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火車行駛在鐵軌上，每隔一段時間就會發(fā)出有規(guī)律的噪音。我拉低帽檐，想避開別人的目光，才發(fā)現(xiàn)這截包廂里，除了我和刻力余外也沒有其他人了。

? ? 從進火車開始，刻力余就一直左顧右盼的，現(xiàn)在也是這樣。他擺弄著車窗上的把手，眼睛牢牢地盯著窗外，就連尾巴也在坐墊上不安分的掃動著，連一刻安靜的機會都沒留給我。

? ?“阿啟?！?/span>

? ?“終于想起我了？”我打著哈欠，靠在椅背上半瞇著眼。也許是昨晚沒休息好，我整個人都處在一種恍惚的狀態(tài)，也沒心思計較他無視我的事了。

? ?“嘿嘿，因為從來沒坐過這么老的火車，當然會很好奇嘛?！彼麑ι衔业囊暰€，露出爽朗的微笑，“我以為阿啟會對這種老舊的東西感興趣呢?！?/span>

? ?“如果不是某只笨狗大半夜犯病折騰我又不告訴我集合地點，害我一大早跑到學校門口結(jié)果還要轉(zhuǎn)幾站坐火車的話，我或許會有一點興趣。”

? ?“···我錯了?！彼抢?，可憐巴巴地看著我。老實說我一點都不生氣，反而多虧他運氣好到抽中火車包廂，幫我避免撞見那些不想看的人，順帶減少了很多麻煩。不過看他吃癟的樣子也很有趣。

? ?“那就安靜點，別吵。我要瞇一會?！蔽姨稍谧紊险f?？塘τ嗪茏R趣的沒在發(fā)出聲音，雖然還能聽到火車轟隆轟隆的響聲，但也足夠我休息一段時間了。

? ?“我已經(jīng)說很多次別再纏著我了，你聽不懂嗎？”

? ?“可我給你解釋了，那件事不是我做的，你為什么不肯相信我！”

? ? ···我就知道沒這么容易，聽聲音，應(yīng)該是有人在走廊吵架吧。

? ? 忍著罵人的心情，我推開包廂的門，看到走廊里爭吵的兩獸一時語塞。

? ?“風暴哥···學長?！弊⒁獾絿椰櫹苍谂赃吅?，我很快改了對黑豹的稱呼，兩獸的爭吵也因為我的出現(xiàn)戛然而止，雖然并沒有持續(xù)太久。黑豹眼中的厭煩蓋過驚訝，他走到我身后，隔開了和哈士奇的距離。

? ?“喂，你——”

? ?“囈瑱哮學長，以你的身份在走廊和別人吵架，造成的影響恐怕不會太好吧?！蔽抑钢鼛拈T說，“有什么進去再談？”

? ?“······”

? ? 或許是覺得我說的有道理，他回頭看了一眼，扭頭走進包廂。

? ?“沒事了，風暴哥?！蔽椅兆『诒氖?，他緊繃的弦不僅沒有舒緩，反而皺起眉頭。

? ?“我以為不會再見到你了?！彼凵駨碗s的看著我，“巴啟，你為什么要回來?！?/span>

? ?“我只是太閑了，回來看看而已?！蔽倚χ卮?，“你還好嗎，風暴哥。你的樣子有點奇怪?！?/span>

? ?“我一點都不好！”他幾乎是咬牙把這句話擠出來，“這個糟糕的地方還給你造成這么多不好的回憶，你為什么還要回來？還是說你能沒心沒肺到對過去的一切熟視無睹？”

? ? 他的聲音在走廊回蕩著，叩擊著內(nèi)心最脆弱的部分。一旦碎了一個口子，情緒就會一股腦的宣泄出來。

? ?“唉？”

? ? 從眼眶中涌出的淚珠順著臉側(cè)滑下，我明明不想哭的。

? ? 為什么要說我沒心沒肺，我根本沒忘記。你憑什么這么說我。

? ?“我…”

? ? 只要眼淚不停流淌，粘痰就會堵住喉嚨，說什么都會變成難聽的哽咽。

? ?“為什么擦不干凈，真奇怪?！蔽矣檬忠槐楸槟ㄈパ蹨I，牽強的笑著。走廊很安靜，正因為這樣，眼淚砸在地面上的聲音才會這么清晰，仿佛在昭告我的懦弱。

? ?“別哭?！彼肿銦o措的站在我身邊，明顯有些慌張，“別哭了，巴啟。跟我走?！?/p>

? ? 他拉住我的手，快速的從走廊跑過。

? ? 我恍惚想起在那個雨夜，似乎發(fā)生過同樣的事情。記憶很模糊，不過被他牽著，感受著他手掌的溫度，莫名讓我安心下來。

? ? 包廂內(nèi)。

? ?“我說，你能不能別一副想死的樣子。”刻力余看著對面雙眼通紅的囈瑱哮，內(nèi)心頗感無語，“就算真的要死也請出去，別打攪我。”

? ?“我靠，你有沒有點同情心啊?！眹椰櫹镏翘檎f，“吉娃娃?！?/p>

? ?“你才吉娃娃，你全家都是吉娃娃！”刻力余惡狠狠地懟了回去。

? ?“爺可是北極犬，有北極狼血統(tǒng)的。”囈瑱哮說，“比你這種普通犬高貴多了?！?/p>

? ?“不還是狗嗎，有什么好嘚瑟的?！笨塘τ嗄藗€白眼，對于他這位厚臉皮的學長，雖然不是頭一次互懟了，但看到他這么傷心還是頭一回，“所以，你怎么給自己搞這么狼狽的?！?/p>

? ?“嘖。哪壺不開提哪壺?！眹椰櫹鴩K了一聲，眼神有些縹緲，“我和風暴鬧掰了?！?/p>

? ?“嗯?！?/p>

? ? 安靜了幾秒鐘，刻力余才發(fā)現(xiàn)什么不對。

? ?“??？你和他鬧掰了？”

? ?“是啊，因為——”

? ?“打住，不用再說了。我不好奇你的私事。”刻力余打斷他的話說。他也不傻，估計是這倒霉玩意又惹到面癱黑豹了，更何況他還不擅長處理感情問題。本來把巴啟叫到這就是想討論他男朋友的事，偏偏被這兩獸摻進來一腳。

? ?“靠，你都問了還不讓我說?！眹椰櫹斎徊恢揽塘τ嗟男乃?，但他也不是多想提這件事。

? ? 是啊。

? ? 如果不是那天路過校長室，他或許永遠都不會知道他送給風暴的耳機被人裝了竊聽器，也不會知道風暴打算退學的事了。

? ? 他們平穩(wěn)的關(guān)系，因為這件事跌進谷底。

? ?“難道在你眼里，我就這么不值得信任嗎？”他聽著自己快要破碎的聲音，看著眼前的黑豹一步步的后退，躲到看不見自己的位置。

? ?“別碰我?！睆暮诒谥姓f出的話語，冷漠的連一絲給他辯解的余地都沒留下。

? ? 一切都像一場夢一樣。

? ? 如果只是一場夢就好了。

? ? 嘩。

? ? 窗外，天色暗了下來。滴滴答答的雨點墜在窗戶上，讓眼前的一切模糊不堪。

? ?“啊，下雨了?！?/p>

? ? 狹小的車廂里，煤油燈微弱的燈光顯得搖搖欲墜，窗外的天氣逐漸陰沉，等到燈芯上那簇火苗也熄滅時，一切都回到寂靜的黑暗。

? ? 越安靜的時候，耳朵對聲音的感知就越敏銳。

? ? 雷聲，雨聲，走廊時而響起的腳步聲，以及黑豹卡在喉嚨里猶豫的聲音。

? ?“抱歉，我沒控制好自己的情緒?！彼椭^說，“你難得回來一趟，讓你掃興了?！?/span>

? ? 是因為他低著頭嗎，我能看清他眼里布滿了血絲，那雙金色的瞳孔比往日都要黯淡，隨著這些話說出口，那副被冷漠外表所遮掩的傷口毫無保留地暴露出來。

? ? 應(yīng)該是囈瑱哮了。

? ?“風暴哥?！蔽依氖郑诺侥橆a上蹭了蹭，“沒關(guān)系的?！?/span>

? ? 雨依舊下著，窗外逐漸遠去的城市也只剩模糊的倒影，雷聲掩蓋了鐵軌摩擦發(fā)出的噪聲，讓內(nèi)心的不安不斷放大。

? ?“巴啟，你害怕打雷嗎。”他看著我問。

?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我回答。

? ?“是嗎?！彼χ瑩狭藫衔业亩洌昂ε碌脑?，我能幫你捂住耳朵?！?/span>

? ?“······”

? ?“···”

? ?“···嗯，可能，還是有點害怕吧?！辈恢雷约菏窃趺聪氲?，說出這些話的時候，大腦都在發(fā)暈?？此谋砬?，早就猜到我會改口吧。不過能讓他暫時忘掉那些不愉快的事也好。

? ?“果然，風暴哥笑起來最好看了?！?/span>

? ? 咚、咚。

? ? 只是一瞬間，黑豹的瞳孔猛地收縮，很快又恢復原狀。

? ?“別調(diào)侃我，躺好?！彼攘藘陕暎疽馕姨上聛?，我索性厚著臉皮躺在他腿上，順便用余光觀察他的反應(yīng)。嗯，耳朵有點紅，應(yīng)該是我的錯覺吧。

? ? 鐵軌摩擦的噪音逐漸被雷聲掩蓋，恍惚中，那些殘缺的記憶如碎片般涌進腦海，讓大腦不斷膨脹，那股撕裂般的疼痛從神經(jīng)傳達至身體各處，怎樣掙扎都無濟于事。閉上眼，一雙冰冷的手附在我的耳畔。

? ? 冰冷的，仿佛沒有任何溫度。

? ?“風暴哥?！蔽液爸拿?，把手搭在他的手上。

? ?“怎么了，還害怕嗎?！彼Ｏ聞幼鳎请p手任由我握著。

? ?“嗯，很害怕?！蔽曳^身，看到他眼中倒影的我的模樣，那是在雨夜中膽怯的自己。

? ?“我能一直握著你的手嗎？”

? ? 這個問題就像石沉大海一樣沒有回應(yīng)。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但我沒松手，就這樣一直握著。

? ? 如果他的手能溫暖一點就好了。我能不能捂暖他呢。

? ? 沉浸在這份安全感中，我居然忘記了。

? ? 自己的手也是冷的，從來都沒變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