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點我不也明白嗎?雖然這么想，但我確實同意不想讓老婆婆不安的想法。

考慮到現(xiàn)在的我，已經(jīng)到了會被背后走過的人的氣息嚇得回頭看的地步，確實還是不讓老婆婆知道比較好。

迄今為止，我看過很多‘殺人的人’，不僅是人類，還有奪走弱小動物生命的人。

從這些人身上感受到的，不僅是惡意、兇暴和蠻不講理，還有一種“非這樣不可”的無可抗拒的必然性。

因為非殺不可，想殺就殺。

即使在作為第三者的我看來，他們是多么背離倫理，明明還有其他選項的存在，但對當(dāng)事人來說，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但花房并非如此。

他從眾多選項中冷靜地“選擇”奪去生命，或許他認(rèn)為自己是處刑人，或者是圣人。

他確實有規(guī)矩。

沒錯，這就像櫻子小姐收集骨頭一樣，就像她收集動物的尸體一樣，她只會從死去的生物身上奪走，她絕對不會殺人。

正因為如此，溫柔善良的老婆婆才會安全，畢竟花房這個男人只會奪走壞人的蝶骨。

“確實，如果花房因為擔(dān)心事情敗露而驚慌失措，加害老太太，那就麻煩了，那么……我也會盡可能像以前一樣?！?/p>

“是啊。既然已經(jīng)進(jìn)過家門一次，就不知道會被監(jiān)視到什么地步，以后要談花房的事還是在外面談吧，最好事先商量好什么話?！?/p>

“那就‘去散步吧’怎么樣?那樣的話，不就能自然而然地離開家了嗎?”

對于我的提議，櫻子小姐笑著點點頭，喝了一口熱巧克力。她用舌頭舔嘴唇上的茶色泡沫的動作，有種奇妙的嬌艷。花房真的只是裝了竊聽器嗎?沒有被偷拍嗎……。

“不過，結(jié)果只能等花房犯了什么錯誤，露出尾巴了嗎?”

“他不會犯錯的?！?/p>

我拼命想接近他，卻又摸不著他的海市蜃樓般的花房，讓我感到焦躁不安，櫻子小姐很干脆地否定了。

“什么?”

“怎么可能犯錯誤呢?他可是那么周到的人啊?次數(shù)多了就會變好。”

“可是習(xí)慣了就放松了……”

聽到我這么說，她“哈哈哈”地笑了。

“你不覺得殺人這么大的罪，是不可能松懈的嗎?確實，‘習(xí)慣’會產(chǎn)生錯誤，但‘殺人’是特別的事，也可以說是他的身份吧，這么重要的事他可不會松懈的。”

說著，櫻子小姐突然拉起我放在桌子上的手。

“每一分、每一秒都要仔細(xì)咀嚼，小心翼翼地去做——繃緊神經(jīng)，以細(xì)胞為單位去感受它，用愛的眼光去欣賞它，就像我愛骨頭一樣。”

櫻子小姐的大手，修長的手指，一根一根地屈指著我的手指。她的手帶著熱，那種溫度令我混亂。

我慌忙甩開她的手，櫻子小姐好像被我的氣勢嚇到了，眨了眨眼。

“可是……這樣的話，就沒有辦法接近他了?！?/p>

“不——那也不一定?！?/p>

“你不說他不會犯錯嗎?”

面對這樣的我，她浮現(xiàn)出淺淺的笑容。

“也許不是失誤，而是有意讓我們看到什么。犯下多次罪行的連環(huán)犯，總想讓我們看到自己的罪行?！?/strong>

“那么……也就是說，他是故意給我們提示的嗎?”

“嗯?！?/p>

櫻子小姐好像覺得很有趣似的點了點頭，靠在椅背上。她身后的窗外，太陽已經(jīng)落山，街道的影子沉入深藍(lán)色。

“還有……這只是我的推測，如果他真的犯了錯誤，讓我們察覺到他的氣息的話——就是‘變化’?！?/strong>

“變化?”

“是的。有可能是采取了與以往不同的行動，才導(dǎo)致了失誤，也可能是狀況發(fā)生了某種變化，至于是環(huán)境還是心情，我就不知道了。”

“也就是說……花房自己變了?”

她再次深深點頭，蹺起長腿。

“我無法否認(rèn)，他的犯罪形式也在一點點發(fā)生變化，而且……沒有什么是不變的，你不是以前一看到尸體就嘔吐，現(xiàn)在不僅不吐，之后還能正常進(jìn)食了吧?”

“話是這么說……”

不過說起來，我是比較容易隨大流、受人影響的人，但是花房和櫻子小姐就不一樣了。因為我覺得她們生活在一個誰也侵犯不了的世界里。

我這么想著，盯著她看，櫻子小姐好像讀到了我的想法，慢慢地?fù)u了搖頭。

“只是你沒注意到，我也變了很多——外界的刺激連我這樣的人都能改變。”

櫻子小姐感慨地說，我感到一種既高興又不安的不可思議的感覺。

“這是好的變化嗎?”

我一邊用熱巧克力掩飾困惑，一邊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問道，因為實在無法忍耐。

“是啊……噪音增加了，兩年前每天都更安靜?！?/strong>

對于這個問題，櫻子小姐想了想，突然冒出一句。

“不過，現(xiàn)在赫克塔也在，也不盡是因為我……”

“如果沒有你，我本來就不會養(yǎng)赫克塔了——不過我也沒說那是壞事?！?/strong>

雖然也有犯人的時候，櫻子小姐苦笑著說道，但還是很溫柔。

“至少老婆婆很高興，因為她從以前就一直讓我覺得很難以把握和她的距離，你能來，我很感激，而且有了狗，我們的對話也不可思議地增加了?！?/strong>

“啊，的確如此?！?/p>

到了我這個年齡，和母親嘮嘮家常，多少有些不好意思，也不知該找什么話題。赫克塔還在我家的時候，只要有它這樣的一個小話題，我們就會很自然地聊起來。

其實我很想養(yǎng)狗，但一想到我的前途，就很難養(yǎng)。因為我還無法決定是離開旭川，還是去札幌，還是去道外。

這么一想，能像這樣和櫻子小姐一起喝茶，也許也只能等到明年了。

如果正式開始應(yīng)試學(xué)習(xí)的話，這樣的次數(shù)也會減少吧。

阿世知有時會說，與鴻上和今居在一起的時間快結(jié)束了。

表示櫻子小姐和我的時間的沙漏，離沙子全部掉下來，也許還差一點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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