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壞結束后,艦長成了“幽靈”(38) 原來如此,他是您最好的學生。
“有很長一段時間沒見了吧?”
“啊……嗯,的確很久沒見了……”
“我都快記不清你上一次來樂土是什么時候了,畢竟在不滅之刃部隊的工作也很忙呢,辛苦比安卡了?!?/p>
艦長正和拉格納并排坐著,她握著他的手,面帶笑容,似乎有很多的話想對他說。
“多半近期是休假了吧?就你的情況而言,能來這里的時間實在是少的可憐,好好散步的時間或許都沒有呢。但這正好,既然來了,就要好好放松一下,不是嗎?能緩解不少壓力呢?!?/p>
“嗯……您說的有道理,拉格納老師……”
他聽著那記憶中最為熟悉的聲音,同時也是最為陌生的聲音,一時間竟然忘記了自己要說什么,只能一直點頭。
確實是有很久沒見面了,幽蘭黛爾平日里工作量巨大,沒有多少時間可以拿出來休息的……確實是有很久沒見面了,自十多年以前雪原上的那場惡戰(zhàn)以來,他就再也沒有看到過她的面容了……因為,灰棕色的發(fā)絲,被風雪蓋住了……紫紅色的雙眼,被鮮紅浸染了……信念的重劍,被烈火燒卻了……溫柔的身影,消散于這片大地之上了……而如今,那一切仿佛又回來了,只是略微不同,但也化作了冬末的初陽,為過路的牛羊送來春日的號角。
他看著那只經(jīng)歷傷痛與挫折卻仍然纖細的手,沉默不語。
“比安卡,怎么了嗎?你的臉色似乎不太好。”
“沒……沒什么事的,或許只是沒睡好吧?!?/p>
“你也有這種時候呢,比安卡,因為突然換了休息的地方,一時間有點沒調整過來嗎?”
“大概如此吧,不過,也習慣了?!?/p>
事實上,原因不在這里,他自己是今天上午才附身到幽蘭戴爾身上的,昨晚也是看著幽蘭黛爾入眠的,她睡得很好,也做了個好夢。他的臉色與氣息與平日不同,完全是因為某人意外的到來,沒辦法,這就是久別重逢啊。
“那個……老師,您包里的東西是什么?”
可算讓他找到可以轉移話題的點了,他手指了指拉格納左邊的包,問她里面的東西是什么。
“啊,你不說我都忘了,準備了一些甜點,比安卡要吃點嗎?”
拉格納將包放在了艦長的面前,里面裝著各種各樣的甜點,他便隨手拿了一個有斑點紅的蛋糕。
“啊,這個……等等,比安卡,那個是……”
拉格納好像注意到了什么,想要攔下艦長的手,可不料她慢了一步,艦長已經(jīng)咬下了那塊蛋糕的一角。
“……這個蛋糕……為什么……是辣的……”
他的手略微發(fā)抖,蛋糕?這可不是什么蛋糕,雖然有辣味,但辣的程度并不強,反而有點好吃,但他就是忍不住發(fā)顫,不知道為什么……不,是知道的,想一想吧,他平常的口味偏好什么?他最喜歡吃的東西就是什么呢?它們都有一個共同點的……
“制作的時候,一不小心犯了過去的老毛病了,習慣性地多做了一個有辣味的蛋糕,抱歉啊?!?/p>
“習……慣?”
艦長驚訝地看向拉格納,眼神逐漸變得復雜起來……
“……我們走吧,塞西莉亞……”
“……”
奧托拍了拍塞西莉亞的肩膀,使了一個眼色,示意讓她跟著自己離開。塞西莉亞自然是領會了,轉眼間,屋子里只剩下了這對師生。
“這兩個人去干嘛了?怎么突然離開了……”
“老師……我有一個問題想問你……我可以問嗎?”
艦長低著頭,緩緩開口。
“啊,當然可以,比安卡想問點什么?”
“您剛剛說了習慣性吧?明明是不合常人口味的蛋糕,為什么您會習慣性地將它制作出來呢?”
“這個……說起來就有點特殊了呀……因為,以前就有某一個孩子喜歡吃這種口味的,明明早就不是什么蛋糕了,卻還是狼吞虎咽的?!?/p>
“某一個孩子?這是給他做的嗎?”
“對啊,他口味偏重的,特別喜歡吃辣,所以我才做了這么一個特殊的蛋糕……不過,我和他也很久沒有見面了,而且……聽外面的人說,他貌似也沒辦法來見我了……”
拉格納從衣服的口袋里拿出了一張照片,遞到了艦長的手里。
“這是……”
“看著是不是感覺很熟悉?這是我和他去維也納時拍的照片,興趣使然。怎么樣?他那一身衣服是不是和他的發(fā)色很配?哈哈哈?!?/p>
拉格納笑著,手點了點照片上十幾歲的紅發(fā)少年,說道。
這張照片他有印象,在某一次維也納的任務里,攝影師見兩人氣質的非凡,心血來潮,給他和拉格納拍了這張照片。艦長的那身風衣,正是拉格納輾轉幾家衣店,親手給他挑選的禮物,十分合身,十分帥氣。
當然,這也令艦長愣了那么一會兒。
“沒想到……這東西……您也還留著啊……”
他怎么可能想到能有這樣的一天呢?拉格納離去前那最后的笑容他已經(jīng)深深記于心里,而如今,同樣的笑容再次出現(xiàn)在了他的眼中,喚醒了那個最為真實的他,那個最為單純的他……
鐘的針在咔咔地轉,眼淚在悠悠地落,然后啪的一下,打在了地板上……
“怎么哭了?”
這可就有點嚇到拉格納了,她近過身來,拍了拍艦長的背部,溫柔地摸著他的頭。一向沉著堅強的幽蘭黛爾,為什么會因為這張有點老舊了的照片而哭了呢?原因在于……那身體中的另一個靈魂,被這張照片所刺激……
“我只是……有些高興罷了……一時間,忘了我該說什么了,哈哈?!?/p>
他突然笑了,哭著笑了,手抬再多次也沒有用,眼淚還是會止不住地往下流。不過,這是喜極而泣啊。
“老師,和你講一件事,一件十分有趣的事……您知道嗎?我昨天晚上做夢了,不是美夢,也不是噩夢,而是一個很平靜的夢……很靜,很靜的夢……夢里,我遇到了那個人,遇到了艦長……在夢里,他問了我一個問題……如果人生能重來,我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我還沒有開口,他就先說了自己最想做的事……他說,他有一個遺憾,是沒能救下自己的至親之人,礙于弱小,他只能一次又一次地跪倒在恐懼面前,無力地哭喊……但,他緊接著又說,他最大的遺憾其實是沒有完成自己老師的心愿,辜負了她的期待……他很后悔,他也很恨那個時候的自己,明明敵人就在面前,他卻始終拿不起劍……最后,讓自己的老師替自己擋下了致命的攻擊……”
那場戰(zhàn)斗,是他這輩子沒能跨過去的一道坎……那日血染天際,歷歷在目,如今也未能忘卻……他經(jīng)歷了這個轉折點,轉而又遇到了更多的分岔路,因為他一直在迷茫,一直在懊惱,過去的他不甘著自己的弱小,不甘著自己的懦夫之心……
人們說他優(yōu)秀,但他從不這么認同自己…人們說他可以成就大業(yè),但他只說必須是上天的可憐……他不在乎那些了,他關心的只有一件事……
“老師……他還問了我一個問題……您知道他的事吧?那場終焉之戰(zhàn)……他想問……在這場戰(zhàn)斗中死去的他,有成為您心目中期待的模樣嗎?有獲得您的認可嗎?“
最后的最后,那個最后的自己,有成為老師期待的模樣嗎?
“……”
拉格納對于艦長而言,到底是什么人呢?僅僅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自己的老師嗎?那當然不是了,絕不可能只有這些……她對于艦長而言,早已經(jīng)是母親般的存在了。
自從他跟隨了拉格納的腳步,見到的東西變多了,接觸的東西也變多了,學到的東西也更多了,盡管每日都受著嚴苛的訓練,但他并不覺得痛苦,不覺得艱辛,畢竟那是他自己要求的。她帶著他自己,走了各種各樣的地方,讓他看到了這世界上他從未想象過的事物……
“他竟然會問你這些問題啊……”
她為什么會如此?或許是出于一個身為女武神的擔當,出于一個成年人的責任吧……那些年來,拉格納自己都沒有注意到過,她已經(jīng)把艦長當做自己的親人了,就仿佛是自己的孩子,給予了他無微不至的關心與照顧,一種名為母性的事物在她身上顯現(xiàn)了出來。他在訓練時,她會有點擔心,但看到他咬著牙,艱難地從地上爬起時,又會忍不住為他驕傲……他直面崩壞獸時,她會有點憂慮,但看到他為擊倒眼前的敵人而費盡心思躲閃時,她又會忍不住為他加油……而當她從他人口中了解到他的結局,她感到了巨大的傷心與哀痛,但同時,更多的……是對他的勇氣的驕傲與認可!
“艦長他啊,一直都是我的學生,一直都是讓我最驚訝的學生,最驕傲的學生啊……說實話,他并沒有成為我心目中期待的他的模樣,而是……超越了我的期望,超越了我的想象?!?/p>
“超越?”
“我期待的他的樣子,也是他內心期待的他自己的樣子。他或許沒有察覺到,他已經(jīng)實現(xiàn)了他的目標,那個……不再是懦弱的自己的目標……”
認可,跨越了十年之余的認可……這是時間之河的重逢,時間之江的相遇……就如拉格納所說的那樣,他早就是比他想要成為的自己更加光亮的人了。凡人的出身,神話般的偉跡,他做到了所有人都沒能做到的事,并為這個世界,獻上了他最大的祝福。
拉格納清楚得很,那個男孩,已經(jīng)是一名頂天立地的大男子漢了,是一名英雄了……
“老師……艦長他如果聽到了這些話,一定會高興地跳起來吧……哈哈哈哈哈哈……”
“好像真的有這個可能?因為……他是我的驕傲啊……”
……
“謝謝您愿意告訴我這些,塞西莉亞大人?!?/p>
拉格納和塞西莉亞并排坐著,看著窗外正和琪亞娜一起散步的艦長,微微一笑。
“這種時候就別用什么敬稱了,他是我女兒們的丈夫,自然也是我的家人啊?!?/p>
“是啊……家人……”
拉格納的聲音有些抖,幾滴晶瑩從她眼角邊滑下。
“哈哈……不能讓他看到我這副模樣啊,作為一個老師,哭哭啼啼的可不行……多不好……”
她擺了擺手,笑著說道。
“呼……恭喜你,畢業(yè)了,艦長……你一直都很……優(yōu)秀的啊?!?/p>
風吹了過來,刮走了幾片樹葉,落在了艦長的手上,正綠得生機勃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