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為原創(chuàng)曲《夢風船》的文案】

雨滴啪嗒啪嗒地拍打著窗戶。

它緊貼著玻璃，凝視窗外，本能地、默默地祈禱。

收效甚微。雨勢依舊，風聲不減，它卻只覺得全身的力量都被吸走了一般。輕飄飄、輕飄飄，感覺不到自己的重量。

但這并不奇怪。一個晴天娃娃，能有什么重量呢。

雨水在玻璃上凝成股不斷下滑，像是誰人無法停止的哭泣。透過眼淚看到的世界是奇妙的，對面的屋頂，街邊的樹木，都不可思議地扭曲起來。

模糊的視野中，一個圓形物件悠悠地晃到窗前，因猛然吹起的一陣風咚地撞在玻璃上，被彈開些許，卻沒有飛走。

“咦，這有個人吶。”

清爽的聲音隔著玻璃傳來，是窗外被刮來的物件在說話。它不由得定睛細看。和自己一樣的、圓圓的腦袋，卻要大上許多。一根細長的繩子垂落下來，卡在了欄桿的縫隙處。

“你好哇！你在這干什么呢？”

“……你在那干什么呢？”

它沒有回答，而是選擇了反問。

“我？”

那物件爽朗地笑笑。

“如您所見，飛著呢。我是個氣球啊，工作就是在天上飛?！?/p>

“嗯……”它淡淡地應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呢？你在這干什么呢？”

“我在祈禱，讓天氣放晴?！?/p>

“嚯，那看來你的工作沒什么效果啊?！睔馇虼蛉さ?。

“是啊?！彼f，語氣有些難過。

“……害，沒事。你看，我這不也飛不起來了嗎。”

似乎是察覺到了對方的低落，氣球笑著說。

“但是……這就是我應該做的事啊。”

“應該做的？”

或許是風的緣故，氣球的腦袋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玻璃。

“請問您是何方神圣啊，負責放晴這么偉大的工作？”

“我是晴天娃娃?！彼鐚嵒卮?。

“晴天娃娃？”

氣球一上一下，像是在打量著它。

“唔，好像確實?？粗峭ο竦??！?/p>

“我就是晴天娃娃。”它加重了語氣。

“那你以前是什么呢？”

“……以前？”

“嗯，以前?！?/p>

“我一直都是晴天娃娃啊…”

“是嗎？”氣球左右轉了轉，“我看你像塊布，系了個繩?！?/p>

“啊……”

晴天娃娃沉默片刻。

“……我以前是手帕?！?/p>

“手帕啊……真不錯?！?/p>

“在這家的寶寶還是嬰兒的時候，媽媽就用我給寶寶擦口水了。后來寶寶長大了，上幼兒園，上了小學，還是每天都把我?guī)г谏磉?，用我擦汗，擦眼淚。”

說到這里，它的語氣似乎輕快了些。

“有一次她把我弄丟了，我靜靜地躺在路邊，自行車從我身上軋過去，汽車從我身上碾過去。后來她哭著找來了，把我撿起來，用力地捏在手里，緊緊地抱在懷里?！?/p>

“回家之后媽媽說我太臟了，又臟又舊，要她把我丟掉再買一條新的?！?/p>

“她不肯，哭著把我洗了一遍又一遍，手都搓紅了?！?/p>

“哇哦。”

“我以前一直陪在她身邊的?！?/p>

晴天娃娃忽然沉默了。

“……然后呢？”氣球問。

“她可能真的長大了吧，不再需要我了。某天她就在我的中間放上一顆白色的乒乓球，用繩子扎好，貼上眼睛掛在了窗前?！?/p>

“也不賴啊?！睔馇蛘f，“至少沒把你扔掉?！?/p>

“……”

“咋了？”

“……可我再也不能幫她擦眼淚了?！?/p>

沉默。再次沉默。

“……嗨呀?！?/p>

氣球發(fā)出一個語氣詞，似乎是感覺無所謂。

“所以我現(xiàn)在是晴天娃娃了。我要努力讓天氣放晴，這是我唯一能為她做的事了。”

“萬一她喜歡下雨天呢？”

“那她為什么要做晴天娃娃呢？”

“哈哈，你說得對?！?/p>

氣球左右搖晃著身體。它似乎沒有剛才飛得那么高了。

“……告訴我，氣球。你不害怕嗎？”

“嗯？害怕什么？”

“雨如果不停的話，該怎么辦？”

“那就不停唄。”

“可我是晴天娃娃啊。你是氣球，你在雨里也飛不高的?！?/p>

晴天娃娃始終定定地懸掛在屋內的窗前，風雨不動。氣球卻沒辦法像它那般安穩(wěn)。

“你不害怕嗎？”

“我不怕啊?！?/p>

氣球輕松地說。

“你不會一直都是晴天娃娃。我也不會一直都是氣球?！?/p>

“……嗯？”

“我的意思是，當你是一塊手帕的時候，你會注意天氣是晴是雨嗎？”

“當然不會。可我現(xiàn)在是晴天娃娃啊?！?/p>

“將來你完全有可能變回手帕和繩子?！€有黃色乒乓球?！?/p>

氣球的位置比剛才更低了。它似乎快要無法承受這樣的風雨了。

“等我不再是一個氣球，而是變成一塊破爛塑料皮躺在垃圾桶里的時候，我就不會在意自己能飛多高啦?，F(xiàn)在我是氣球，所以要努力地飛。但我早晚都會不再是氣球。但我現(xiàn)在是一個氣球。但我早晚不再會是。你懂我的意思嗎？”

“……我不懂?！?/p>

“嗨呀！”氣球大聲說，“飛的時候開心地飛，躺的時候安穩(wěn)地躺！”

“……”

晴天娃娃沒有說話，只是注視它漸漸下滑的身體。

“你是晴天娃娃，開開心心被掛，開開心心祈禱就行啦！至于晴不晴天，管他呢！”

氣球完全消失在了視野里。

晴天娃娃依舊安安穩(wěn)穩(wěn)地懸掛在窗前。

雨水在玻璃上凝成股不斷下滑，像是誰人無法停止的哭泣。透過眼淚看到的世界是奇妙的，對面的屋頂，街邊的樹木，都不可思議地扭曲起來。

不存在的心不知為何有些空落落的。

?

雨過，天未晴。冰涼雨滴三三兩兩地垂落。

它正呆呆地望著灰白的天空，忽然，她將另一個晴天娃娃掛在了自己身邊。

“你好哇！”

熟悉的聲音，熟悉的問好。

它驚訝地望向身旁。

那是一個比自己小很多的晴天娃娃，大大的腦袋，圓圓的眼睛，身體短得好笑。

——像個氣球。

“她下樓扔垃圾的時候我正好掉下來！好險好險，再晚一點就讓風給刮走了！”

即使換了一副姿態(tài)，它的性格依然沒變，還是那么愛說愛笑。

“她是真喜歡撿東西?。∫彩钦嫦矚g晴天娃娃！”

“……嗯。”

它簡短地應著，空蕩蕩的胸腔里卻涌上一種暖暖的、不知名的情緒。

“我看這天還是得下雨啊?！?/p>

“嗯。”

“……放晴吧！”

它忽然開始大聲吟誦。

“放晴吧放晴吧放晴吧放晴吧放晴吧！”

“…這么快就開始工作了？”

“對??！我現(xiàn)在是晴天娃娃了，當然要好好祈禱嘛！”

它爽朗地笑道。

“反正我就開開心心被掛，開開心心祈禱！至于晴不晴天……”

“管他呢！”

兩人異口同聲道。

?

“放晴吧！”

“放晴吧放晴吧放晴吧放晴吧放晴吧！”

?

放晴吧！

?

Fin。

By殘業(yè)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