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新冠病毒的傳播不斷跨越國界、海洋和大陸，有一個令人困惑的數(shù)據至今仍未能得到合理解釋：雖然現(xiàn)在說還為時過早，但幾乎在所有有數(shù)據支持的國家，死于該病毒的男性都多于女性。

對于這種差異的解釋主要集中在行為方面，其中一些幾乎肯定是正確的。抽更多煙、不愿尋求適當及時的醫(yī)療服務、不愛洗手，這些絕對會影響什么樣的人受到最嚴重的打擊。

但在這些解釋中，有一點被忽視了：男性死于新冠病毒的比例高于女性并不是一種異常現(xiàn)象。更確切地說，它可能及時而引人矚目地證明了一個直到最近都被低估的科學事實：在生存方面，男性是較為弱勢的性別。

不僅僅是在百年一遇的大流行病期間才是如此。這種天生的生物優(yōu)勢在人類生活的各個年齡階段都很明顯：女嬰總是更有可能活到一周歲；如今80%的百歲老人是女性；活到110歲高齡的老人中，女性的比例達到驚人的95%。一般來說，基因意義上的男性肌肉更發(fā)達、身材更高、體型更大、身體更強壯，但在從出生到晚年遇到的種種身體方面的困難方面，基因意義上的女性幾乎總是比基因意義上的男性更能克服過去。

長期以來，我們一直認為，男性過早的、不成比例的死亡背后的唯一原因是行為。但事實上，無論教育程度、經濟狀況，乃至酒精、毒品或煙草的消費情況如何，女性在兩性中的生存優(yōu)勢依然存在。

幾年前，我以一種非常個人化而痛苦的方式開始了解女性的生理優(yōu)勢。那是一個美麗的夏日。經過漫長的冬天和潮濕的春天，終于陽光普照。我答應妻子艾瑪共享一段安靜的二人世界：只有她，一個XX女性，還有我，一個XY男性。我記得的最后一件事是，我們在一條幾乎空無一人的街道上駕車向西行駛，我伸出手握住她的手。

目擊者后來告訴我們，有人從側面撞上了我們，他闖了紅燈，以每小時45英里的速度向我們沖來。我們的車翻了兩圈，受到嚴重的撞擊，車頂塌陷了，安全氣囊也沒有打開。由于車子被嚴重損壞，第一批急救人員準備應對可怕的創(chuàng)傷。我們能活著就已經很幸運了。

雖然經歷了這樣的事，我們的傷勢卻相對較輕，也很相似——但是艾瑪?shù)膫麆莞鼑乐匾恍?。所以，當我綁在脊柱固定板上，救護車向醫(yī)院飛馳的時候，除了在想為什么所有七個安全氣囊都沒能打開，我還在為艾瑪是基因意義上的女性而心懷感激，因為我知道，即使妻子的傷勢和我一樣，鑒于幾率，她也更有可能更好更快地復原。

這種女性基因優(yōu)勢的背后是什么？答案要從染色體水平開始說起。

重溫一下兩個性別之間的基本染色體差異：基因意義上的女性的細胞中有兩條X染色體——一條來自母親，一條來自父親；而基因意義上的男性的細胞中只有一條來自母親的X染色體，還有一條Y染色體。

這是至關重要的，因為X染色體在構建和維持人類大腦和免疫系統(tǒng)等重要功能方面用處很大。生物學家早就知道，XX染色體在某些領域為女性帶來了優(yōu)勢：如果另一個X染色體有缺陷，可以使用備用的X染色體，所以女性更不容易患上色盲等疾病。

但我們現(xiàn)在才剛剛開始理解這條額外的X染色體所帶來的全部好處：不僅僅是女性擁有額外的X染色體可以交換使用。更確切地說，由2000多個基因組合而成的兩個X染色體，被那些在女性體內相互作用、相互合作的細胞所利用。每個細胞主要使用一個X染色體，因此，如果一條X染色體的基因能夠更好地識別入侵病毒，比如說新冠病毒，使用該X染色體的免疫細胞就可以專注于這項任務；而使用另一條X染色體的免疫細胞則可以專注于殺死感染新冠病毒的細胞這類任務，從而提高對抗病毒的效率。

相比之下，典型的男性在生存中不得不只靠一個X染色體。如果男性特定的基因無法有效識別或殺死感染新冠病毒的細胞怎么辦？在這種情況下，他抵抗感染的能力將會受到限制：他只有那么一個孤零零的X。

最關鍵的是，當處理生活中的創(chuàng)傷和壓力時——不管是避免嚴重的先天畸形、發(fā)育障礙，或是抵抗感染——女性具有遺傳選擇。而男性則沒有。

和我相比，我的妻子的優(yōu)勢不僅僅是總體上壽命較長。例如，在我倆都有的器官中，她患癌癥的風險就比我低。而且一旦患上癌癥，她生存的幾率更高，因為研究表明，女性對治療的反應比男性要好。

而且我們的性染色體在很大程度上決定著我們的性激素——這也給她帶來了優(yōu)勢：更高水平的**激素似乎會抑制免疫系統(tǒng)；相反，研究已發(fā)現(xiàn)雌激素可刺激產生更強烈的免疫反應。

我們從事故中恢復過來，但恢復過程非常不同——我受的傷和后來的感染花了好幾周才痊愈——她的遺傳優(yōu)勢得以真正體現(xiàn)出來。無論生活如何考驗，愛瑪都可能比我活的久。

女性的免疫系統(tǒng)更擅長與惡性細胞和微生物的入侵作斗爭，而擁有這樣更加積極的免疫系統(tǒng)的代價，則是更容易患自身免疫性疾病。女性的免疫系統(tǒng)更有可能攻擊自己，在類風濕關節(jié)炎、多發(fā)性硬化癥、自身免疫性甲狀腺炎、干燥綜合征和狼瘡中就會發(fā)生這種情況。作為XY男性，我唯一的福利就是出現(xiàn)這些病癥的機會較低。

在臨床醫(yī)學實踐中，對性別之間的這些生理差異的理解和應對沒有取得太多進展。大多是因為醫(yī)學界在很大程度上忽略了基因女性的染色體上、激素上和解剖學上的高度獨特性。當前的醫(yī)學實踐主要基于針對雄性細胞、雄性組織、雄性器官、雄性動物和雄性測試對象的研究而建立的。于是，涉及到健康和福祉的決定因素時，我們對男性的了解更多。除婦科和產科問題等少數(shù)例外，我們傾向于在臨床上像對待男性一樣對待女性。因此，我們對性別差異產生的巨大醫(yī)學影響的理解還停留在初期。

但是，對這些差異的理解可能會填補阻礙我們取得醫(yī)學突破的知識空白。我們需要改變以男性為中心、無視差異的醫(yī)療保健模式以及由此產生的研究文化。隨著全球范圍內令人擔憂的男性死亡人數(shù)每天繼續(xù)攀升，這種緊迫感在當前的全球大流行中最為明顯。

大約20年前，美國國家科學院藥學研究中心發(fā)表了一份報告，其中稱：“性別是重要的基本變量，應納入考量?！比欢?0年后的今天，我們的醫(yī)學實踐方式幾乎沒有任何實質性的進展?，F(xiàn)在，我們必須超越對這一變量的簡單區(qū)分，去理解女性原生的真正生物優(yōu)勢，以及男性在這方面的差異。醫(yī)學的未來取決于此。

Sharon Moalem是一名科學家、醫(yī)生，也是即將出版的書籍《更好的一半：女性遺傳優(yōu)勢》的作者，本文由此書改編而來。

原稿發(fā)布時間2020.4.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