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屋

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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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有人問阿密在找什么,或找著什么,她不馬上回答,笑嘻嘻,反個摘了膠布的嘴,人家才看清,她是有張極其美麗的嘴的,只不過長久粘膠,上邊砸上個紅勒子。
然后就從這個圓乎乎的虛繩后,她反問,你到底傾向哪個,是好奇月分,還是年數(shù)?
找什么很難。
找著什么簡單。
一天就24個時辰,每個時辰阿密都可見到一些好物,但不長久。
年里就長了,阿密不想終其一生都在這里頭,瞎轉(zhuǎn)。
阿密曾見個娃娃屋,不很繁密,卻多門。都關(guān)著。有紅門,綠門,黃門,淡紫門,這是她想象出來的,其實死死栓住的是粉色。但是要到這些迥異的高大木門前,都得有梯,螺旋上升,沒有盡頭,阿密看著眼累。但還是盯著,不走。
她發(fā)現(xiàn),從第二段平臺開始,就可進從地板數(shù)第三個門。后來她不斷發(fā)現(xiàn),如果眼睛一斜,會壓根漏掉在黑影里的一門,它就藏得好,在三門錯后。都是這樣,三樓平臺,有第五門,第五個半門在其后。往上幽然,六門摞七門,八門中閃下門半。一直到頂,阿密數(shù)著足有十六門。
關(guān)著的木門。
阿密專門跨一步到后邊,國色天香的玫瑰,在那些半門里,黑暗里閃耀。而在正門中,房間雖亮,其實不過個空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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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密缺愛。
最先缺愛情,后來缺母愛,母系氏族的愛,向上三代,隔輩一代。
后來她還是看到了些好景。落日海灣,假棕櫚,碧綠海帶,城堡花園,陽光曠達。
阿密那時那里跟人說起來,在心底也認(rèn)為假的像在度假村見的。
她可以想象,小說中的棕櫚,小說中的男人,小說中的沒能上潮的灣子。
就那時她也不敢下壩。旁邊有人幫贊,說阿密你看啊,多好的海邊!一點風(fēng)沒有,也不生海嘯。阿密站不一忽,退回車?yán)铩\嚧巴獗M是將要下山太陽,遠山薄暮。
以后三年阿密在租住屋里,懷念未交手的房子。
康莊大道,一路向海,叢栽長楊,熠熠生輝,她就停在夢中都覺得是公主了。
最后缺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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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密每天都出門,午后捎菜,晚上健身,沒找什么,也從不找著什么。
有天她進了第二家冰糕店。里邊竟有支叫星期八的雪糕,有三個人物,虛恍她一槍,以后再不打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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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鎖車子,她在抬頭,她從頭頂釘了下,她看見了一個人,她發(fā)現(xiàn)從他后邊的頭相,就和說海邊無風(fēng)的人是一個人了,她看了下邊,就是倆個人了,她看見寬肩,她試出某種風(fēng)度,她見窄腰,她是看見大長腿了,他通身鐵藍,滑嘰嘰料子,像阿密在家的那個人冬天她給他的禮物一個布料。
她低頭,她進去了,她先發(fā)問,她冒失聲音穿過就是不抬頭的他,她聲音到達柜臺,她眼里的柜臺,那個中年女人,身子朝他不動,疊眉耷眼揪了揪嘴皮,她正面身子和他平行移動,她來到冰柜,他繼續(xù)直身推薦好處,大姐若下次我可以每件少提你五毛。她不用記,他仍守門直直站立。
期間阿密想看。
想再看,但沒有。
阿密最終動點小心思,然后見中年女人遙遞的手,然后有幸被她張,被她記,中年女人的眼,跑漏了心事。
她原先老實的黑眼球子,死死笑夾了低頭人的臉,落回柜面,隱藏的臉讓她瞬間面容受用,活脫圣母下界。
后來阿密就聽到以前來店從未有的關(guān)懷了,大姐?我給你個袋子?
于是那個人就更不以為抬頭值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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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穿過筆直小伙,蹭到左邊老人,射進外相看小她的阿密耳朵,阿密頓了頓,就明白了。
抓起的雪糕速度快,斂到她跟前,阿密就妥妥站在了筆直小伙和老年人之中。
這是最后一次最好時機。阿密想看全。阿密不敢擺眼。阿密不知擺哪。阿密先挪左,一只蒙白篾片子的晶狀體迎上來,人面遞補,慈祥著安樂死。阿密轉(zhuǎn)頭,阿密釘頭,阿密右眼進光,阿密聽中年女人話,四個雪粘點心滾了,直接貼上雪糕皮,阿密想發(fā)出驚呼一聲,阿密止住了,阿密只啊的一口,借這神之助,阿密用眼角丈量,她只沒他個微微頭頂。
然后一切開始。一切結(jié)果。一切結(jié)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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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要走阿密算計,到底看不再看他一眼,然后聽到小伙繼續(xù)不走,然后知道聲音還是裹著,這種聲音傳出渠道只會一個,那便從窩到脖的嘴出來。
然后一切消失。
阿密在這天黃昏,似曾找到點什么,接著吹了口氣,連煙都沒有散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