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想越心煩意亂,青瓷大長老索性起身,出門,回房間里休息去了,末了甩下一句話:“給吳劍人打電話,命他速速回來見我!”
身后一眾弟子護(hù)送,好不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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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
鏡湖上下起了雨,湖面不再波平如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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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玉成站在甲板上,感受天空的眼淚滴滿發(fā)絲和肩頭,一種別樣的情感縈繞在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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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一陣輕快的腳步聲走來。
是吳瑤,她笑著舉起一把油紙傘,蓋過陸玉成的頭頂:“我真不知道,你還有淋雨的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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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青色等煙雨,而我在等你~”他不自覺就哼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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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一陣強(qiáng)大的靈力波動傳來,感受到這股波動的陸玉成,突然打開了什么似的,一下子看清楚了鬼霧里面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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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括,輕松干掉了傀儡師的吳瑤(黎海藍(lá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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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真的沒想到,在現(xiàn)實(shí)世界看似柔弱無骨弱不禁風(fēng)的吳瑤,娑婆界中居然是一個談笑間讓敵人灰飛煙滅的強(qiáng)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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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越發(fā)地對這個女孩子好奇,越發(fā)懷疑,之前來自那個貴婦的委托,可能是一個局。
他決定隱瞞這一切,他想更深入地了解她。
而吳瑤也以為一切隱瞞得很好,她并沒有發(fā)現(xiàn)陸玉成的其他與眾不同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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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湖事件只是一個簡簡單單的開場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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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為驚心動魄的,莫過于九重玲瓏塔上的惡戰(zhàn)。
也是那一戰(zhàn),讓吳瑤看清了陸玉成的真實(shí)身份,讓兩人徹底定情,也讓陸玉成,蘇醒了前世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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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吳瑤的行蹤第一次被所謂的名門正派發(fā)現(xiàn)。
隨后,她的通緝令貼滿了整個娑婆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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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時,他和吳瑤,正在街角喝咖啡。忽然,感覺周圍不對勁,行人似乎被有意識的疏散開來,然后,無數(shù)全副武裝的警察,逼了過來,手里拿著槍,包圍了他倆,大聲喝令二人舉起手來,雙手抱頭蹲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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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玉成本能的起身,但是吳瑤拉住了他的手,把最后一點(diǎn)咖啡喝完。
然后,放下咖啡杯的吳瑤不知道使了一個什么咒語,眾目睽睽之下,兩人竟然消失不見!
四周的警察各個面面相覷,急著大聲向指揮中心匯報情況——“報告!他們失蹤了,就在我們面前突然沒蹤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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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遠(yuǎn)處的警車指揮中心。
一個須發(fā)皆白的老者,溫著一壺茶,對著面前的警司緩緩開口,口氣胸有成竹:“你讓你的人用準(zhǔn)備好的靈力羅經(jīng)義去追蹤,琉璃觀音和他的同伙使用了隱身術(shù),只有靈力羅經(jīng)義能探測到他們的位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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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令下達(dá),為首的警察,立即從上衣里掏出一個奇怪的儀表盤,擺弄幾下之后,指針指向一個方向,他大喝一聲:“追!”
所有警察開始按照羅經(jīng)義的指示,對隱身的吳瑤陸玉成二人,進(jìn)行全力追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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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的吳瑤只覺奇怪,追蹤警察如蛆蟲般完全甩不掉,回頭一看,赫然發(fā)現(xiàn)為首者手里的羅經(jīng)義,心中登時明白了七七八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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瞄準(zhǔn)為首者手中的羅經(jīng)義,吳瑤抬手便是一記紅蓮業(yè)火,然而這一下卻也暴露了自己的位置。
只見青光閃爍,一把青光長劍從天而降,“咚”的一聲狠狠扎地,精準(zhǔn)擋住射來的紅蓮業(yè)火,“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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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一青衣如素、仙風(fēng)道骨的年輕男人,御一柄長劍飛來,停在馬路中央的紅綠燈頂上,滿臉戲謔、居高臨下地看著吳瑤的位置,緩緩開口,聲音沙啞,嗓音如被閃電惡魔吻過:“素問魔尊琉璃觀音之威名,在下天機(jī)門青瓷大長老首徒吳劍人,特向閣下討教一二,還請閣下現(xiàn)身,不吝賜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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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特么誰啊?!
吳瑤哪有心思打架?在她眼里,她只覺得這個站在紅綠燈上面裝X的二貨和落在電線桿上撒野的烏鴉沒什么兩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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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不說,干脆的扭頭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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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恃清高卻被當(dāng)場無視的吳劍人不覺惱羞成怒,話都變得顫抖油膩起來:“居然如此不給在下面子,那么在下也只好動粗了,還請琉璃觀音尊主不要責(zé)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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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罷,他使出一招“千絲萬縷劍”,召喚出萬千如絲般細(xì)長的利刃,一聲令下,盡數(shù)沖向吳瑤的背后。
…………
當(dāng)時陸玉成只覺得,一瞬間,整個娑婆界與他們二人為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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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是警察,又來天機(jī)門吳劍人,后面更是不知道哪路神仙通通過來圍追堵截,兩人一路驚險閃避,卻不敵眾人之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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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被逼到了市中心的九重玲瓏塔尖。
九重玲瓏塔,也叫通天浮屠塔,塔身直插云天,內(nèi)雕巨大佛祖像,莊嚴(yán)肅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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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逃不掉,吳瑤索性不躲了。
她傲然站在塔尖之上,面對重重強(qiáng)敵,面無懼色。
一如當(dāng)年的懸崖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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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一聲炸雷驚起,玲瓏塔邊的地面塌陷,一個巨大的八臂羅剎惡鬼,從地下驟然鉆出,熊熊業(yè)火迅速蔓延,恍若地獄再現(xià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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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陸玉成,此時此刻,卻在玲瓏塔底。
逃命前夕,吳瑤告訴他,快跑,越遠(yuǎn)越好!最好趕緊離開娑婆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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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作為一個男人,臨陣脫逃、讓一個女人承擔(dān)一切,會讓他一輩子看不起自己。
陸玉成起碼還有做男人的尊嚴(yá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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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他拼命的沖破警車包圍的重重封鎖,借著別人不知道他的真實(shí)身份和不知道什么時候?qū)W會的潛入技巧,沖進(jìn)了玲瓏塔埋伏圈中……
靈力的波動從塔尖一陣陣傳來,每接收一次,他的大腦便清晰幾分,好像想起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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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羅剎惡鬼灰飛煙滅,寡不敵眾的吳瑤,在決定發(fā)動絕念咒,再次和敵人同歸于盡的時候——刺眼的金色佛光突然從玲瓏塔中的每個角落溢出,梵文經(jīng)文如同有了生命形狀一般漫天飛舞,形成一圈強(qiáng)大的結(jié)界,將周遭的敵人盡數(shù)彈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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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光芒散去,圍攻的敵人驚恐發(fā)現(xiàn),吳瑤已然消失不見,而玲瓏塔仿佛失去了支撐一般,驟然倒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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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攤牌
原來是這樣。
聽完陸玉成敘述的許長安,心里慢慢想起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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業(yè)力因子的累加,導(dǎo)致潛在的絕念咒發(fā)動者出現(xiàn),而都率天為了防止這個人發(fā)動絕念咒干涉系統(tǒng),派人去追殺,不料反而增加了因子的累加速度,導(dǎo)致發(fā)動的時間點(diǎn)提前……如若不是發(fā)動者突然失蹤,那么娑婆界將迎來新一輪的換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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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玉成并沒有說那個人是吳瑤,只是說看到了一個人飄在天上,還召喚出了一只巨大的惡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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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以許長安的智慧,也能猜到個七七八八。
他看著面前的陸玉成,思索片刻,還是準(zhǔn)備,對他部分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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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長談。
略去了世界最初的起源和自己的真實(shí)身份,僅僅說,他調(diào)查了這個“娑婆界”很久很久,得到了很多相識的資料,包括一些未經(jīng)證實(shí)的部分。
他只是慢慢的對陸玉成循循善誘,誘導(dǎo)他去思考另一個表層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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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推測”出一個結(jié)論,那就是娑婆界,并非真實(shí)世界。
進(jìn)入那個世界的所有人都在沉睡,包括他在內(nè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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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句話,陸玉成悚然一驚,他站起身來茫然環(huán)顧四周,弄出的響動讓四周的酒客紛紛側(c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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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陸……別緊張,你現(xiàn)在,在真實(shí)世界?!?/stro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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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別騙我,為什么,我在現(xiàn)實(shí)中,讀出那段咒文,為什么這個世界會發(fā)生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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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既然對你看到的一切深信不疑,那你要不然在這里念下那個所謂的‘咒語’試試?”
許長安一邊嘗試安慰他,一邊用手指在桌子下面別人看不到的位置處動了幾下,不知道做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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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玉成閉上眼睛,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回憶了一會咒文,然后憑著記憶準(zhǔn)確背出,同時猛地睜開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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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也沒有發(fā)生,眼前只有許長安在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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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不對!
陸玉成狐疑地轉(zhuǎn)了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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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的酒客開始竊竊私語:“這個人……腦子有問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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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試了一下,還是什么都沒有發(fā)生。
怎么回事?!
感覺不對,但又說不出哪里不對。
“老陸,你是不是最近太累了,出現(xiàn)幻覺了?”
對面的許長安假裝關(guān)心地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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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覺?
那為什么……當(dāng)時視線馬賽克化的感覺如此逼真?
究竟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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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思右想想不出個所以然,終于扛不住別人的閑話,他坐下了,拿起杯子猛灌了一口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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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既然說娑婆界是虛擬世界,那我是怎么進(jìn)去的?為什么可以意識清醒的進(jìn)去?!”
陸玉成記得很清楚,吳瑤帶著他穿過須彌道,走過蓮花長街,在長街最里面的飛天洗浴城中,最頂樓走廊里的最后一扇門,走過去,就到了娑婆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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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你說了,我問過很多去過那里的人,他們給我描述的感覺……怎么講呢?就跟你玩VR一樣”,許長安平靜的說:“你會睡著了再去玩VR嘛?”
“可是我并沒有佩戴任何的虛擬現(xiàn)實(shí)鏈接裝置,怎么就……”
“如果說有人可以通過某些手段,在你進(jìn)入的一瞬間,就直接控制你的五官六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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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玉成直覺冷汗爬滿后背。
五官控制?
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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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這也太荒謬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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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陸,我也只是猜測而已,畢竟,我并不了解,帶你去娑婆界的人,究竟是誰。這個還要你自己,親自去探索發(fā)現(xiàn)。我也覺得這種手段太過于詭異離奇,但是……既然傳說中的娑婆界都存在,這種控制方法,有沒有可能一樣存在呢?畢竟,我得出的資料顯示,娑婆界可是完全無法用常理丈量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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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個許長安!僅憑三言兩語,便將懷疑全部指向了吳瑤!
幾乎把自己撇的干干凈凈。
也許從一開始,他所透露的“真相”就具有引導(dǎo)性和傾向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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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我不信?!?/p>
陸玉成喝干了最后一口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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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個回答,許長安微微皺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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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會親自去查清整個事情的真相!”
話已不投機(jī)至此,今晚的談話也沒必要再繼續(xù)下去了。
陸玉成轉(zhuǎn)身告別離去。
許長安面前的酒還剩小半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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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久,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化作一聲裝模作樣的長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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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玲瓏塔之變
時光回溯到娑婆界——
剛準(zhǔn)備發(fā)動絕念咒的吳瑤,還沒等擺好姿勢念咒,驚覺腳下一震,身體一輕,一雙手便穿過自己的上身和腿彎,將她攔腰抱起,然后一步飛天——她的手還保持著剛剛結(jié)印的姿勢,還在想這個帶她飛的人怎么這么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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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她感覺到了什么,掙扎起來。
“乖,老實(shí)點(diǎn),不要動!”抱住她的聲音充滿優(yōu)雅的磁性,像極了霸道總裁小說里最能裝的角色。
“你……你個臭流氓,你的大豬蹄子碰到我的……”吳瑤感覺到那只手愈發(fā)不老實(shí),不覺面色羞赧,又氣又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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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忘了問抱住她的陸玉成是怎么踩著一道金光飛起來的,而且頭發(fā)好像也少了大半,就跟寫世界代碼寫禿了一樣,再點(diǎn)幾個點(diǎn)兒估計(jì)能比曇花法師以往的樣子帥一點(diǎ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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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shí)說白了,陸玉成更是一臉懵逼。
之前,他潛入了九層玲瓏塔,趁人不注意,準(zhǔn)備偷偷往上爬,不料忽然覺得后背一涼,回頭一看,塔中央慈眉善目的佛像正在看著他,笑容深沉。
更詭異的是,他這才發(fā)覺,這竟然是一座雙面佛像,正面笑容和藹,背面陰鷙可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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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么東西沖進(jìn)了神識腦海中!
剎那間,陸玉成想起了些什么,口中居然念出了一段“般若經(jīng)”!
而后,佛光大作,陸玉成驚覺腳下生風(fēng),金光四溢,無數(shù)的燙金梵文字符虛空中飄來,次第遍布他的全身,給他締造了一件無比堅(jiān)固的金鎧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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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再反應(yīng)過來,他雙手合十,在空中擺出一個很不標(biāo)準(zhǔn)的半跏趺坐,繼而渾身精氣暴走,驟然飛天!
玲瓏塔尖干脆地被這個開了無敵掛的鳥人從內(nèi)部狠狠撞破,撞得血肉模糊墻體稀巴爛,然后陸玉成在空中優(yōu)美地轉(zhuǎn)了360度,將周身護(hù)體梵文字符張開化為結(jié)界,盡數(shù)擋開來襲的攻擊法術(shù)。
繼而一把抱住剛被頂飛不知所措一臉懵逼的吳瑤,一溜煙私奔向月球逃之夭夭。
整個動作行云流水一氣呵成毫不拖沓,如同王羲之揮毫落款萬籟俱靜,筆鋒再起萬物生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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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的玲瓏塔和羅剎鬼紛紛擺手說閣下這個X裝得我給你滿分,是在下輸了,然后心滿意足的坍塌、倒下,塔生鬼生一片無悔;四周眾人全體目瞪口呆,半天想不起該用什么姿勢把自己的下巴撿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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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玉成抱著吳瑤一路狂飆突進(jìn),越過山川、越過海洋,越過娑婆界的邊境,最后兩個人從飛天洗浴城最頂樓最里面的門里飛出來,門口站定,陸玉成“咣當(dāng)”一腳把門帶上,算是簡單隔絕了兩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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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吳瑤愣愣地看著陸玉成,仿佛第一天認(rèn)識他,又仿佛很久很久以前,一段記憶悄悄重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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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在這里說,不安全,出去再說!”
大門被他一腳關(guān)上的一剎那,周身那股強(qiáng)大到能掀起牛頓棺材板的力量也立即消弭無蹤。
陸玉成看她沒什么大礙,一把牽著她的手走出了洗浴城,在須彌大道的路口叫了一輛申城出租,一路開向了上海市郊遠(yuǎn)離市區(qū)的錦繡公寓——陸玉成的臨時據(jù)點(diǎn)。
剛一進(jìn)門,他一把就把吳瑤推倒到了床上,動作看似粗魯卻不失溫柔,起碼看吳瑤沒怎么反抗,而且摔在床上的姿勢看起來還蠻享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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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不多,該攤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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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在娑婆界的天空中飛的時候,他的大腦,再飛速運(yùn)轉(zhuǎn)。
玲瓏塔中,大佛似乎把無數(shù)的前世記憶諸如到了他的腦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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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玉成,陸玉成。
一千多年以前他不叫這個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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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眼前的女孩,也不叫吳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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復(fù)蘇的前世記憶,如重錘一般,跟隨著心跳沖擊他的大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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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誰?
我究竟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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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的閘門大開,過往種種纏綿糾葛洪瀉而出——
在這個世界,這個時間段內(nèi),他叫陸玉成,一個私家偵探,愛好是歷史和考古。
一年前,他去敦煌看了一個壁畫。
他看到了一組名為《通天》的壁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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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幕——
業(yè)火焚燒中,六個術(shù)法高僧圍著一個通體雪白的女子。
而那女子分明一副觀音坐蓮像,雙目微閉,頭頂邪光閃耀。
……
她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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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說中的女魔頭,琉璃觀音尊主,黎海藍(lán)。
也是他最心愛的藍(lán)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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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lán)兒……”
(未完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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