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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敬澤:隔與不隔——如果杜甫有手機

2021-04-13 22:27 作者:真相大白的小白  | 我要投稿

今天表達的主題是連接。記得二十多年前看過美國一份互聯(lián)網(wǎng)雜志,就叫《WIRED》,中文是《連線》,Wired這個詞是計算機、網(wǎng)絡(luò)意義上的“連接”。

所以,連接真是這個時代的一個關(guān)鍵詞。吟詩做對子,與“連接”相對的是什么呢?我想來想去只想出一個“隔離”;而“連線”反過來當(dāng)然是“掉線”,連接出了“故障”。仔細斟酌這兩組詞,“連接”“連線”與“隔離”“故障”,你會覺得,前者是肯定性的,是常態(tài),而后者包含著負面的否定性,是常態(tài)出了偏差。在我們這個時代的文化和經(jīng)驗里,我們已經(jīng)習(xí)慣了常態(tài)、習(xí)慣了肯定性,我們一直以為我們正向著無遠弗屆、無孔不入的連接高歌猛進。但是,在2020年,經(jīng)歷著新冠肺炎的全球流行,連“流行”這個詞都忽然暴露了它隱藏的否定性,我們發(fā)現(xiàn),否定性并未消散,隔離和故障意外地袒露出來,好像它就是自然與生活的另一副面目、另一重根基。由此,我們不得不回到辯證法,回到對否定的再認識和對肯定的再認識。

我這幾天正在追一部諜戰(zhàn)劇,背景是上世紀40年代的上海,扣人心弦,欲罷不能。這個劇充滿緊張的懸念,種種陰差陽錯,種種千鈞一發(fā),但是,看著看著我忽然想到,這樣的一部電視劇,這樣一個漫長、精密的故事,它之所以能夠牽著我一路跑下來,有一個根本條件——那個時候沒有手機。幾乎每一處懸念、每一個關(guān)鍵時刻,如果人物手里有一個手機,問題就不存在了,不必緊張了,平安無事月白風(fēng)清。敵人在門外設(shè)下羅網(wǎng),隨時可能沖進去,必須馬上通知屋里的同志,我在街上狂奔,尋找一個公用電話亭,好不容易找到一個,里邊的姑娘正在和閨蜜討論電影和口紅,簡直活活急死。這個時候如果掏出手機,問題就沒有了。

所以我這一夜一夜看的是什么?是由于不連接,由于弱連接,由于連接的故障,造成的一個個否定性情境。在這個情境里,人面臨著龐大的偶然性,偶然性是什么?偶然性是意外,是你的“意想”之外,你的意想是你的計劃你的主體性,但是你沒辦法和世界充分連接,信息不對稱,你是針尖,世界是風(fēng)暴,于是,如果你是個足夠堅強和聰明和幸運的家伙,你就會身在戲劇中,而你的戲劇完全系于你以一己之力應(yīng)對這四面八方呼嘯而來的偶然性的風(fēng)暴,那些偶然性都在千方百計地否定你?!駷橹梗@構(gòu)成了人類的大部分故事、大部分戲劇。

假設(shè)這個世界上早有手機,那么昨天晚上那部電視劇就沒有了,很多劇很多小說都不會有。此外,我們還會失去很多其他的東西,比如杜甫的很多詩。杜甫的詩一千四百多首,如果他有手機的話,起碼有五分之一是不必寫的?!胺榛疬B三月,家書抵萬金”,“人生不相見,動如參與商”,寫的都是空間和時間上的阻隔、間斷,這種阻隔、間斷、不連接使杜甫成為了一個追憶、遙望、惦念和感嘆的詩人。王國維談“隔”與“不隔”,講的是心與景、詞與情之間,好的詩人要望盡天涯路、捅破窗戶紙,由隔抵達不隔,不隔方為高格。但如果沒有對“隔”的深刻感受,又何來“不隔”。對杜甫來說, “隔”就是一個精神空間,一個抒情場域,他的追憶和遙望,使不可及的人和事和物返回和構(gòu)成他的世界。

我們都知道杜甫和李白關(guān)系很好,至少杜甫終其一生都熱烈地仰慕李白。但實際上他們在一起的時間很短,初次相見是在洛陽,那時候李白四十四歲、杜甫三十三歲,然后他們一起在河南轉(zhuǎn)了一圈,又到山東轉(zhuǎn)了一圈,此后便是“渭北春天樹,江南垂暮云”,天南地北,無復(fù)相見。也就是因為這不相見,在漫長歲月里杜甫寫了二十多首詩想念李白、懷念李白、歌唱李白。我想如果他有手機,如果他和李白隨時都可以通電話、刷微信,那么,這些詩不必寫了,而且他們的友誼、他們的感情很可能維持不了那么長時間。天天話來話去,緊密連接,他們的個性如此不同,世界觀人生觀也很不相同,又生當(dāng)天崩地裂、意見紛紜的大時代,不知道哪一天一言不合,友誼的小船說翻就翻。

所以幸虧不連接,不僅人間有好詩而且人間還值得。

我現(xiàn)在的工作包括管理一家博物館:中國現(xiàn)代文學(xué)館——做個廣告,這是世界最大的一座文學(xué)博物館,其中收藏著現(xiàn)代以來大量的作家手稿和信函。當(dāng)然我們面臨一個問題,現(xiàn)在的作家手稿沒有了,信也不寫了,以后我們收藏什么?以后治文學(xué)史的學(xué)者研究什么?總不會是作家把畢生的聊天記錄和微信截屏捐給我們吧。寫信這種行為,連同那些信札,現(xiàn)在都已經(jīng)被安放在博物館中,今年我們辦了一個巴金和他的朋友們往來信札的展覽,我仔細看了那些信,忽然想到,這種書寫、這種連接不僅僅是為了通消息、傳信息,也不僅是為了交流思想和感情,除此之外,它有一種類似于本雅明在談?wù)摾险掌瑫r所說的那種“靈氛”“靈暈”,你能感到,通信的這兩個人,他們被空間和時勢所“隔”,他們以書寫、以遙望克服這種阻隔,但是,在他們的“不隔”中又內(nèi)在地存留著“隔”,一種“不隔”之“隔”,一種由“隔”而生的珍惜、珍重,和柔情和溫暖。


由于沒有手機,由于連接不暢或見面不易,人與人之間形成了一個距離,這個距離或許是否定性的、險惡莫測的荒原,由此孳生隔膜和敵意。但是,這個距離、這個空間也提醒和召喚著人們,小心翼翼,懷著珍重和耐心去跨越荒原,認識、理解、甚至愛上那個“他”或“她”。也就是說,這種“隔”使我們清晰地意識到我是“我”,他是“他”,我們已經(jīng)預(yù)備下足夠的耐心與一個不同的“他”相處。

這樣下去,我很快就會端出一碗糨糊了。直截了當(dāng)?shù)卣f,連接是人的天性,我們的天性一定要追求“不隔”,同時另一方面,“隔”或者不連接也是我們的天性,甚至我認為某種程度上是我們更深的天性、更深的精神根基。人就是這樣,與他人連接是困難的,我們甚至和自己都不連接,不用學(xué)過弗洛伊德也知道,我們每個人恐怕都不能說我完全了解自己。而且我們每個人還面對著一個絕對的不連接,就是與死亡不連接,我們無法連接我們的死亡。也就是說在這里存在著一個絕對的否定性,人必須像黑格爾所說的那樣在這個絕對的否定性的身邊出發(fā),才能開始精神上的遠行和肯定。

也就是說,人先要把自己從世界里區(qū)別出來,把自己變成一個不透明的存在,然后才能談得上和其他人、和這個世界的連接。在我們這個時代,為什么我們所有的人都那么在意自己的這點隱私?在高度連接的互聯(lián)網(wǎng)、大數(shù)據(jù)之下,為什么保護個人信息構(gòu)成了普遍焦慮?問題的實質(zhì)肯定不是我們每個人都有不可告人之密,實質(zhì)在于,我必須有什么東西是不可連接的,如果我把不可連接的區(qū)域全部敞開,那么我還是“我”嗎?如果“我”都沒有了,每個“我”都成了一個被連接之物,那么這個連接的意義又在哪里?這不是“細思恐極”嗎?這不是事關(guān)人的生存之根基嗎?

正是在這個意義上,我特別喜歡“流動的邊界”這個概念?!傲鲃印卑凳局B接,暗示著我們這個時代技術(shù)上無所不及的連接能力,但與此同時,我們必須面對 “流動的邊界”,必須思考這個“邊界”在哪里,這恰恰是科技需要和人文對話的地方,是科技需要和人性和社會對話的地方。

2020年,在全球性疫情及由此而來的震蕩中,我們更渴望超越阻隔去實現(xiàn)連接和理解。但同樣在2020年,我們也強烈地意識到,作為一個人,我必須確認我是誰,我和別人不一樣,正是意識到“隔”,意識到連接的困難,我們也更明確地意識到必須從“我是我”這個地方出發(fā)才能開始連接他人。推而廣之,一個國家、一個民族、一種文明,也同樣必須確認自己的邊界何在,何以“我是我”,一種不能自信地為自己確立文化和精神邊界的文明,幾乎就沒有什么存在的理由,它只能被連接,它不可能成為連接的主體。當(dāng)我們創(chuàng)造、塑造未來時,除了技術(shù),這個內(nèi)在的邊界應(yīng)該是一種更為根本的力量。

所以,我相信,盡管有了手機,有了大數(shù)據(jù),激勵著人類去探索和創(chuàng)造去遠行去戰(zhàn)斗的,依然是那些算法之外的偶然和意外,當(dāng)黑天鵝升起,當(dāng)灰犀牛站起,偶然和意外激發(fā)著人的恐懼震驚、人的意志、想象和創(chuàng)造。同樣,盡管我們現(xiàn)在通過手機零散地、無時無刻地相互連接和敞開,但是我也相信,那個手持手機的杜甫依然會為自己保持一種與他人、與世界的距離,以便于他的遙望、回想、追憶和愛。沒有這個距離,這些事關(guān)人之為人的根本價值可能就不復(fù)存在。

這就是我要說的:否定里有肯定,肯定里有否定,既要不隔,也要隔,為了更好的不隔,要更好地隔。

李敬澤,1964年出生,1984年畢業(yè)于北京大學(xué)。曾任《人民文學(xué)》雜志主編,現(xiàn)為中國作家協(xié)會副主席、書記處書記。曾獲中華文學(xué)基金會馮牧文學(xué)獎優(yōu)秀青年批評家獎、第三屆華語文學(xué)傳媒大獎年度文學(xué)評論家獎、第十五屆華語文學(xué)傳媒大獎年度散文家獎、第四屆魯迅文學(xué)獎文學(xué)理論評論獎等眾多獎項。著有《青鳥故事集》《詠而歸》《為文學(xué)申辯》《反游記》《小春秋》《平心》《致理想讀者》等各種理論批評文集、散文隨筆集10余種。新作有《會議室與山丘》《會飲記》。

*本文原載于《文匯報》2020年12月16日第10版,原標(biāo)題為《每一種文明都須確認自己的邊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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