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我生命中一位很重要的人離開了。

沉淪了一陣，最后還是決定面對明天，不受舊時之困。謹以此文封存回憶，也分享給各位，愿大家惦念之人，不論天涯海角，各自安好?！?/p>

不知從何時開始，我的生活里出現(xiàn)了一個人。

說不上什么時候開始的，每當我枯坐至天色昏黃，心中郁結一些年少才得之固疾時總會找她聊聊。

她叫鳶一，長我三歲。聽她說研究生畢業(yè)后就要飛向北美。未來的人生貌似很美好很順利，即使腿患頑疾，也不能打破這般欣欣向榮。

我是個不那么生龍活虎的新少年，倒也正巧能接受她偶爾的刻薄。諸如潑冷水譏笑云云，于我而言不過是她的特點。久而久之她也會好奇，她這般性格我居然可以承受。

“結合你的腿腳，似乎也無所謂了，可以理解?！?/p>

她對這一點尤為敏感，有時為了不被人識破甚至不帶拐杖，于是不爭氣的左膝蓋就要讓她摔一跤。

——想來倒是有些可愛。

聽見我的回答，她本要發(fā)作，卻還是忍住，只是往我嘴里塞了一根煙。

——在生活習慣上我們都不太聽話，于是常招旁人指指點點。

我深知煙草燃燒的是健康，但尼古丁壓制心事帶來的放松感太過誘人。

或許是借口吧。就當做是借口吧。

后來某日忽作雷雨，夜半難眠，便找她聊天。

那時她在上海讀書，而我留在這座城市里，為日后的紀念埋下伏筆。

果然在熬夜。

“忙？”

“在重溫《summer nude》。睡不著？”

“下雨了?！?/p>

我深呼吸，雨點拍在床上賴著不愿走。似乎在歇息，似乎在窺探我的生活。

“我這里也在下。聽見就煩。”她的無名火看來又起來了。

“打雷了?！?/p>

“別說了，好崩潰?！币ㄩ_的氣球，一下就泄了氣，可憐巴巴的做成團?！拔沂懿涣四欠N聲音?！?/p>

“好好好。幫你把耳朵堵上?！睍r至今日，回看這些天然系的聊天記錄，我仍然暗暗發(fā)笑——自己是怎么能說出這些話的？

好像在她面前我總是如此。

在那之后好像就有些變了。一只四處撓人的貓在你面前露出了肚皮。

我受不了這種反差。

入腦了。

那之后我動了一場手術，成績也有退有進。各種瑣事美景入眼入耳，第一時間總想分享給她。 她也會在百忙之中和我聊一兩句，從文學到生活。

我承認我的文字越來越難看，大概是課業(yè)讓我無暇顧及興趣了?？伤傔€在鼓勵我堅持。

最后在某個郁結露水和爛情緒的夜晚我夢見了她。夢見黃埔江邊的燈火流光，煙頭明滅和一個簡單的擁抱。

我用文字把夢描摹下來，送給她。

“我希望你以后抱著對象時，不要喊我的名字。”

“我希望你能喜歡一個健全的女孩，而不是我。我的靈魂在由內(nèi)而外的腐爛?！?/p>

話雖委婉，卻強調(diào)了我們本應有的關系——我們是好朋友，不該領受對方的溫柔。

可我不成熟的選擇性忽視了她的意思，我還在追求。

度過一個有陽的寒冬后，她忽然把話說開了。

“我一直覺得你是個好弟弟，一個文學青年，也有文學青年的魅力。而我呢，我喜歡你的文字，但不夠喜歡你。”

“我懂。”

“知道了，就不說了。我們還是好筆友，以后也是?！?/p>

她失信了。就在第二天下午我收到了她出車禍的消息。

沒有銘心刻骨，沒有跌宕起伏。我們是好友。我單戀她。她拒絕我。然后她忽然離開。這不是一個有順承關系，因果關系，并列關系的句子，所以我用句號隔開他們。這只是一個戲劇性的故事。一個有遺憾的故事。

她是我青春中無法觸及的秀發(fā)，無法擁抱的身軀，無法親吻的雙唇。

我甚至這一切膚淺而敷衍。宛如一場開始得匆忙，結束得猝不及防的夢。

或者夜幕下午深呼吸，煙草成了味，極孤單的藥劑，我神經(jīng)質地反復點開她的頭像，面對燈火流光，克制想投身于其中，去找她的欲望。

?人總要被年少不可得之物困其一生。

我看見她站在陽光下，云層于天空中翻涌。風吹動秀發(fā)。陰影陽光在她臉上交替。

是夏日的冰淇淋，沁涼留香；是冬日的熱可可，溫熱甜蜜。她長久的站在那里，從破曉到朦朧，從烈日到覆雪，我終于讓回憶世界中的時間放緩。她一抹紅唇，長裙及膝，任微風路過而不留。

我失去了言語的能力，只是站在她面前，凝神屏息。空白的世界開始轉換背景。

——她因膝疾而不能去的海邊、我們假期常見面的公園、學期內(nèi)她愛跳望的黃浦江、買煙時會偶遇的便利店……

最后，一片空白。

我能感受到風的存在，它一步步推著我向前，我不敢伸手，怕一觸即滅。

她摸出一包軟荷花，抽出一根，塞在我嘴里。

“把煙戒了。”她給自己點上火，又給我接燃?！龕塾眠@招逗我臉紅。

“我會是你的遺憾么？”

“大概是了?！?/p>

“小屁孩懂什么。好好生活?！?/p>

“嗯嗯?！蔽尹c點頭，噴出一股煙柱。她的臉慢慢模糊?！捌鋵嵨彝]心沒肺的。所以，大可不必擔心。日子還是要過的?！?/p>

說這些話，不過是自寬罷了。

“把聊天記錄刪了吧，盯著看久了，我的形象會變得很扁平，像你筆下某個構建不成功的角色?！?/p>

“你永遠是你。無限可變，一直正當年。”煙灰抖落在地面，命運終究斬斷了我和她之間的緣。

“再見。要開心?！?/p>

“再見。好夢?！?/p>

歸于寂靜，只剩下指間夾著的煙頭。

我扯扯嘴角，回過頭。

過去仍然拖著我，而我仍然要邁開腳步。

那就祝你晚安，祝我幸福。

閑話Time：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