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神像
今早出門的時候,看見對面的阿婆正在拜神像,心里不禁升起一點好奇,想著湊前去看一眼。發(fā)現(xiàn)拜的是關公。
啊關公啊。我的心里有了這樣的兩個啊,第一個啊是代表我心里的驚嘆,第二個啊是代表我心里的釋然——拜關公好呀,拜關公。
在平日里,年事已高的阿婆總是坐在自己泛白的椅子上曬太陽,臉上滿是慈祥,與一些奇怪的茫然。我偶爾路過會跟她打聲招呼,但幾乎從沒跟她進行過什么長時間的談話。實際上別說長時間了,超過十分鐘的談話都是寥寥無幾。所以我并不知道阿婆為什么要在今天拜神像,而拜的是關公還是什么,這些在我看來都不是很重要——我只對一個人突如其來地信奉神明這件事感到好奇。
于是我在阿婆祭拜結束后,趁著四下無人,加緊幾步走到了神像前面,仔細端詳了一番。是關公沒錯。隨后我也學著那個阿婆,在神像前合掌拜了三拜,眼睛也閉了起來。等我睜開眼睛的時候——什么也沒有發(fā)生。我雀躍的心立馬就沉寂了下來,看來這種古怪的行徑并不是通往神秘世界的鑰匙,阿婆并不是一個因為求取長生所以獲得了某種啟示的老年人,今天,我的日子依舊是平平無常。
轉身走回上班的路,心里還想著這種生活中不常遇到的景象。一個頭發(fā)花白的阿婆,在天光白日下朝神像合掌三拜,但她平時從來也未曾想過要去參拜神明。為什么?為什么一個人會突然想要去祭拜神仙?
我努力地試圖用思維來解釋這個問題。人在年齡瀕近末尾的時候,時間的緊迫感似乎理所應當?shù)剡h遠超過人生的任何時期,那么,是不是可以認為阿婆是因為意識到了死亡的臨近,感覺到了人生的虛無,所以想要寄托于神像之上,來為自己求得一份內心的安穩(wěn)。但我又聽過一個說法,雖然老人承受的時間緊迫感看起來應該遠超過年輕人,但這么多年的風吹雨打下來,人對這種緊迫感的耐受力也遠不同以往了,而且老人的幸福感往往是高的,因為他只需要活在自己熟悉的圈子里,安心把玩過往的回憶就好。那么,這樣就不足以推出阿婆是因為對死亡心生恐懼,所以要祭拜神明來求取安全感的結論。腳下步履不停,我的思緒也一直不停,持續(xù)地在運轉著。在等待公交的時候,我覺得自己一定是遺漏了什么細節(jié)。
一個老太太,在每天早上很早的時候醒來是一件很正常的事。但一個老太太,在起來之后不去自己一直安坐的躺椅上,而是走到家門前的神龕旁,動作在外人(我)看來有些鬼祟樣,然后對著神像合掌、閉眼、參拜,在這些種種不合理的情況之下,一定隱藏著什么秘密的訊息。就像昨天晚上樓下的燒餅檔大叔搬家了,我一直喂養(yǎng)的那條黑貓也消失了蹤影,這兩者之間一定有著某種我所不能理解的關聯(lián),以至于它們同時發(fā)生。自從那只貓消失之后,我家的貓糧似乎都在暗暗哭泣,每晚我起床撒夜尿的時候,都能聽見一點水滴露地的聲音,實在不能不說情況詭異。
今天為了不蹈曾經的覆轍,我也許應該回過頭去,繼續(xù)研究那個神像才對。但內心是這樣糾結,我的外表卻還是依舊平淡如常,似乎并沒有因為這種生命中少有的怪事而興起波瀾,這都要歸功于我內心修煉的功夫到家。前段日子已經去醫(yī)治面目神經麻痹癥了,結果還未出來。
“開車了!”汽車總站的司機出發(fā)的時候劇烈地喊了一聲。
我坐上了公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