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淺][雙生系列&冰與火]等劫.上
“那年,正值隆冬時節(jié),這天啊,黑得特別的早。冰冷的北風夾帶著鵝毛大雪,鋪天蓋地的朝我席卷而來,天和地融為一個顏色,天地之間靜悄悄的,只有風聲和落雪的聲音?!?/span>
喧鬧熙攘的小鎮(zhèn)集市上,一位白發(fā)蒼蒼的老人家坐在一張長條板凳上,身旁圍了一圈的小朋友,一張張稚嫩的臉上,骨碌碌的大眼睛直直的盯著老人,正巴巴的等著老人家繼續(xù)往下講故事呢。
那位被圍著的老人家,鶴發(fā)童顏,穿著一身樸素的青衣,慈眉善目,他緩緩一笑,眉目里滿是回憶,“我那會兒還是個毛頭小子,第一次跟著大伙兒進山,卻沒想到在回村的路上,遇到了大風雪,還迷了眼睛,等到我搓眼回過神來時,眼前白茫茫的一片,早就看不到大伙兒的身影了?!?/span>
“那可怎么辦呀。”一個站在老人身旁的小女孩皺著眉頭,一臉擔心的看著老者。
老者慈祥的摸了摸小女孩的頭,抬起那已有些渾濁了的眼眸,“是啊,可怎么辦啊。天跟地都是一個顏色,我只能朝著一個方向一個勁兒的走,希望老天爺保佑,能讓我走到有人的地方?!?/span>
“那老爺爺,你走到了嗎?”
“呵呵……”老者對著小女孩和藹的一笑,“料想是我命不該絕,雖多有艱險,卻讓我走到了一處仙境?!?/span>
“仙境?”小女孩瞪大了她的雙眼,就連圍坐在兩側(cè)喝茶休憩的大人們,也情不自禁的被老者的故事吸引了注意力。
“是啊,那一定是仙境?!崩险叩哪樕下冻隽讼蛲纳駪B(tài)。
“狂暴的風雪散去,最后連白霧都沒有了,我所望之處,盡是一片翠綠,嫩綠的草坪,那草只有半寸高,踩在腳上毛茸茸軟綿綿甚是舒服,草間能看到星星點點的野花,遠處柳條在抽絲,還有大片大片的竹林,一路走過去,真真是鳥語花香?!?/span>
“那老爺爺你見到神仙了嗎?”小女孩眨巴著雙眼。
“哈哈哈……”老者朗聲笑了出來,搖了搖頭,“我沒有那個福分啊……”他看了看小女孩略有失望的神情,話頭一轉(zhuǎn),“我雖沒那福分能見到神仙,卻有福分聽到了仙曲兒!”
“仙曲兒?”原本有些失望的小女孩雙眼又驀地亮了起來,她搖著老者的手臂,催促著:“老爺爺!您快說!那仙曲兒是什么樣的?”
“那根本不似人世間會存在的曲子?!崩险哂朴频恼f著,“我從來就沒有聽過如此動人心魄的仙音?!?/span>
“那曲子沒有詞,似是隨意哼唱出來的,飄渺,空靈,像是春日潺潺的溪水,盛夏激蕩的湍流,秋月輕緩的聚攏,冬日沉靜的深潭,一呼一吸之間,便已滌蕩心靈,震撼靈魂?!?/span>
“我一路追隨著那仙曲兒,想看看到底是怎樣仙姿的人能唱出如此的絕妙之音,但那歌聲忽近忽遠,等到聲音散盡,我再想去追尋時,才發(fā)現(xiàn)之前滿眼的綠色已然褪盡,進村的岔路口,就在我腳下不遠的地方。”
“所以,神仙是用仙曲兒幫助老爺爺找到了回家的路?”小女孩歪著頭問。
“若不是如此,爺爺我早就葬身在茫茫的白雪之中了?!崩险叩纳袂楦谴葠酆湍溃哿宿坌∨⑷彳洖鹾诘拈L發(fā),嘴上掛著柔和的笑容,卻是沒有再繼續(xù)說下去。
這時一旁茶棚的店主走了過來,那中年男子一邊收拾著放在木桌上的空茶碗,一邊開口撇著嘴說道:“陳老頭,你說遇到神仙的事都說了幾十年了,但村子方圓幾百里內(nèi)根本就沒有你所說的那片綠地,幾十年間你或者別的人也沒有再遇到過,只怕當時你是被凍壞了!所謂的仙境仙音,都是你的幻聽幻覺!”
“不可能!”老者猛地抬起頭看向那中年男子,圍在他身旁的孩童早已跑散,他全身微微顫抖,額間的川字顯出他的怒意,“我真真切切的聽到了!不可能是幻聽!”
“行行行!你說聽到了便聽到了吧!”中年男子無奈的搖了搖頭,將空碗收進里鋪,繼續(xù)招呼著來來往往進茶棚休憩的人。
誰也沒有注意到,一位靜靜坐在角落,穿著月色錦袍的儒雅公子在聽完老者和中年男子的對話之后,淡然一笑,默默的將一錠銀子放在了空碗旁,又默默的退出了茶棚。
那老者原還在氣呼呼的為中年店家的話生著氣,無意中抬眼一看,便看到了那位悄然離去的年輕公子。
不知為何,老者一見到那身影,便隱約覺得他的四周似有仙氣縈繞,火氣頓時全消,他低下頭來揉了揉雙眼,待抬頭再去尋時,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哪里還有那位年輕公子的身影?
老者連忙舉目四處去尋,然而再三搜尋卻依然無果,只能吶吶的收回目光,猶不相信的自言自語道:“難道,真是我眼花了?”殊不知,那錦衣公子此刻已縱云站在了萬米的高空,正俯瞰著腳下的蒼茫大地。
那是一名剛得道飛升不久的散仙,喚司茗,閑暇之余在這凡塵中游歷,卻沒想到無意之間聽到了這有趣的傳聞,他淡淡一笑,轉(zhuǎn)頭望向老者所言講的那個方向,果真在云中隱隱約約看到前方有瑞氣在翻騰,他頓了頓,下一刻便毫不猶豫的朝著那個方向飄了過去。
司茗降下云頭,看著眼前的景色,便明白自己已進入到了一個修仙者的府邸仙境。
與之前所見的景色不同,司茗目之所及是大片大片的綠色,嫩綠的草坪連接著翠綠的竹林,翠綠的竹林又連接著碧綠的樹林,林間枝頭處處各色繁花怒放,還有數(shù)不盡的花林矮叢,可謂是春意盎然。
更難得的是,整個空間里,充斥著極其濃郁的靈氣,田間、山頭,到處都能看到靈枝仙草,靈物走獸,那靈氣似乎怎么吸收都吸收不完,鼻翼只是輕輕一吸,便是通體的舒暢。
“妙啊,甚妙!”司茗忍不住拍手贊嘆。
原以為眼前的美景已是一絕,這時一陣絕美的琴音從遠處悠悠的飄了過來,伴隨著琴音的是一段空靈天籟的吟唱,司茗的六識一下就被這美妙之音給抓住了,他望了望四下,確定好聲音的方向,便閑庭信步的朝著那方向邁步走了過去。
聲音飄飄渺渺,聽著似乎時遠時近,讓人琢磨不透,辯不明方向,但司茗卻是已得道的仙者,這點干擾對他來說算不得什么,于是兜兜轉(zhuǎn)轉(zhuǎn)的走了許久,在一片竹林與樹林環(huán)繞的開闊坪地之間,一座翠綠的如同璞玉一般的竹屋進入了司茗的視野。
那竹屋看著不大不小,屋外圍了一圈嫩黃的柵欄,庭院中一株參天的木棉正在怒放,樹下,是一張石桌與石凳,眼前的一切如夢似幻,倒也極是雅致。
司茗只覺得竹屋四周瑞氣環(huán)繞,屋中必是有道行高深的修仙之人居住,他朝竹屋走去,剛剛在庭院內(nèi)站定腳步,那縹縹緲緲的吟唱聲便停了下來,緊接著“吱呀”一聲響,竹屋的門打開了,一位素袍公子從里面緩步走了出來。
司茗自問見過不少俊雅的人物,而眼前的人卻是讓他著實眼前一亮,之前所見過的俊雅在此人面前都實在不值一提。
似是早已料到有人到訪,素袍公子看到司茗并沒有驚訝,他微微欠身示禮,唇邊淺笑開口,聲音猶如玉珠落盤,“沒想到我這尋常小府,竟也會有仙友到訪,有失遠迎,倒是我失禮了。”
司茗揖了揖手,禮數(shù)十分得體,他朗聲說道,“是司茗冒昧了,擅闖了府邸,打擾了仙友,抱歉抱歉?!?/span>
“無妨,能來到我這林深見鹿,即是有緣。仙友可喚我周深,既是有緣,司公子不妨進屋來喝盞茶?”
“林深見鹿,果然雅致?!彼拒鴮ρ矍暗娜擞兄鴿鉂獾呐d趣,他一眼便看出面前的周深境界早已修至大乘之境,實力深厚,隨時都可飛升成仙,想必是有什么原因,讓他緩壓飛升,在此盤桓。
見到他開口邀請,便爽朗的一笑,點了點,“如此,恭敬不如從命,司茗便攪擾了?!闭f完便抬腳走進了竹屋。
竹屋內(nèi)十分的開闊明亮,一把古琴,一盞茶具,一席竹床,幾張擺桌,再加上幾排陳書架,幾張畫,便已是屋中所有。
桌上的茶具早已擺開,小爐上的石壺正呼呼的冒著熱氣,兩盞翠綠的玉茶盞分別放在桌子的兩側(cè),盞中升起的裊裊熱氣,顯示屋中的主人早已等候多時。
“哈哈哈!”司茗頓覺有趣,抬眼看到周深已悠然在一側(cè)席地而坐,便也不再拘謹,瀟灑坐下,拿起面前的茶盞便將盞內(nèi)的清茶品入嘴中,清冽的幽香繞鼻,茶雖溫熱但入腹卻是一股清涼之感,神識都不由為之一振。
“好茶!”司茗看了看手中的玉盞,忍不住贊賞。而周深卻沒有說話,只是淺笑著,細長的手指捏著碧綠的杯盞,一口一口的細品著。
“周公子?!彼拒娭苌畈⒉幌胫鲃诱f話,便放下手中的茶盞,他看向他,說出心中的疑惑,“我看的出,你的修煉境界早已可羽化飛升,是何緣由,讓你一直停留在這個世間?”
周深輕輕的看了司茗一眼,便垂下了眼簾,他眉宇間帶著淡淡的舒闊,微低的頭繃緊了下巴也勾勒出他優(yōu)異清晰且流暢的輪廓線條,他緩緩放下茶盞,唇角微勾,斂著的眸異彩流光。
“我——在等我的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