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獨(dú)會陪伴自己一生。

這是自己作為一介惡魔必須經(jīng)歷的。

博士常常這么想。

雖然很多人一門心思地想要接近自己，但博士知曉，自己終究是身懷罪孽之人。

不可結(jié)緣。

按照凱爾希的說法，自己都要比她古老。

能活到什么時候呢。

或許，見證這顆星球的毀滅。

或許，見證種族的起源與滅絕。

看著身邊一人又一人埋進(jìn)土里。

那……

還不如早點(diǎn)死了算了。

博士的思想是不差，接近永生的壽命可以稱得上是詛咒。

不過其他人可不這么想。

就比如某個搬到博士小店樓上閑置房屋的藍(lán)發(fā)薩科塔。

在未經(jīng)允許，不付房租的情況下堂而皇之地入住。

如若問起來，就只會往床上一躺，向博士拋拋媚眼，示意其自取房租。

博士只能嘆口氣。

替她安置好家具，打點(diǎn)好行囊。

分了她一間臥室和浴室。

吃飯和客廳么……

就和自己一起吧。

博士腦子里的菜譜不比戰(zhàn)術(shù)少。

雖然不知道是為什么。

自己無意間所表現(xiàn)的一切都抗拒著博士眼中真正的自己。

本能什么的。

博士都要考慮是否要去相信了。

今天也很豐盛。

對博士而言，能吃，能飽，能支撐接下來的行動，就算的上是一頓好餐。

但莫斯提馬會挑挑揀揀。

會撒嬌，會胡鬧。

這不想吃，那不要吃。

以至于博士每天都要換著法子做菜。

與其說是燒制餐品，倒不如說，是見證各國的人文。

好在久歷四方的莫斯提馬見識夠淵博。

她同樣見證了無數(shù)。

甚至能指出博士某些包含新意的添加。

能讓這個面上無甚表情的男人呆那么一呆。

淺淺一抹笑意。

“博士？”

“在?！?/p>

陽光正明媚。

睡個午覺是博士的習(xí)慣。

帶起星熊送給自己的眼罩，博士門也不關(guān)，安安心心地癱在躺椅上。

既然不打算收莫斯提馬房租，讓她給自己看看店總得要的。

“以后晚上，我跟你睡一間屋，好不好？”

眼前一陣黑暗。

耳垂卻溫?zé)帷?/p>

“怎么了，對我給你安排的房間不滿意么?！?/p>

“不滿意！”

“沒有你在我身邊，我睡不好?！?/p>

身上突然一重。

腰肢也被摟緊。

“莫斯提馬小姐，難道你以前從來沒睡過一個好覺么？”

“對呀。”

“因?yàn)槟悴辉谖疑砼?，我就是睡不好?！?/p>

“會害怕地睡不著哦？”

有個不愿意踏實(shí)安生待好的美女趴在自己身上，博士是再難安眠了。

揭起眼罩。

看向笑盈盈的莫斯提馬。

這位行走在時間的浪潮中的女性本該有誰都不能匹及的成熟——她在別人面前也往往知性而神秘。

但不知為何，對自己，她總顯得調(diào)皮而古靈精怪。

博士不知道這是否能稱得上一種幸運(yùn)。

但被人特殊對待，未嘗不是一件美事。

什么是幸福？

你在他人的眼里，很特殊。

?“我已習(xí)慣孤身獨(dú)眠，莫斯提馬?！?/p>

“可是你也該有個人陪你吧？”

“我可以幫你暖床哦？”

“怎么樣，棒不棒？”

“很棒，但我不需要?！?/p>

一根手指堵住莫斯提馬的唇，博士又沉沉躺下。

感受著外頭流竄的風(fēng)悄悄摸進(jìn)這家沒什么人的小店。

聲響窸窸窣窣。

卻不招人厭煩，單是溫馨了。

知道身上的人又要開始胡鬧，博士握緊她的手。

指尖相連，似乎傳遞著什么。

“可你不必孤身一人，博士?！?/p>

“不?！?/p>

“我只能獨(dú)行?！?/p>

再沒了言語。

莫斯提馬只能深埋進(jìn)他的胸膛

盡可能地想給予他些什么。

愛，陪伴，保護(hù)。

他比誰都聰明，也比誰都厲害。

他也比誰都孤獨(dú)。

自己看不透他。

曾經(jīng)不能，現(xiàn)在也不能。

送了一輩子信。

卻沒有一封能寄到他心里。

有夠窩囊。

……

……

“你好啊，小姐?！?/p>

“你好，買什么？”

乖乖坐臺的莫斯提馬看起來很是賢惠。

看著眼前大大咧咧，有些眼熟的女子。

雖然讓自己久坐是有些無聊，但畢竟心上人在安睡，自己怎么說也算是老板娘，也該盡盡義務(wù)。

“嗯……”

“我想買個人?！?/p>

“哦，人？”

“真抱歉，我覺得你去旁邊貧民窟的巷子里找找可能概率大一點(diǎn)吧?！?/p>

這算什么？

找事來的？

來我男人店里找事？

“啊，沒有嗎？”

“可明明有人告訴我就是這里啊?！?/p>

“我要買的人，個子算高，腦子聰明，皮膚白暫，還喜歡穿羅德島的兜帽大衣。”

“他的腰上還有一道刀傷。”

“而且……”

“他還特別喜歡我。”

“小姐，請問，這里有這樣的人么？”

尾巴點(diǎn)燃火焰，微微搖晃。

莫斯提馬虛起目光。

看著眼前笑顏正盛的女子。

仿佛天地為芻狗。

仿佛天地任她游。

“倘若去掉最后一條，那還是有的?！?/p>

“正是家夫，現(xiàn)在在午睡?！?/p>

“請問，有什么事？”

“家夫？”

“哈。”

“我可是聽說你是個很正經(jīng)很明智的人呢，莫斯提馬小姐?！?/p>

“不過看起來……你貌似不太認(rèn)識我？”

“真可惜，小樂還參演過我的電影呢?！?/p>

年摘下墨鏡。

揣度著這家小店。

五臟俱全。

除了眼前充滿警惕的小姐和自己老早便看到的呼呼大睡的博士，一切都很和諧。

“好了，不逗你了?！?/p>

“博士，我要帶走?！?/p>

“？”

“你要帶去哪？”

“當(dāng)然是我的故鄉(xiāng)嘍?！?/p>

“他可是愛大炎愛得緊吶，那里的奧妙就算是他也沒有研究透哦?！?/p>

“更不用提他愛吃的，想見的?！?/p>

“他不是特別想養(yǎng)一只阿咬么？我妹妹同意了?！?/p>

“既然他不打算回羅德島……”

“那他自然該歸我嘍?！?/p>

對于年而言。

這種事情并沒有考慮的必要。

從始至終，無論對手是誰。

他都該屬于自己。

理由么，很簡單。

誰能比自己更合適，去陪他看遍世間滄桑？

“如果你來只是為了說笑話，那你大可以回去了?！?/p>

“博士不會離開這里，也不會離開我?！?/p>

“不送?！?/p>

本被年順手帶上的大門遭莫斯提馬隔空一點(diǎn)，便是大開。

“不錯的氣勢?！?/p>

“但我可不是來找你的?！?/p>

“現(xiàn)在和你在這侃侃大山，單純只是我不想打擾他睡覺罷了?！?/p>

“等他睡醒，我就……”

“你想都不要想。”

“最后說一次，請自己離開?！?/p>

“博士，不會跟你走?！?/p>

“你還是別自討沒趣了?！?/p>

握緊法杖。

心中有一份戒律，不能在店里出手。

博士如今最放在心上的，無非就是這家店。

別的人還在明爭暗搶，莫斯提馬已經(jīng)早早定居在小店里。

無疑是聰慧。

“這么說，你很自信咯？莫斯提馬小姐？”

“雖然我不知道你會用什么方法讓博士安安心心地待在這——”

“不過，博士答應(yīng)我的?！?/p>

“如果有一天，他不打算待在羅德島，那么，他就會跟我走?！?/p>

“博士從不會失約，不是么？”

莫斯提馬挑起眉。

哪來的傻女人。

博士失憶了不知道？

還翻舊賬，比自己還無恥。

自己還能騙博士說以前他答應(yīng)娶自己呢。

可惜的是。

年還真不知道。

睡了一趟不知幾天幾夜幾周幾月的覺，年方蘇醒。

醒了，自然要去找博士了。

早安吻。

搖搖晃晃，走走逛逛，卻看不見博士。

終端也不知道哪里去了。

抓個人問問。

“博士不待在羅德島了?！?/p>

他這樣回答。

給年的頭上狠狠砸了一顆金龍蛋。

自己對他情愫萬種，百般恩愛，最終只得他一句承諾，離開羅德島后的承諾。

自己本以為博士在委婉地告訴自己，只有他們的宿命會行至世界的終點(diǎn)。

畢竟博士脫離羅德島怎么看都不可能。

沒想到大夢一覺，卻是美甚。

年于是歡歡喜喜離了羅德島。

踩著留在博士身上的那份仙氣，飄飄悠悠尋去。

一邊走，一邊問。

也知曉了他的住處。

原因，經(jīng)過？

不重要！

他馬上就會跟著自己回到大炎，這就夠了。

其他一切，皆為虛妄！

他從不爽約。

更不必提是對自己。

自己本就天不怕地不怕。

就算羅德島強(qiáng)行要抓他回去，只要他不樂意，自己拆了羅德島便是。

誰敢擋自己？

為了博士，大醉或大醒，皆可。

更不用提眼前這個時間旅人了。

裸露的背部灼著高溫。

年眼里含情，看著安安恬恬睡著午覺的博士。

博士看自己睡覺時，是否也是這么一番心緒？

那真是……

有點(diǎn)害羞呀。

“不知道你是從哪來算舊賬的，但博士現(xiàn)在不想面對過去?！?/p>

“我可不想在這家店里和你動手，最后一次，請，離，開?！?/p>

“呵，那說明你還了解他不夠啊，莫斯提馬小姐。”

“他從不會逃避過去的?！?/p>

“我相信他?！?/p>

“而且，真要動起手，恐怕動靜還掀不了這家店。”

“又或者……”

“整個龍門都要遭殃。”

“怎么，想試試么？”

很久沒動手了。

自己活了那么久，找這些個小年輕切磋，未免有些欺負(fù)人。

不過這次是例外。

為了活在自己心尖上的摯愛，見見血也無妨。

沒人能攔著自己。

沒有人。

“嘖。”

“要打，可以?！?/p>

“跟我出去?！?/p>

“哈？小姐，你在害怕什么？”

“要是什么都不敢……”

“干脆直接把他給我！”

提起銅劍。

石與土的共振厚重。

震開每一處羅列好的桌柜。

劈開面前相隔二人的柜臺。

“表情不錯，你也總算有些火氣……”

“混賬！”

“你干了什么！”

時間凝滯。

莫斯提馬企圖阻止這無甚裝飾，品樣簡陋的柜臺的開裂。

但威勢殤殤，由不得莫斯提馬逆轉(zhuǎn)。

可憐的小小柜臺就這樣一截兩段。

錢幣四散。

莫斯提馬從未如此緊張與驚懼。

慌亂爬滿心頭。

一切已為即成事實(shí)。

博士的心血，博士的最愛！

這家店……

這個，混賬女人……

哪怕博士真的要離開自己，莫斯提馬也不希望這家店有任何一點(diǎn)點(diǎn)損傷。

畢竟，博士會……

莫斯提馬心懷希冀地緩緩回頭。

渴望著他能同往日般，哪怕聽著能天使的搖滾也能安睡。

但……

但心頭被砍了一刀，誰還能安眠呢。

陌生。

陌生到讓莫斯提馬恐懼的雙眼緊緊盯著這里。

盯著可憐的柜臺。

“博士……我……”

“博士！”

“博士，跟我走吧！咱們回大炎，夕，大姐，大哥都在！”

“你答應(yīng)我……”

年對吵醒了博士有些愧疚。

但想起以前半夜強(qiáng)拉他起床看自己的新電影，他也只會陪著自己，年又高興。

博士，跟我走吧！

我不用再等了！

雖然時間對我沒有意義……

但我想早每一秒來陪伴你，屬于你。

博士！

博士……？

博士沒有回應(yīng)。

默默站起。

又默默……

想要宣泄惡意。

惡靈又一次蘇醒。

這一次……

罪得徹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